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只是……只是，与海彦在一起的这半年以来，夜叉之力一直都很稳定，我一直都有在战斗中学习控制力量，虽然有时会太兴奋控制不住出力，但我至少不会伤害到周围的东西了。所以、所以我应该也有这样享受自己渴望生活的权利吧，对吧……！

        ────────！

        “啊……！”

        胸口传出一股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躁动，我忍不住伸手抓紧。

        又来了，这是夜叉的力量在体内奔腾的感觉。

        从遭遇那只四尾妖狐之后，它就非常不安份，感觉甚至比过去待在设施里的那段时间还要躁动。

        哪怕现在已经用契约咒压制下来，躁动的感觉却还是一直从体内传来。

        这是怎样？是想要提醒我，我是什么东西吗？

        我是会伤害到周围事物，危险的妖怪，夜叉。这种事情不是从以前就知道了吗？

        看来是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了。

        直到不久前遇到那只妖狐，力量再度失控，我才重新回想起来。

        不管我再怎么用笑容去掩饰，这份本性依旧存在于我体内。

        到头来，我果然────

        “喔，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会像那个白痴一样偷偷跑出去。”

        “唉！”

        房、房门被打开了？有谁进来了？谁啊！连门都不敲一下就突然跑进来…………

        “孙、孙雅茹？”

        定睛一看，进来的是个亚麻色长发的女生。我知道她，她也是神空事务所的退魔师，还是所长雅希的妹妹，名字叫做孙雅茹。

        “干嘛？难道我进来有这么奇怪吗？”孙雅茹没好气的说着。

        ……我是觉得很奇怪啊，差点就要说出“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明明总是对我跟海彦都不给好脸色，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但孙雅茹完全不管困惑的我，径自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一脸凶狠的瞪着我。

        这么说来，虽然我跟她见过不少次面，但这样面对面好像还是第一次……

        “身体还好吗？”孙雅茹忽然开口。

        只是，那个，你的台词和表情实在搭不起来啊，孙雅茹小姐。

        嗯……还是回答一下好了。

        “……还、还好。”

        “是吗，那就好。”

        “嗯……”

        ……

        …………

        ……好、好尴尬。

        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啦，害我好紧张。

        不行，我一定要打破这个局面。

        “……那个，你怎么会来看我？”

        “嗯？没什么，只是林海彦跑出去了，所以来看看你会不会跟着跑。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啊。”

        ……唉？

        海彦他出去了？他去做什么？他不是还有伤吗？

        说起来，他刚才出去接巫鸢先生的电话之后就没有再进来了。

        “海彦他，去哪里了？”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而孙雅茹则是露出一副既生气又无奈的表情。

        “天晓得，搞不好是在哪里跟狐狸打架吧。”

        跟狐狸，打架……？

        ────我突然想起不久前遇到的那只四尾妖狐。

        “唉？等等，难道说……”

        “嗯，就跟你想的差不多。”

        “……！”

        ────海彦去找那只妖狐了！

        我知道海彦曾经被妖狐夺走最重要的人，也知道了今天遭遇的那只妖狐就是海彦的仇人。

        所以说，海彦去找那只妖狐我也可以理解。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不带我去？正当我想这么说的时候……

        ────────！

        夜叉的力量却又突然躁动了起来。

        ……啊，对啊，这就是海彦不让我去的理由吧。

        如果我的力量又失控，一定会牵连到海彦，甚至可能会伤害到他……

        想到这里，我把胸口抓得更紧了。

        但孙雅茹不理会我，自顾自的继续说。

        “是啊，到底为什么？明明主人都已经不顾性命的跑出去了，你这个使魔为什么还坐在这种地方发呆？”

        “呃！少、少啰嗦！那你呢？为什么你不去帮海彦？”

        “……因为我是比他还要蠢的蠢蛋吧……”

        “唉？”

        太小声了，没听清楚。

        “……没什么，只是我跟那家伙相性太差，绝对没办法好好合作，只会互相扯后腿……”

        这么说着的孙雅茹眼神蒙上了一层阴影，充满哀伤和不甘，跟平常强势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吗？

        但是，这个样子只维持了几秒钟。

        “────但是你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中断了我的思考。

        “你有能够和那家伙一起战斗的力量，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垂头丧气。”

        “呃……！如、如果我去的话，说不定又会陷入失控……海彦不也是因为这样才把我留在这里的吗。”

        “那你不要失控就行了啊。”

        ────蛤？

        这女人在说什么？

        “要是我能做到的话，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别说傻话了！你之所以会失控，只是因为你在害怕那个力量！”

        “唉……？”

        害怕？我────

        “我、我当然害怕啊！从小这个力量就一直跟着我，伤害我周围的事物，生来就抱持着这种力量怎么可能不害怕！这种感受你怎么可能会懂！”

