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温悦父母家还在原来北钢大院的住宅区，位于北城的西南郊区，离温悦上班的地方很远。

        温悦地铁转公车，路上走了快2两个小时，才看到熟悉的院门。

        温悦是在这里院子里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时间在这里好像是停滞的。低矮的红砖楼房，满墙的爬山虎，还有粗壮的槐树和满地树荫。

        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北钢的老员工，就像温悦父母这样，在北钢工作了一辈子。

        自从温悦工作以后，除了节假日，她不太经常回来，一方面是路途太远，另一方面每次她回到这里，都有种压抑，感觉像是坐着时空穿梭机回到了过去，这个大院里的人仿佛都还活在80年代，自成一体。

        温悦回到家里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钟，是弟弟温午给温悦开的门。

        温午比温悦小六岁，今年刚满18岁，个子比温悦还高大半个头。

        姐弟俩五官相似，温午线条更凌厉些，不过两个人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温悦是温暖和煦的性子，温午却总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觉得世界上他最牛逼，跟人说话都恨不能用鼻孔对着人。

        姐弟俩感情倒是很好，温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很忙，基本是温悦带着弟弟长大。

        温午渐渐长大后，到了青春逆反期，个性越来越强，尤其对妈妈意见特别大，所以整个家里，温午也就跟温悦能说上几句话。

        温悦工作后搬出去家里，不经常回家，温午周末还时不时去姐姐那里住一晚。

        温午来开门的时候，似乎是午睡刚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一脸不耐烦，打开门之后，看到是温悦，不耐烦的神色褪去些，老实叫人：“姐。”

        “嗯。”温悦答应着，进屋换了拖鞋，朝客厅里走：“爸呢？”

        “不知道，可能是出去下棋了吧。”温午跟在温悦身后，拖拖沓沓地走到沙发前，窝了进去。

        温悦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悦悦回来了？”

        “嗯，妈。”温悦走过去，看厨房台面上摆满了准备了一半的菜：“怎么做这么多？”

        温悦仔细看了看，除了蔬菜，有鱼、鸡，还有一盘子大虾。

        “就吃点好的呗。”妈妈正剥蒜，抬头看了眼温悦，略带嫌弃：“穿成这样，太随便了，去看看家里有什么衣服，换一件。”

        温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和短裤：“这怎么了？再说就是自己家人，还要穿给谁看？”

        正这时，门铃响了。

        想着可能是爸爸，温悦打算转身去开门。

        妈妈立刻说：“悦悦，你去换衣服。”然后扯大嗓门说：“温午，你去开门。”

        说着，妈妈放下手里的蒜，推着温悦进了房间，给她找了件连衣裙，就急急出去了。

        温悦莫名其妙地换上妈妈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件连衣裙，还没出去，听到门外面传来温午声音：“姐，有人找你。”

        温悦打开门，一眼看到客厅里，孟家谦一身西装革履地坐在沙发上，妈妈正弯腰给他递水。

        茶几上还堆着好几盒礼品盒。

        温悦眉心跳了跳，看向温午。

        温午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孟家谦看到温悦，立刻站起来，笑着迎上来：“悦悦。”

        温悦妈妈跟在孟家谦身后，笑着说：“悦悦，小孟好久没来咱们家吃饭了，那天正好碰上，你今天也回来，我就叫他来吃个饭。”

        怪不得妈妈最近没再跟自己唠叨这个事儿，今早还催着自己快回来，回来就让自己换衣服，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温悦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对孟家谦笑了笑。

        “来，悦悦，你陪小孟去客厅里坐会儿，我去炒几个菜，很快就好了。”温悦妈妈察觉自己女儿脸色不太好看，极力地张罗着。

        温午双手抱在胸前，好像看热闹一样看着这几个人。

        看着妈妈使劲给自己使眼色，温悦脑子飞速想着，是立刻离开，还是留下来。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大家回身看过去，温悦爸爸拎了一个塑料袋正进门。

        温悦爸爸一抬头看到客厅里站着的几个人，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不赞成地看向温悦妈妈。

