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拍完毕业照，时间已近中午。

        趁着全班都在，约了课教老师参加毕业聚餐，这是早已商量好的计划。

        只是因为经费原因，前往酒店的路程需要各自想办法。

        温泠希和云瑶约了两个女同学，准备打车一起走。

        在校门口等车的间隙，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温泠希从拍照开始，就刻意忽略那道视线。她想季同也应该可以从这态度中明白她的意思，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

        她保着两人的体面，他反倒是不屑一顾。

        谁给他的勇气？

        难道是今天配对成功的谢姝和张天阳？

        思虑间，季同已经站定在她面前。

        人高马大，他的帅偏向硬朗。皮肤黝黑，骨骼健硕，只是肩膀略微塌着，眼神满是无措。

        这副模样，明明是料到了结果，却仍然怀揣一丝侥幸。

        不合时宜的，温泠希想起了程佑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大老爷们。这词儿倒是非常符合季同的外形。

        是的，只是外形。他的内心，简直比女人还优柔寡断。

        温泠希深深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厌恶。

        她不敢直视季同的双眼，但迸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干脆：“季同，我觉得我说的很清楚。”

        季同抿着嘴，眼神充满不甘：“温泠希，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温泠希深吸一口气，目光触及旁人。才发现现场还有三个观众，一个个表面装着刷手机，实际竖起耳朵铆足了劲儿听八卦。

        她随意指了远处一块空地：“去那谈吧。”

        季同眉间涌上不可置信的窃喜，急忙跟在她身后。

        温泠希站定后，明确说道：“季同，我不喜欢你。而且，你带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我真的非常不希望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季同挠了挠头，还想挽救一番：“温泠希，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喜欢上的。你多和我相处相处，多了解我，说不定就会喜欢上我呢？”

        温泠希直觉这人救不了了。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背过身去，眼神望向学校那块石碑，红底字在土黄色的石块上尤为明显，上书四个大字：志存高远。是校训的一部分。

        身后季同还在说话：“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追你，到时候你一定知道我的好……”

        眼前走过一个女生，隔着一道铁门，温泠希眼尖地看见女孩红着眼眶，步伐快的像是在竞走，背影落寞。

        她盯着女生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丸子头，明黄色连衣裙。

        这是刚才那个要向程佑表白的女生。

        身后季同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缓缓地，空气中有些异样。

        收回视线的同时，一道呼吸洒在她后脖颈上。

        温热、粗重。

        温泠希敏捷地立刻闪身，心口止不住地恶心，甚至干呕起来。她边呕边往角落树木跑去。

        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摁在心口。

        没有吐出东西，只是嗓子眼难受。

        身后的季同姗姗来迟，像是被吓懵了。讷讷地伸出手想帮她缓口气，又不敢碰触，那只手就僵硬地滞在半空中。

        缓了好一会儿，温泠希才直起身来。

        一番干呕，她脸上的红晕散去，越发苍白，衬得唇瓣的口红更加昳丽。

        季同不知所措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她的过激反应是不是因为自己。

        倒是温泠希笑起来，语气中有明显的如释重负：“你看到了吧。”

        季同抬头：“什么？”

        温泠希弯着唇角，理性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你刚刚离我太近了。我面对不喜欢的人，就会有这种反应。”

        季同明显难以置信，浓眉皱成一个川字。

        温泠希：“生理性反应，我也控制不了。所以我说，我不会喜欢你的。”

        季同感到惊愕。

        温泠希转过身，面朝刚才看到的那块石头，指给他看：“你看到了吗？”

        季同顺着望过去：“志存高远？”

        “对，没错。志存高远。”

        温泠希望向他的眼眸：“季同，不只是对我，你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应该志存高远。不要把目光局限在一个小位置，那会影响你看到更多的风景。”

        过了很久，季同突然笑了。

        温泠希知道，他明白了。以后，也不会再对她产生困扰。

        她朝他略一颔首，就向云瑶她们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听见季同喊了声：“温泠希。”

        温泠希回头。

        阳光洒下来，她的发周被镀了一层光圈，散落下来的黑色碎发被光染成浅棕色，看起来毛茸茸的，格外可爱。

        睫毛自然微卷，浅色瞳仁在光的照耀下像是琥珀，晶莹剔透到漠然一切。

        ——一如她留给他最后的印象。

        季同看着她，笑得如初次见面那般憨厚：“再见。”

        温泠希缓慢眨了下眼，唇角微弯。而后，干脆利落地转身。

        云瑶一直注意着她那边的动静。

        走近时瞧见她惨白的脸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慌不择言地，：“这是怎么了？刚才我看见你扶着树在那吐？真的吐了？怎么突然就吐了呢？”

        温泠希打断她：“没吐。”

        “那怎么回事？”云瑶眼睛一亮：“你装吐啊？”

        温泠希用不可思议像是看智障儿童的怜悯眼神瞅了她一眼。

        没曾想云瑶一瞬间放了心：“还不错，至少这脑子没坏。”

