第六百四十章【靳明甫的总结】

“这怎么有点儿像是前些年我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反正是知青到云南插队的事儿，后来回城什么的……”张一松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喊了起来。

        “孽债，这种情况在当年真的不少见的，为了回城，那个年代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过老秦的外公不是这样的，他是下放的干部，不是知青，而且我估计那些年里，他也一直都有寄钱到乡下……”说到一半，石磊觉得自己似乎说的有些不对劲，连忙补充了一句。

        秦介依旧苦笑着：“行了，别替我外公遮遮掩掩了，犯错就是犯错。然后我父亲就想办法用我母亲的遗物跟秦绍做了个dna的鉴定，确定秦绍是我外公的血脉，这才收养了他。到辛贡之后，因为整个环境是陌生的，这件事也就这么被隐瞒了下来。昌北那边应该还是有些人知道秦绍被我父亲收养了的，不过后来我父亲回去当省长，也就没有人敢嚼舌根了。”

        至此为止，这才算是把整个秦绍的身世叙述清楚，只是秦介的外公当初恐怕也没有想到，那两个打伤他女儿的孩子，居然会结为夫妻，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吧。

        “这故事真有点儿曲折了，拍部电视剧都够了。老秦，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当时你虽然到了读大学的年龄，但是以秦伯伯的姓格，应该不会告诉你这些吧。”

        “他倒是想瞒着我的，但是他看得出来，我对秦绍有很大的敌意，为了不让我心存芥蒂，才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早就把这事儿告诉慕北，甚至直接告诉秦绍自己了。”秦介叹了一晚上的气，虽然也知道秦绍其实算是他表弟，但是却显然还是对他的父母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很是介怀。

        石磊拍了拍秦介的肩膀：“行了，老秦，不管怎么说，当初也算是你外公对不起他家，他家里后来又对不起你家，现在秦伯伯以德报怨，这事儿算是个善终。你应该为此高兴，不需要血脉相残。如果不是这许许多多的意外，闹不好你们两家人还能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秦介点了点头：“我只是有些介怀而已，倒是不至于对秦绍怀恨在心，只不过也很难喜欢他罢了。你找个机会把这事儿告诉慕北吧，我不想她这么一直被瞒在鼓里，我觉着慕北至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石磊笑了笑：“那秦绍呢？你希望他知道真相么？”

        秦介犹豫了一下，以前他不可能希望秦绍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们都认为秦绍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既然知道秦绍其实早就知道秦建业和胡玫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这倒是有点儿费思量了。

        石磊见秦介犹豫，便笑着说：“这样吧，过段时间我找个机会跟秦伯伯谈谈，我也先不告诉北北了。北北和秦绍究竟该不该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交给秦伯伯来决定比较好。毕竟，所有的恩怨都是他们上一辈乃至上上辈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其实不该替他们做任何决定。当然，我个人其实是希望秦绍知道真相的，我也不想看到秦绍在偏执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总之是希望他能够尽早走出来才好。”

        “行了，我今晚两件事都圆满了。时候不早，先回县里了，明儿一早还有个会。”秦介刚才还长吁短叹的，现在却仿佛彻底卸下了身上的包袱一般，站起身来。

        石磊也没送他，倒是张一松把他送到门口，然后关上门回到沙发上。

        “石石，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这事儿怎么那么曲折啊，搞得跟豪门恩怨电视剧似的。”

        石磊笑了笑：“你回家发掘一下，说不得也有这样的故事！”

        “滚蛋！你丫家里才有这样的故事呢！”张一松怒骂，然后跟石磊一起傻笑。

        兄弟俩又喝了两杯酒，各自回家。

        第二天石磊觉着靳明甫反正到罗湖还得两天，也就不着急赶过去，干脆约了张同训去自己家里吃饭，跟石为先也说了一下，石为先答应处理完公事就回家，晚上吃晚饭之后，石磊就把这事儿也跟石为先和张同训说了一遍，自然又是一番商量，随即也就等着石磊去了罗湖之后的结果。

        第三天石磊就飞去了罗湖，跟秦慕北缱绻了一个晚上，便得知省委书记靳明甫要来视察的消息。

        靳明甫的这次视察，动静还是蛮大的，盖因岭东上下的干部都觉得靳明甫摆明了是要调到中央去了，这个副国级算是要落在实际的职务上了，而不是干着正部级的事儿挂着副国级的级别。那么这一次也就是靳明甫最后一次在省里以省委领导的身份视察了，有点儿得道成仙的意思，是以省里上下自然不敢怠慢，将一路上都关照好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接受视察的单位提前做好准备，省的忙中出错出什么乱子。

