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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苍天饶过谁


顾谦话一说出口,堂上顿时安静了。

        差役们在忍笑,柳大壮脸涨成了猪肝,“大老爷怎的如此说话?郑氏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跟你儿子有关系了?”顾谦反问道。

        “这,这……”柳大壮狠狠地握起了拳头,“跟我儿柳康也没关系。”

        “郑氏,你自己说说。”顾谦坐在堂上,面容和蔼的问道。

        郑氏微微抬头,看到像只笑面虎一样的县太爷,心中紧张,头马上就垂了下去,不敢吭声。

        “你个淫、妇!难道要上刑才肯招供不成?”

        “大老爷明鉴,奴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亡夫柳小七的啊!”郑氏见差役们拿出了木桚,心里害怕,身体不住地抖。

        “来人!带李天树和罗郎中!”

        “是!”

        在堂外候着的李天树和罗郎中很快就来到了大堂之上,他们给顾谦磕过头,就老老实实地跪在了一侧,郑氏和柳大壮看到老李头上堂,嘴巴大张,心中甚恐。

        “堂下可是绿柳村土郎中李天树?”

        “小老儿正是。”

        “我来问你,你如何证明柳小七精水稀薄,不能生育?”

        李天树没有看柳大壮,也没有看郑氏,而是大声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七小时候身体弱,一直在我家抓些土药吃,到一十七岁精关未开,小老儿也无法医治,就让小七爹带着小七到城里的和春堂瞧病。”老李头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看向旁边的罗郎中,“给小七瞧病的就是这位罗郎中。”

        “罗郎中,李天树所说是否属实?”

        “回大老爷的话,属实。”罗郎中跪在堂上,大声道:“柳小七按照我的方子调理了半年之久,之后虽然可以行房,但是精水稀薄,子嗣一事至少要调理到二十五岁才有可能一试。”

        “你胡说,小七他可以行房的!”郑氏跪在地上,厉声道。

        “老夫为柳小七医治多年,难道不清楚他的底细?”自己的专业知识被人质疑,罗郎中也较上了劲,“你既然是柳小七的浑家,难道不知道他每月只可行房三次,而且精水稀薄,如同白水?”

        “你你你……”

        “这是我告诉他的固本培元的法子,待养上个五六载,精水粘稠之后,方可有机会留下子嗣。”罗郎中看着郑氏,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柳小七今年不过二十有三,他精关不固,哪里来的孩子?”

        郑氏听了他的话,捂着肚子瘫坐在地。

        “郑氏,你有何话说?”顾谦厉声问道。

        郑氏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氏,你从实招来,孩子到底是谁的?”

        “奴、奴家……奴家……”

        “郑氏,不要心存侥幸,你现在自可以不说,本官也可以留着那奸夫的命,不过等孩子生下来,本官可以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你的孩子滴血认亲!”

        轰!郑氏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尽是绝望,她死死地瞪着顾谦,蜷起的手指狠狠地掐进掌心,疼痛稍稍唤回了她的理智,看到顾谦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郑氏又心虚地低下头去。

        见她还不说话,顾谦心思一转,大声道:“来人,带柳康过堂!”

        没一会儿,柳康上来了,他心虚地觑了顾谦一眼,老老实实地磕头道:“草民见过大老爷。”

        “柳康,你可知本官叫你过堂所为何事?”

        “这……”柳康迟疑了一下,道:“是为了替我父亲买火药一事。”

        “你错了,”顾谦微微一笑,道:“本官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郑氏怀了身孕?”

        “啊?”柳康大吃一惊,旋即装傻道:“这可不关小人的事啊!”

        “段六,你媳妇怀了孩子!”顾谦突然冒出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旁边一个差役惊得张大了嘴巴,“真的?”

        “假的。”顾谦将头转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康,道:“看来你早就知道郑氏有孕了。”

        柳康终于回过味来,他被大老爷耍了!见郑氏在一边捂着肚子,柳康心有不忍地转过头来,“请大老爷明鉴,七嫂子怀孕的事小人的确不知情啊!”

        “那这个呢!”顾谦重新抛下汗巾子,指着松花绿汗巾子上那个模糊的康字,厉声道:“这是你的汗巾吗?”

        柳康趋前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是也不是?”

        “好像……是。”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老实招供了,上刑!”

        “威——武——!”差役们咄咄地敲起了水火棍,柳康当时就被叉了起来,见大老爷要动真格的,柳康急忙大声道:“我招,我招,那条汗巾子是我的!”

        顾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放下!”

        差役们把人放下,柳康吐了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你说这条汗巾子是你的?”

        “是,是小人的。”柳康伏低身体,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那你可知这条汗巾是在柳小七被炸的炕洞中找到的?”

        “什么?!”柳康猛然抬头,大声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顾谦冷笑道:“那你说说你这条汗巾子是怎么遗失的?”

        “小人不知,”柳康眼珠子转了转,狡诈道:“或许是小人的娘洗衣服时,被风刮走的?”