        “是啊，我确实不懂，天生抱着一颗炸弹过活是什么感受。但我知道，你现在这种态度不过是在逃避！”

        逃避。

        这个词像是一把剑一样深深刺入我的心头。

        “……是啊，我确实是在逃避。”我颤抖的说着。“因为我没有坚强到能够独自一人面对这份恐惧，也没有人能够给我依靠，所以我只能逃避…………”

        “不是有吗？能给你依靠的人────林海彦啊。”

        “唉……”

        “你不就是依靠着和林海彦的契约，平常才能像那样站在他的身旁吗。明明都和他一起度过了半年，现在却想要逃避？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林海彦一起走到现在的？”

        “我……”

        这一瞬间，和海彦一同度过的半年时光闪过我的脑海。

        海彦他接受了这样的我、带我走出了那座鸟笼、让我有了一个温暖的栖身之所，还会骑机车载我、会带我去逛街、会带我去看电影、会带我认识各式各样的事物…………

        每次我出任务控制不住力度时，海彦总是我替我承担责任。就连不久前力量失控时也是他让我稳定下来。只要和他在一起，夜叉的力量就能够安定下来，我也就不会再害怕这股力量。是海彦带给了我能够面对这份力量的勇气。

        他给了我那么多，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我不就是为了报答他，为了能够待在他身边，也为了完全控制住体内的力量，才一直战斗到今天的吗？

        但是，但是我今天又…………

        “明明就有可以依靠的对象，少在那边一副孤身一人的样子，给我做好觉悟！你早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妖怪了，你是林海彦的使魔，是那家伙的同伴吧！那个家伙都挺身面对自己的伤痛了，你还在干什么！”

        “啊────”

        ────我是海彦的同伴，不管对面是妖狐还是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把他打飞的！

        没错，我对他那么说过的。

        我想待在海彦的身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所以我要成为海彦的同伴，和他一起战斗。

        现在海彦正面临人生最大的战斗，我不是更应该到他的身边去吗！

        ────────！

        突然，夜叉的力量又开始躁动。

        你是什么────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这么问。

        啊，我知道，我是身怀危险力量的妖怪，我体内有着非常可怕的力量，这个力量说不定会吞噬我的意识。

        老实说，我还是在害怕。

        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想要待在海彦身边，因为我不仅仅是一只妖怪，同时也是海彦的使魔，海彦的同伴！

        所以，借给我力量吧，夜叉。

        我需要此时此刻，能够和海彦并肩而战的力量！

        ────不知不觉，体内的力量不再狂暴，渐渐变的沉稳，但还是不断的从体内涌出。

        不知为何，我觉得现在就算和那只妖狐对峙，我也不会失控。

        没错，现在的话，能行。

        “呵，终于想通啦。”

        一旁的孙雅茹露出了既安心又无奈的表情。

        真难得，会不会连海彦也没看过她这个表情啊？

        “道谢什么的就免了，我才不想要妖怪的道谢。你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听到孙雅茹的问题，我看了看自己充满力量的手。

        其实我很在意为什么力量突然就稳定下来了，也很在意孙雅茹为什么要跑来跟我说这些。

        但那都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那就是到海彦的身边去！

        刀刃交击，敲出剧烈的火花。

        我的斩风与天衣狐的妖刀互相碰撞，最后在强大的冲击下双双抵销。

        冲击消散之后，我立刻反转刀刃再度挥出斩击，但天衣狐还是从容不迫的挥舞妖刀，轻轻松松就化解我的全力一斩。

        随后她顺着收刀的动作朝我刺出刀刃。我虽然马上就侧身闪过去，但那一刀里蕴含的剑压与灵力仍旧让我的脸颊传来刺痛感。眼角余光甚至能瞄到几撮被削掉的头发。

        挥刀，碰撞，挥刀，化解，挥刀，刺伤。

        这样的来回交锋，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已经上演了数十回。

        途中我的刀也有成功伤到她几次，但顶多就是把情势拉到势均力敌的程度而已，根本称不上是占到上风。

        天衣狐还没拔刀时情势就好不到哪去，在她拔出那把妖刀之后，战况更是越来越不乐观。

        “啊哈哈哈！来吧，你的实力不只这样吧？再让我见识更多吧，退魔师林海彦！”

        “啧……”

        天衣狐妖艳的眼神不知何时多了一分凶残与狂喜，看起来就像是在享受这场战斗似的一样。

        没错，我很清楚，这种沉浸在厮杀快感中的模样，就是她作为妖怪的本性。

        我继续加快刀的速度，与天衣狐的妖刀来回展开数十次挥斩。利刃纵横交错，碰撞声、火花、冲击波无穷无尽的迸散而出。

        “怎么了，你们退魔师不是以打倒妖怪为业吗？你不是说要在这里打败我吗？凭这种半吊子的攻击可是做不到的喔。”

        “少啰嗦！不用你说，我现在就来收拾你！”

