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死

紫玉猛地从梦中醒来。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屋里还是一片漆黑，但外面已有些光线透过窗纸照了进来。

        紫玉感觉有些不对劲。

        啊，是了，蚕……紫玉想起上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全身被裹成了一只蚕茧。但是现在，那种被死死捆绑住的感觉，没有了！

        紫玉试着抬起手，嗯，很轻盈。

        伸手摸摸身上，没有裹着布！

        紫玉正要掀开被子，门被推开。

        绿云走了进来。

        “先别动！”绿云快步上前阻止紫玉掀开被子，“公子说了，刚拆布，先不要着急活动。我先扶您坐起来。”

        紫玉在绿云的搀扶下，慢慢坐起上身。感觉有些奇怪，身体过分僵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绿云给紫玉腰后垫上软靠。

        “韩重呢？”问出这句话之后，紫玉突然意识到自己能正常发出声音了。

        为了确定自己确实已经可以正常说话，紫玉又对绿云抛出了一连串问题，“这里应该并非吴宫，究竟是何处？我为什么在这里？是韩重带我来的吗？还有之前我被裹成那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绿云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紫玉。

        身后传来叩门声，她立刻跑过去开了门。是韩重。

        “公子，公主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刚问了我一堆问题……”绿云向韩重禀告。

        韩重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绿云走后，韩重走到紫玉的床榻前坐下。

        “师父说趁你睡着时拆下缠裹，更加方便。所以我刚才就把布条都给你拆掉了……是绿云拆的，我只是在一旁指导……”

        韩重解释着，脸色可疑地红了，看着紫玉的眼睛却异常认真。

        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热烈，紫玉又想起刚才那个梦……紫玉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别过头去躲开他的注视。

        然后紫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立刻又转回头去看他。

        “怎么了？”韩重被紫玉看得有些糊涂。

        “韩重，你怎么变老了？”紫玉终于意识到心头的困惑来自何处。

        韩重脸色一变。

        “这里不像吴宫……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你带我来的？”紫玉追问道。

        韩重看着紫玉，似乎在斟酌该怎么和紫玉说。

        紫玉有些着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问绿云也是不说……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韩重语塞良久。

        看他如此，紫玉掀开盖被便要起身下地，却一阵头晕，又跌坐回床上。

        韩重连忙扶住紫玉，“紫玉，你别急。”

        “那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二哥呢？”紫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韩重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给紫玉讲了一个故事。

        紫玉知道那故事的开头，却怎么也没想到结尾……

        三年以前，紫玉因不愿与晋国联姻，惹恼吴王。吴王命人将紫玉关入“濯心殿”幽闭思过。来下旨的宫人到了茱萸宫，方知紫玉酒醉尚未清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只得回去如实向吴王禀告。吴王却益发恼火，发狠下来，命人将昏睡中的紫玉从床上直接抬进了“濯心殿”。

        他本想关紫玉两天，吓唬吓唬她，等她清醒过来后必然和平时一样顺从听话，乖乖嫁去晋国。

        没想到，当夜紫玉就死在了濯心殿。

        死得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连紫玉自己都不知道……

        给紫玉验尸的太医说，公主乃是毒发身亡。查来查去，毒竟来自韩重给紫玉酿的那坛“无双”之中。

        父王下令通缉韩重。此时公子地从淮水归来，得知紫玉的死讯痛哭不已，但他不相信是韩重下毒。

        但这么一来，与晋国公的联姻也就泡了汤。晋国公非常恼火，认为吴王本就并非真心，加之二人多年明里暗里争夺盟主，早有龃龉。一怒之下，便放出狠话，要求吴王若不让太子娶了晋国的公主，就与吴王割袍断义。

        此时，一个令父王没想到的敌人也突然出现了——越王勾践。勾践早年间败给吴王之后，一贯做低伏小，百般讨好，连岁进贡，父王便信了他，连伍子胥多次劝他杀勾践、灭越国也都不肯听。当然也可能是施夷光吹出来的枕边风奏了效……总之，勾践暗中早已恢复元气，父王却仍当他是当年那个奴隶。

        其时，父王多年四处征战，底子早已空虚；修建“馆娃宫”更让国库雪上加霜。身边亲信多奸佞，耿直的老臣伍子胥也早已被父王逼得自杀。

        在紫玉死后不久，越国大军便在笠泽大败吴军。之后势如破竹，一次次攻打吴国都城。终于，在紫玉死后的第二个年头，吴王兵败被困馀杭山。吴王向勾践请和，态度却依然高傲怠慢，勾践早就恨极吴王，自是不肯轻易答允，提出了一些极具侮辱性的条件。吴王倒是刚烈，顷刻便自刎于朝堂之上。

        吴国没了。紫玉的母亲、哥哥们、亲族们，还有那些美人们，都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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