        “然后一刮就刮到柳小七家去了?”顾谦被他逗乐了,“你还挺能想。”

        柳康心虚地干笑两声。

        “看来本官还是太心慈了!”顾谦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色,“差役何在?”

        “属下在!”

        “用刑!”

        “遵命!”

        差役抄起水火棍,两人合力就把柳康叉了起来,柳康一看顾谦要来真格的,急忙大声喊道:“我招,我招,这条汗巾子是我落在柳小七家的!”

        顾谦在心里骂了声贱人就是矫情,冷着脸道:“先打上他十板子,不然不老实。”说着,对叉着柳康的差役说道:“记着,用心打。”

        “是!”

        差役们把柳康叉到院子里,啪啪地板子声伴着柳康的哀嚎声传进大堂,柳大壮心疼地直吸气,郑氏则不停地揩起了眼泪。顾谦在堂上冷眼旁观他们的表现,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十板子打完,柳康屁股肿的似天高,他不停地发出痛吟,被差役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

        “如何?想明白了?”

        “小人想明白了。”柳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他趴在地上,涕泪俱下道:“小人一时糊涂,对七嫂子起了觊觎之心,这条汗巾子是我偷偷摸到柳家时掉落的。”

        “这么说,你和郑氏有私?”

        “没有!小人觊觎七嫂子,可是七嫂子乃贞洁烈妇,并没有屈从于我。”

        “所以郑氏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关?”

        柳康趴在地上,信誓旦旦道:“无关。”

        “那你可知柳小七精水稀薄并不能致女子怀孕?”顾谦冷冷地看着他,道:“郑氏的孩子不是柳小七的,你又说不是你的,那你能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吗?”

        “这,这……”柳康急了,将眼神往老父身上看去。

        柳大壮心疼儿子,生怕柳康被县令大人治罪,他牙一咬,心一横,大声道:“回大老爷的话,郑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是……老汉我的。”

        堂上一时间安静极了,随着柳大壮将孩子安在自己头上,郑氏不敢置信的双眼就死死地盯住了他。

        柳康看着他爹,偷偷松了口气。

        “郑氏,你对与柳大壮通奸,珠胎暗结,戕害丈夫柳小七一事可认罪?”顾谦看着郑氏,冷冷说道。

        郑氏仍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她不说话,柳大壮厉声道:“郑氏,你我通奸半载,老汉我都认罪了,你还犹豫什么?!”

        郑氏的身体摇摇欲坠,柳大壮还不待说什么,就见柳康也帮腔道:“七嫂子,你就认了吧!”

        看看一脸威吓的柳大壮,由看看一脸乞求状的柳康,郑氏突然间笑了起来,“啊哈哈哈!报应啊报应!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待我!”

        “郑氏,还不快如实招来!”顾谦厉声喝道。

        “回大老爷的话,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郑氏一顿,扫过目光灼灼的柳氏父子俩,尖声道:“是柳康的!”

        “你胡说!”

        柳氏父子齐声反驳,柳大壮甚至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扇了郑氏一耳光,“孩子明明是我的,你为何污蔑我儿?”

        “是你的?”郑氏看着柳大壮,嘲讽道:“你前年上山砍柴被蛇咬了大腿根,早就不能人道了吧?”

        “你你你……”柳大壮眼里闪过一抹惊恐,“你胡说!”

        “是真是假,请大老爷一验便知。”

        顾谦神色一动,给段文瑞使了个眼色,段文瑞会意,点了两个差役就把柳大壮给拉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段文瑞才验完回转,柳大壮的腿根确实有两枚牙印状的旧伤痕,趁着两位郎中在外场,差役还趁机给柳大壮灌了一碗壮阳药,没想到药灌下去,柳大壮那东西硬是站不起来。

        段文瑞来到堂上,大声道:“启禀大老爷,柳大壮确实不能人道。”

        这句话犹如一道利鞭,抽得柳大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跪在地上,大声道:“就算小人身有隐疾,那也不能证明孩子就是我柳家的。”说着,他恶狠狠地看了郑氏一眼,道:“郑小娘,你老老实实对大老爷招出奸夫,不要坏了我柳家的名头!”

        柳康见郑氏的神色不停变幻,似乎被柳大壮激起了更大的火气,不禁低声告饶道:“嫂嫂,你再细想想,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郑氏听了柳氏父子的话,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撇头看了柳康一眼,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大老爷,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柳康的!真的是柳康的!”

        “你胡说!”柳大壮还要阻拦,却被旁边的差役狠狠踹了一脚,“禁言!”

        郑氏呜呜地哭,似乎要将心底的委屈一齐哭出来似的,她一边哭一边道:“孩子确实是柳康的,如果不信,大老爷可以验证,柳康的屁股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肚子上靠近肚脐眼的地方有一颗黄豆大的红痣。”

        “段文瑞,给柳康脱衣验证!”