        看到爸爸，温悦一下子冷静下来。

        上次见孟家谦，还是下大雨那晚和沈逸一起，那天孟家谦似乎误会了自己和沈逸的关系，还差点和沈逸打起来。

        的确应该和孟家谦聊聊，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

        想到这，温悦朝爸爸走过去，接过爸爸手里的袋子：“爸，干嘛去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你不是最喜欢吃葡萄吗？我去给你买点儿葡萄。”说完，爸爸才对孟家谦点点头：“小孟，来啦？”

        温悦打开手里的塑料袋，看着里面新鲜还带着白霜的葡萄，说：“爸，你帮妈做饭去吧，我正好有事也想跟孟家谦聊聊。”

        爸爸仔细看了看温悦，点点头，说：“行，那你们聊。”

        温悦妈连忙过来接过葡萄：“你们好好聊，我去给你们洗葡萄。”

        温悦看着爸爸妈妈进了厨房，才看向孟家谦：“来坐吧。”又对温午说：“你赶紧回房间去做功课，高三的学生，得有点儿高三的样子。”

        温午“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间，进屋前又说了句：“姐，有事儿叫我啊。”

        孟家谦跟着温悦回到沙发上坐好，顺势翘起二郎腿：“悦悦，我也觉得咱俩需要谈谈。”

        温悦眼神扫过孟家谦翘起的腿，没说什么，低头喝了几口水，才开口：“好啊，你先说。”

        “悦悦，那晚的事之后，我也想了几天。”孟家谦向后靠在沙发靠背，带着宽宏大量：“那个人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毕竟咱俩现在还没确定关系。而你也不要再对我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咱俩都向前看，有个新的开始。”

        温悦看着孟家谦，这个人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本来非常熟悉，什么时候开始陌生起来了？

        孟家谦等着温悦的回应，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温悦说话，于是说：“悦悦，说说你的想法。”

        温悦嗓音平和：“孟家谦，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真没什么别的想法……”

        “不可能！”孟家谦打断温悦，翘起的二郎腿终于放了下来，坐直身体：“悦悦，你一定是生气我之前的跟别的女人的事，那也是被你气的。”

        温悦失笑，摸摸额头：“孟家谦，所以我必须喜欢你，不喜欢就是在生气，是吗？”

        “不是，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孟家谦有点着急。

        这时，温悦妈妈端着洗好的葡萄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看了看孟家谦和脸色，对温悦说：“悦悦，你好好跟小孟说话，别耍小孩子脾气。”

        温悦没说话，自己拿了一小串葡萄，自顾自一颗一颗的扒着葡萄皮吃起来。

        温悦妈妈又责怪女儿：“就顾着自己吃，你给小孟拿一串啊。”

        “没事儿，阿姨，我自己来。”孟家谦嘴里客气着，脸色却依然很僵。

        温悦妈妈又想开口说什么，温悦爸爸在厨房里叫她，她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去厨房。

        温悦安静地吃完一小串葡萄，抬头对孟家谦说：“我是真的一直把你当成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跟谁谈恋爱，我都为你高兴，从来没生过气，真心话。”

        孟家谦眉头皱着，还是不能相信的样子。

        温悦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我没喜欢过你啊？”

        “姐！”温午在屋里喊：“来一下。”

        温悦起身进去温午的房间。

        温午坐在书桌前，一手搭在椅背上，对温悦说：“姐，你别理那个傻逼。”

        温悦愣了下：“小孩子，别说脏话。”

        温午哼笑一声：“要我帮忙吗？”

        “你就别添乱了，小祖宗。”

        看着温午，不知为什么，温悦突然想起沈逸，这俩人对孟家谦都不友好，一个两个都让人头疼，不过好像沈逸敌意更大。

        温悦不想和孟家谦呆在一起，干脆借这个机会，在温午房间里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吃饭了，才出去。

        孟家谦虽然脸色一直不太好看，还是留下一起吃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温悦尽量表现得自然，虽然和孟家谦现在的关系很尴尬，不过温悦还是想维持和孟家谦的友情，毕竟有这样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很难得。

        只不过，温悦想要的氛围，却总是被妈妈的过分热情打破。

        温悦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亲热地不停给孟家谦夹菜，还总时不时回忆下小时候两个小孩的趣事。