        我架开天衣狐刀刃的同时伏下身躯，闪过横向挥来的斩击，并在她收回刀之前加快刀的速度由下而上出刀朝她的胸口挥去。

        然而天衣狐的身躯却在这时候消失了。

        “唔！”

        在我惊呼的同时，强烈的冲击就将我打向后方。

        “呃啊……！”

        可恶，刚才那是什么？难不成又是幻术吗？

        我看向前方的天衣狐，只见她对我露出冷澈的微笑，摇动四条白金色尾巴。

        “我的武器不只有刀喔，林海彦。”天衣狐抚摸着妖刀的刀身，妖媚的双眼透露凶光的说道。

        ……原来如此，看样子她是把整个身体向后翻躲过了我的攻击，并在翻身的同时顺势用她的四条狐尾正面攻击我。

        砌，这种攻击手段多的对手真的很麻烦。

        “不用不甘心，林海彦。跟三年前比起来，你的实力的确是有所成长，我都不知不觉稍微认真起来了────真不知道你是击溃了多少妖怪，才得到了这样的实力。”

        “我最不想……被你这家伙这么说！”

        我立刻冲向前挥出斩风，灰银色的刀刃乘着旋风朝天衣狐的脖子直取而去。

        然而，我全力挥出的一刀还是被天衣狐的妖刀挡下了。

        叽哩……叽叽叽叽……

        接触在一起的两柄利刃互相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不管我怎么用力，妖刀的刀刃还是一动也不动。

        “不过，从刚才开始你的动作就凌乱起来了，要挡下来简直轻而易举。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在意那只夜叉吗？”

        “呃……！”

        这家伙────

        意识突然停顿了一瞬，这时天衣狐挥动妖刀，凶猛的斩击将我连人带刀打飞出去！

        强烈的震荡感在我脑中扩散，身体一时间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冲击力将我的身躯给向后推。

        可恶，必须赶快稳住脚步……

        我脚踏大地，让身体在撞上东西之前紧急煞住，同时抬头一看。

        只见天衣狐举向前的妖刀发出令人发寒的不祥光辉────

        “咆哮吧────”

        随着这句简短的话语，妖刀的刀身猛然喷出剧烈的暗金色气焰。

        该死！这个来不及躲开！

        我双手握紧斩风，把灵力灌注到斩风之上。斩风的刀身也像是那妖刀一样，燃起耀眼的苍蓝色气焰。

        我挥下苍光闪耀的斩风，苍蓝气焰与暗金气焰正面冲突，爆发出强烈的波动。

        “唔……！”

        宛如一辆卡车直面冲过来的压力传上我的手腕，我的手好像要脱臼了一样。

        但我不能松懈，要是我的意识松懈了一秒钟，我就会被这股力量给吞噬！

        “呜喔喔喔喔喔────！！”

        可恶，给我挡下啊啊啊啊！

        我朝着斩风注入更多灵力，为了挡下这阵猛烈冲击。

        然而──残酷的现实不会响应我的嘶吼。

        就算我使尽全力，暗金气焰终究是压过了苍蓝气焰，把我推向后面的墙壁。

        “咳啊……！”

        背后传来痛楚，嘴里还咳出了血。

        情况不妙，真的很不妙。现在可不能坐在地上，要先躲到其他地方重整态势…………唔。

        我擦掉嘴角的血想要起身，岂知散发妖气的冷冽刀刃已经来到了眼前。

        天衣狐居高临下的将刀尖指向我，露出妖艳的笑容。

        “看样子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虽然感觉糟透了，但她说的恐怕是事实。

        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我做出什么行动，妖刀的刀刃都会抢先挥下。

        而且灵力剂的增强效果已经开始在退了，身体各处渐渐传来酸痛感。就算我想行动，大概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灵活。

        这可真是……死局啦。

        “怎么样，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下地狱去吧你。”

        “真是冷淡，都已经到最后了，就和我好好聊一下嘛。你可是少数让我感兴趣的退魔师。”

        “还想聊？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喔，说的好像你还有机会反击一样。”

        “…………”

        虽然很不甘心，但现在我的确是几乎束手无策了。

        “哼哼，真是可惜，如果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说不定就有机会战胜我喔。”

        “抱歉啊，老子我就是这么孤僻。”

        “既然孤僻的话，当初又为什么要收那只夜叉做使魔呢？还是说她只有代替苏音小姐的功用？”

        “你……！”

        “嗯哼哼，要不要我之后也把她送去那个世界陪伴你呢……顺便让在那里的苏音小姐看看，代替自己的是何许人物。”

        “我警告你，不准动叶音一根汗毛……”

        “又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了。怎么？她对你来说就这么特别吗？明明只是个替代品。”

        “…………”我瞪着天衣狐的双眼代替回答。

        不久，天衣狐的眼神就像是对我失去兴趣一样，变得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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