        柳康的屁股已经打肿,扒掉盖在屁股上的衣服,青色胎记明晃晃地映入了众人的眼帘,翻过来扯开前衫,肚脐眼上方的红痣也确如郑氏所言,能对一个外男的身体如此熟悉,两人之间的奸情当然是不言自明。

        郑氏招认了,柳氏父子就挺不住了。随着审问的进行,案件也逐渐水落石出。

        原来,郑氏与柳小七成亲之后,柳小七在那事上一直不太行,郑氏心中有怨怼,但是柳小七除了这事也没有别的褒贬,所以郑氏也就忍了。但是春闺寂寞,柳小七又经常上山砍柴采药,这就给了那些觊觎郑氏美貌的登徒子机会,柳康就是其中之一。

        柳康人长得俊俏,嘴巴又甜,比老实的柳小七知情识趣,而且他在县城当学徒,每次回家都给郑氏带个手绢或者五彩丝线等女人喜欢的东西,郑氏本来还守得住,但是随着柳康的进一步勾引,渐渐的也就放开了。

        成就奸情之后,两人很是火热了一段时间,柳大壮对此有所察觉,但是他从小溺爱儿子,训了两句这事就揭过去了。见家里大人不管,郑氏与柳康也就愈发放肆起来,柳康专门在家里的墙头架了一架梯子,每次回家都趁着柳小七上山的功夫与郑氏成就好事。

        时间长了,柳小七似乎有所察觉,但是又没有切实的证据,直到有一天,郑氏在吃早饭时忍不住跑出去干呕,他才变了脸色,厉声质问郑氏这孩子是谁的!郑氏登时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说是自家的骨肉,看到郑氏信誓旦旦的模样,柳小七怒发冲冠,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出了这事,郑氏和柳康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是郑氏身怀有孕,按日期推算应是柳康的孩子,这两个恋奸情热的男女哪里能守得住,而且郑氏还要将这一喜讯告知柳康,所以趁着柳小七上山砍柴的空当,郑氏又给柳康留了记号,让他过来一叙。

        两个人正在炕上温存,外出的柳小七突然回转,当场就拿住二人问罪,柳小七怒气勃发,柳康与郑氏自然是跪地请罪,无奈柳小七根本就不给二人机会,直嚷嚷着要拿二人见官。柳康见势不妙,情急之下拿起瓷枕一把敲上了柳小七的头。

        柳小七晕倒在地,郑氏慌得六神无主,拉着柳康的衣袖一个劲儿地问如何是好,柳康也没了主意,将柳小七搬到炕上,回家去找自己的老爹。

        “这人不能留。”柳大壮一听就知道坏了事,但是为了把柳康择出来,也为了郑氏肚子里的孩子,柳大壮一咬牙,一狠心道:“必须尽快办!”

        柳康也慌了,颤声道:“怎么办?”

        柳大壮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看看逐渐阴沉的天色,又想到小时候听过的天雷劈死人的故事,脑筋一动,计上心来。

        于是,他让郑氏收拾包袱去娘家躲避,又命柳康去城里买火药,自己则守在柳小七身边,防备他醒过来。

        度过了无眠的一夜,柳康终于从县城赶了回来,趁着柳小七昏迷的功夫,父子俩轮番作业,终于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挖通了连接柳家的炕洞。

        “好了,把引信扯过来。”柳大壮抹了把汗水,低声道。

        “好。”柳康钻进炕洞,扯出引信,父子俩紧张咽了口口水,对视一眼,心一横,拿过蜡烛点着了通往柳小七家的引信。

        黑沉沉的乌云布满了天际,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柳氏父子躲在自家的西配房里,紧张地等着火药炸响。

        不出他们所料,没出一炷香的功夫,柳小七家的西厢就传来了惊天的爆炸声,爆炸掀起的声浪震动了柳大壮的房屋,柳康站都站不稳,颤声道:“火药放太多了,会不会把咱们家炸塌?”

        “闭嘴!”柳大壮瞪了儿子一眼,紧张地扶着墙,等待冲击波过去。

        在柳氏父子的策划下,昏迷的柳小七被炸得血肉模糊,登时就魂飞天外了。柳大壮不敢过去看,等天亮之后,才让柳康悄悄地爬到柳小七家,确认柳小七的死讯。看到柳小七已经身死,柳大壮松了口气之余,给柳康化妆打扮一下,让他赶紧回县城,制造不在场的证明。然后,他又派人给郑氏送了信,让她马上回转。

        接下来,就是柳大壮去找杨存利报告村里死人的事。本想着,杨里长不会管这些闲事,既然是天雷劈死人,早早入土为安也就是了。没想到杨存利早就想巴结新任县太爷却没有门路,柳大壮禀告的这个案子正好成为了杨里长的敲门砖。

        案子审到这里,终于真相大白。

        顾谦看着堂下这三个男女,大声喝问:“柳大壮、柳康、柳郑氏,你三人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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