        不过对于靳明甫将石头集团华南分部的视察时间提前到第一天，还是让那些干部有些猝不及防，结果就是引发一连串的效应，很多视察的对象因此而需要更改时间，结果又是一通忙活。不过总算这些官员久历阵仗，这种领导一时高兴就在行程上做个小调整的事情也没少遇到过，所以处理的还算是很完美，只是对于石头集团这边有些不放心，是以早早的在一大早就先派了人来，协助石头集团上下做准备。

        看到石磊居然也在华南分部，那些过来协助工作的公务员自然也是吃惊不小，连忙将这事儿上报了省委办公厅，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松了口气，他们谁还能不知道石磊和靳明甫的关系？有石磊在场，石头集团是断然不会出现什么程序上的乱子了，石磊和靳明甫见了面，基本上甭管什么程序也就可以扔到一边，有石磊陪着靳明甫四处走走就好。

        但是不管如何，这始终是个副国级的领导来视察工作，石磊也不可能真的一点儿准备都不做，最终还是忙活了半晌，安排好一切之后，靳明甫几乎是踏着午饭的饭点来到石头集团的华南分部的。

        石磊亲自站在门口迎接靳明甫，靳明甫下车的时候看到石磊，还做出很意外的样子，笑呵呵的说：“原来石磊也在罗湖，这倒好，不用其他人陪我了，就让石磊陪我走走就行。”

        这都到饭点儿了，还走个什么劲，于是石磊笑呵呵的问到：“靳书记，您看这都大中午的了，咱是不是先去食堂吃个饭？您不去，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谁也吃不上饭，我们这儿的员工也不敢放心吃饭。”

        靳明甫看到石磊似乎很高兴，闻言大笑，随即答应下来。于是，一干人等拥蹙着靳明甫，就来到了石头集团的食堂。

        省委书记大驾光临，食堂里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来吃饭的员工，都有点儿战战兢兢的，靳明甫似乎兴致不错，还端着个盘子煞有介事的跑去员工打菜的窗口打了一份菜，亲自看了看石头集团员工的伙食标准，大加赞赏。

        “石磊啊，你这里平时员工就吃这些么？这待遇比咱们省委都强了。”

        石磊笑着，也不解释，倒是有几个大胆的员工开了口：“靳书记，我们平时比这吃的还好，这还是您来了，食堂怕我们的伙食把省委的食堂落下去太远才故意往素了做的。”

        “哦？还有这么一说？哈哈，那以后我还是真的不能再来了。”

        反正吃饭的时候也是说不了什么私底下的话的，乱七八糟一堆人呢，靳明甫也就干脆不去集团高层的包间用餐了，直接在食堂大厅里来了个与民同乐。不用说，同行的记者噼里啪啦的又拍了不少照片，这接下来的两天，新闻里指定有的说了。

        吃完饭之后，先是秦慕北带着华南分部这边的高层跟靳明甫以及省委其他干部介绍了一下整个集团分部的运营情况，并且扯了点儿未来的目标什么的，反正就是捡好听的说呗。大约下午三点钟的样子，靳明甫说想去研发中心那边看看，让省委其他的干部继续留在这边，他让石磊单独带着他去了研发中心。

        原本就知道石磊和靳明甫私人关系不一般，这又是靳明甫要求的让石磊带着他转转，其他干部自然谁也不会去打扰。只是拍了几名警卫员跟着，而等到了研发中心之后，就连这几名警卫也被留在了研发中心的外层，石磊则带着靳明甫进入了研发中心的一些技术保密部门。

        有了单独的空间，聊得就不是什么石头集团的事情了，而是关于那个从四月份开始就一直在耍手段的家伙的事情。

        因为时间有限，石磊尽可能拣重要的部分说，说完之后，靳明甫点了点头：“嗯，秦书记的这个小儿子分析的不错，你也把握的不错。跟秦书记还有你父亲那边都说过了？”

        石磊点了点头，靳明甫又问：“你父亲什么意见？”

        “我爸啊，没意见，牵涉到政治斗争，我爸一向是任尔东南西北风他自岿然不动的，倒是张叔说了几点。”

        靳明甫笑了，和石为先交流不算多，不过倒也像是石磊所说的，石为先工作能力绝对没的说，可是一牵扯到政治斗争方面，他显然就落后好几个档次，从基层找个小处长上来怕是都比他有经验。

        “说说看，老张都说了哪几点？”

        石磊将张同训的意见一一告诉靳明甫，然后又听了靳明甫的意见，最后问到：“三哥，这事儿真是那位在使劲儿？”其实和靳月虹通完电话，石磊也就想到了对方是谁，再加上那一世的经验，石磊不可能完全猜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这事儿已经快到瓜熟蒂落必须有个结果的时候了，而国内能和靳明甫较劲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不难分析。