        吃饭到快结束的时候，温悦妈妈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带着笑问孟家谦：“小孟，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挺好，就是太忙了。”估计孟家谦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这样的问话场合，不自觉地就带上些许领导家属特有的派头。

        温悦妈妈迎合：“是啊，孟总工作太忙了，可得多保重身体啊。”

        这时，温午看了眼堆着笑的妈，啪嗒一下，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温悦妈妈压根没搭理儿子，继续笑着说：“小孟，你今天来我们家，孟总知道吗？”

        孟家谦吃饭时，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还系着领带，派头十足，说：“我跟我爸说过，我爸还说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望老邻居呢。”

        温悦从孟家谦的神态和语气中，感到一种领导视察的意味，她看了眼爸爸，发现爸爸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于是自己也放下筷子，说：“爸、妈，我也吃好了，明天上班还有事，我先走了。”

        温悦妈妈立刻说：“你说你这个孩子，真不知道你整天工作都忙些什么，毕业那时，跟小孟一起回北钢多好啊，你俩互相还有个照应，你偏不回来，还辜负了孟总的一片心意。”

        温悦爸爸“啪”的一声扔下筷子，站起身，克制着情绪，对孟家谦说：“小孟，你慢慢吃，我就不陪你了。”

        温悦妈妈还仍然喋喋不休地说：“温悦，你等会儿，小孟还没吃完，你陪他吃完饭，小孟有车，一会儿让小孟送你回去，行不行啊？小孟？”

        孟家谦笑着说：“当然行。”

        温悦看了眼爸爸，发现他的手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温悦心里一阵堵，咬着嘴唇想了想，又拿起筷子，勉强笑着说：“好，孟家谦，我也正好想让你送我呢。”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温悦迅速地收拾了包，叫上孟家谦离开了。

        孟家谦开一辆白色的奥迪，早就想带温悦兜兜风，可是温悦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个机会。

        温悦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把包放在自己膝盖上，感到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爸爸发来的：“悦悦，今天委屈你了，我会和你妈妈谈谈。”

        温悦眼眶迅速发热，把手机放回去。

        孟家谦从另一边上了车，启动车子离开。

        这一段饭似乎让孟家谦又找回了自信，心情也明显变好，一路上都在和温悦说话，而温悦则一直心事重重，孟家谦也浑然不觉。

        周末的路况不错，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温悦家楼下。

        孟家谦停好车，温悦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下了车。

        孟家谦突然出声：“悦悦，等一下。”自己也迅速下车，绕过车头来到温悦面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的路灯老旧，灯光本来就昏暗，加上树冠茂密又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四周都沉浸在昏暗之中。

        温悦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看不清楚，她默不作声，等着孟家谦说话。

        在温悦的沉默中，孟家谦似乎有些紧张，他轻咳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开口说：“悦悦，下午你跟我说的话，我想过了，可能之前咱们是有些误会，不过不管怎么样，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断不了，对不对？”

        温悦沉默了几秒钟，“嗯”了一声。

        孟家谦得到了回应，说话又有了底气，接着说：“所以，悦悦，之前咱俩是老同学，好朋友，以后，我想跟你再多层关系。”

        “孟家谦……”温悦见孟家谦又回到老话题，不得不开口。

        “悦悦，你听我说完。”孟家谦打断温悦：“就凭着我们二十多年的情分，现在我要来追你，这个机会你总是要给我的吧？再说，你看叔叔阿姨年纪都大了，你也不想他们生活上又有什么波折，而且也想让他们高高兴兴的，是不是？”

        温悦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话，她明白孟家谦的意思，她爸爸的工作，掌握在他爸爸手里。

        温悦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脑子里很乱，她需要好好想想。

        孟家谦上前一步，摸了摸温悦的头发，说：“悦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悦偏头躲开孟家谦的手，停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让我考虑一下。”

        孟家谦笑了，恢复平时的自信；“好，悦悦，我等你。”

        白色奥迪车开走了。

        温悦低着头慢慢向单元门走去，途径一颗银杏树时，突然听到有人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暗哑：“学姐，你刚刚说要考虑什么？”

        温悦抬眼看去，沈逸穿着一身黑色衣裤从树下走出来，正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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