        温泠希：“……”

        -

        到达酒店包间，由于温泠希耽误了点时间，此刻包间内已经落座大半。

        空间挺大，明黄的亮色设计风格，左侧有大块空地被塑造了一个圆台，墙上挂着大屏，角落放着几支话筒。

        此时角落的四张桌子基本坐满了人，中间正对门口的这桌空空荡荡。那两个女生不太喜欢与老师打交道，硬是挤去了另外几桌。

        她和云瑶都不太在意，便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那两个位置。

        温泠希将斜挎包取下，扫视了一圈包间，注意到班长以及程佑和张天阳还没到。

        大概率是要和他们一桌了。

        她瞥到桌上有某品牌的矿泉水，又从包里掏出纸巾，对云瑶说：“我去趟厕所。”

        云瑶正在手机上聊天，随口应了声。

        卫生间的洗手台是男女共用，从走道路过就能看见。

        温泠希将矿泉水瓶搁在台上，将纸巾打湿了抹向唇瓣，对着镜子把口红先清洗掉。而后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水，因为口腔含水，她被迫嘟起嘴唇。

        无意间抬眼，却从镜子里看见程佑的脸。

        ？

        程佑？

        温泠希定住，盯着镜子里的程佑与他对视。

        下一秒，程佑左侧嘴唇掀起，不怀好意地揶揄：“干嘛呢？卖萌啊？”

        “……”温泠希飞快眨了下眼，立刻低头吐水。

        再抬眼时，程佑已经不见了。

        温泠希又灌了几口清理口腔，但为了避免重蹈刚才的覆辙，动作奇快。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路过的人倒是没像程佑那般停下嘲笑。她最后草草用纸巾擦干，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大的问题，就赶了回去。

        回到包间的时候，同学已经差不多齐了，只差几个老师未到。

        白梦和张天阳坐在了这桌，除了这俩人，谢光也挪来了这桌。

        最诧异的是，程佑落座在她的右手边。

        温泠希放慢脚步过去坐下，暗自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

        但今天，似乎也太多巧合了。

        云瑶百忙中抽空看了她一眼：“温温，你回来了。”

        温泠希：“嗯。”

        谢光非常自来熟，自顾自招呼着：“哎温泠希，来不来玩游戏啊？”

        温泠希这才发现，他们几个的手机都是横屏的。

        只有张天阳竖着，而且一直对着屏幕傻乐，一看就知道是和女朋友在聊天。

        果然，下一秒谢光就开始吐槽：“老张这狗重色轻友，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连最喜欢的五排都不来了。”

        张天阳心情好得不得了，不跟他计较：“我女朋友还不会打，到时候教会她再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谢光愤愤：“女人就是红颜祸水！我打个游戏还要被虐！”

        一旁的程佑似乎专注于收人头，并没有参与这场唇枪舌剑的意思。

        过了会儿，温泠希隐约听见了一声“victory！”

        与此同时，云瑶突然惊呼：“我靠！”她抬头看程佑：“你这也太牛逼了吧！”

        白梦也夸赞道：“程佑你真的好厉害啊！”

        被夸当事人只是矜持地轻笑了声，颇有种世外高人浅露技艺的嘚瑟。

        旁边谢光又后悔道：“可别吹他了，又开始装逼了。”

        云瑶沉浸在上分的快乐中，拖着椅子靠近温泠希，给她看手机画面：“太牛逼了！30个人头占了二十多个！这野王，谁不爱啊！”

        “哎。”程佑喝了口饮料，喉结轻滚：“友情提示，别爱上我啊。”

        “去！”云瑶不服输：“我爱的是仅仅是野王！”

        温泠希笑着凑到云瑶耳边，用气声说话：“其实你可以把他拿下，那野王不就手到擒来了？”

        云瑶吓了一大跳：“别！我可不敢！”

        边说边退回去，像是有多远就要离程佑多远。

        那头谢光还在拉拢她：“温泠希，一起来玩呗！刚好五排呀！”

        温泠希露出腼腆地笑：“不用了，我不太会玩，会拖累你们的。”

        谢光：“没事儿，反正我们有程佑呢！”

        云瑶也被他撺掇的动了心：“是呀温温，你学习学习嘛！这么长的暑假我们还可以一起约着打游戏呀，不然多无聊啊！”

        白梦也搭腔：“是啊，反正是玩玩嘛。”

        温泠希逃避似的去拿矿泉水喝，余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程佑。

        刚刚眉开眼笑的模样仿佛是她的错觉，此刻他眉眼压低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线条凌厉的侧脸更显出他的冷厉无情。

        莫名地，脑海里闪过丸子头红着的眼眶。

        她不禁想着，看不出来他对女生真挺狠心的。

        又毒舌又不耐烦，变脸比女人还快，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喜欢人的模样。

        应该是她多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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