        靳明甫抿着嘴唇，当然不会正面回答，当官当到他这份上，谨言慎行是最重要的，多少官员到了他这种地步，就是因为一两句话说的不对，最终就是无法走到最后的那一步去。靳明甫搞了一辈子政治，又出自于军人政治家庭，这方面更是谨慎的很。倒不是担心石磊什么，只是常年养成的习惯罢了。

        不过最终靳明甫还是点了点头：“陈家从西部大开发开始之后，重心基本转移了，尤其是在双渝的问题上，他们显然是失去了这个最可能得到的位置，他那个亲家虽然雄心勃勃，不过大势已去，他如果动手，该不会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他年纪比我还大两岁，时间不允许他在下一个五年继续慢慢图谋。上半年我也不敢完全肯定，只能静观其变，结果他们沉寂半年还是从你身上入手。而且从经济方向入手却居然还是用的政治招数，就绝不会是陈家和他那个亲家了，他们可都是搞经济的出身，真要动你的心思，就不会是这么粗鄙的手段了。那么也只剩下他了。他比我小三岁，只要阻拦住不让我这一届入常，他们甚至可以等着一号首长再主持一届，年龄有优势啊！徐徐图之，也符合他们一贯的做法。阴柔有余，刚猛不足！”

        看得出来，靳明甫还是很恼火的，在大局几乎已定的情形之下，对方也不跟他真刀真枪的争斗，而是利用年龄的优势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让靳明甫几乎没有主动反击的机会，这的确是很窝火的。

        石磊看了看靳明甫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现在陈大公子那边的意见很重要吧？他可以直接左右中政委、公安部那位的行为，如果公安部配合一下他，这几年打黑成绩比较突出的几个省，就比较容易出乱子了。”

        “陈家那边我会想办法沟通的，现在是下头自己不要出什么乱子，不要让他有机可趁。还有就是你那边，江东存在一定的问题，不过既然老张已经提前预知了，他那个人还是比较有控制力的，昆州和锡山虽然受申浦和中央的影响比较大，但是既然我们能争取到时间，应该就出不了大乱子。我倒是担心问题出在双渝和辛贡，这两个红色老区很不好搞啊，情况复杂的很，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多半是这两个地区。”

        石磊心里感到一阵由衷的佩服，那一世里，不也就是在双渝出的问题么。当然，这跟那一世的局势不同有关，可是，经济发达的省份就算控制力较弱，官员们却更愿意凭经济上的贡献和政绩说话，反正不管谁坐一号的位置，他们手里控制着经济，地位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反倒是经济相对偏弱的红色老区，更容易在政治上出现问题。

        之前他和秦介，包括石为先以及张同训，都是更担心岭东和杭南出问题，现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靳明甫天生就是应该坐上一号首长的位置的。只是，也不知道那一世里究竟是出现了什么样子的问题，才让靳明甫逐渐淡出了一号首长位置争夺的行列。

        “这些你就不要艹心了，凌东升的儿子在你集团的华北分部任高层，你父亲又有辛贡的工作经历，如果你在美国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很容易就会影响上头的看法。所以，政治上的事情你不要管太多，你专心搞好你们集团自身的问题。对方不会有太多把柄给你抓的，就算你能找出那个什么离岸公司的注册人，百分之百也不可能通过他挖出什么来。给你一个思路，这家离岸公司的资金来路肯定有问题，绝对不会是提着现金去的开曼群岛。这方面我了解的有限，主要靠你自己。既然是他动的手，那么，这笔资金肯定来自国内，确系无疑。”

        这就是靳明甫的总结之语了，石磊不是体制内的人，让他过多的牵涉到政治斗争上来，并不是什么上策，而且政治体系里，有许多事情本来也并不是太适合石磊去触碰的。经济可以和政治成为相互的助力，但是如果交缠太深，也会引起其他派系的猜忌乃至于趁机发难，更何况现在本来就有人在暗中搞鬼，这个世界上是绝对不缺乏落井下石之人的。

        而且现在石头集团的事情明显会影响到政治上的局势，是以靳明甫的态度很明确，石磊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全力避免他的公司出问题，那么，最直接的，就是要把那个离岸公司搞定，或者说，要把集团里可能存在的那个“内鬼”揪出来，而不管这个内鬼是主动的或者是不知情的。不管内鬼主动或者不知情，他起到的作用却是不变的，那么，也只是石磊对这个人的处置结果会有所不同而已。

        “三哥您放心，我会搞定那家公司的，不会让您有什么后顾之忧。”石磊也说完了今天和靳明甫这番交谈的最后一句话。

        这场谈话，最有趣的地方在于，石磊和靳明甫一直都没有说出那个“他”究竟是谁，终究，这是讳莫如深的事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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