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可怕了

五月初六，没有谁比我更热爱这一天，因为那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们和妈妈团聚的日子。

        记忆中的每一年，她都准时回来陪我几天。

        可是现在才三月初，离生日还早着呢。

        “妈妈真的快要回来啦？”我欢喜雀跃。

        “是啊，信上说会比往年提前。”姥姥说。

        回到家，她把箱子收了起来，这次我只是安静地看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去接近它。

        刚回到家，高烧再次莫名袭来。

        我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疼的要命，但是面对姥姥时，还要尽力装出轻松的样子。

        单单是平日里的照顾，就已经让她很辛苦了……不想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乖乖，想吃点什么？”她问。

        “酸汤面，放一丁点辣椒。”我想了想说。

        其实这会儿嘴巴里又苦又涩，什么都吃不下。

        可是只有给姥姥找点事做，她才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身上。

        姥姥系上围裙出去了，我拿起春生给的书翻了两页，却实在提不起精神看。

        没有精力玩耍，又睡不着，就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

        姥姥在厨房做饭呢，又没有别的小伙伴，该找谁呢？

        我想起无伤，便他给我的瓶子翻出来，放一只蝴蝶出去。

        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现。可能这会儿在忙，不方便过来，我失落地想。

        院子里那只乌鸦，悄无声息地飞进来，停在床头柜上。

        它很通人性，也从来不怕我。

        “那块石头给冯姥爷啦，我换了三根冰棍儿，到时候给你一根。”我说。

        “呱——”它点点头。

        姥姥把面端过来，它也不走，一人一鸦看着我吃。

        如果是在平时，我能把一大碗吃完。可是现在，才挑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姥姥，我瞌睡。”我说。

        “那就睡一会儿。”她贴贴我的脸。

        我把碗交给姥姥，躺下来合上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听到有人敲窗户。

        “谁呀？”我问。

        “七宝，是我。”无伤说。

        我立刻坐起来，穿上鞋子出去，到外面后发现头有点晕，连忙扶墙站住。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辨不清具体什么时间，无伤穿着醒目的白衣，站在那儿格外显眼。

        “你又不舒服了？”他问。

        “嗯，下午的时候难受，现在好多了。”我说。

        “这里有风，我们到别的地方说话。”他细心地把我拉到避风的角落。

        月光下，他白净的脸庞透着些许红晕，眼睛似乎也比平常更加明亮，我隐约从他身上闻到了股淡淡的酒味儿。

        “无伤，你喝酒了吗？”

        “嗯，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所以喝了两口。”

        “小孩子不能喝酒，会变笨的。”我说。

        “以后不喝了。”无伤说。

        他伸出手，在我额头拭了下。

        “好像还有点热，你现在冷不冷？”

        我摇头，他便从袖子里递给一个白色蜡丸。

        “这是什么？”我疑惑道。

        “苍何研制出的药，说是效果未知，所以不能贸然吃它，如果有天实在难受，抗不住了，就吃半颗。”他解释说。

        “会有用吗？”我问。

        “苍何是我们那里最厉害的大夫。”无伤说。

        有些问题，已经在我心里存了很久。

        如果这次再不问，以后估计就没机会了。

        “无伤，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我们？”他注视着我。

        “嗯，为什么有时候看上去跟我们一样，又不太一样……比方说，你们可以跑得很快，跳的很高，有时候好像还会隐身，别人都看不见你们！”我比划着解释。

        “你说的对，七宝，我们是幽人，远古异能者的后人，跟你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彼此间却很少往来。除非是我们主动现身，否则普通人类很少能看得见我们。”他没有隐瞒。

        “可为什么我能看见呢？”我问。

        “这也是我的疑惑，你要守好这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可能会危险。”他叮嘱的跟姥姥一样。

        我点点头，接下来又冒出许多问题。

        “你们住在哪儿？和我们的习惯一样吗？”

        “我们住在幽界，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律法，同时保留着许多古旧的习俗，并不像现世这么严重依赖信息科技等手段。”无伤回答。

        “所以就跟古代人一样？”

        “差不多。”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我长这么大，好像到今天才认识它！

        我打量无伤，觉得他除了更加好看些，着实跟自己没有任何不同。

        “既然你说两边世界不相往来，那你为什么可以来找我玩呢？”我疑惑道。

        他垂下眼帘，视线看向别处，好像有些尴尬。

        “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他小声。

        “啊，那要是被发现了会怎样？”我错愕道。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除了要根据事态严重性接受相应惩罚外，还会被禁止再出幽界……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镇定自若道。

        “那就好，要是我们这边的人，不小心进入了你们的世界，也会被惩罚吗？”我对新事物总是充满无尽的探索欲。

        “因为有结界保护，普通人类基本上没办法进入幽界的，不过有时候也会有例外，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事……”他停顿了一下。

        “会怎么样？”我紧张。

        “很可能会被杀掉。”他说。

        “啊？！是直接被砍头吗？”问完之后我下意识捂住嘴巴。

        “也未必……幽界还存在很多其他刑法。”他委婉道。

        真是太可怕了！现在想想，我上次跟着无伤去的地方，似乎跟他描述的有些相似！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被他遮住脸，路上也不能随便讲话吧？

        天啊，我终于在懵懂中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

        我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却被无伤给阻止了。

        “七宝，你还生着病，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赶快回去休息吧！”他说。

        我望着他，心里头很是舍不得分别。

        “相信我，你肯定能挺过这一劫，不会有事的！”他又说。

        “嗯。”我握着蜡丸，内心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在无伤的目送下，我走进了屋子里，关门的时候，看到他还笔直地杵在院子里望向这边。

        这画面真好看，不知道是天上月光装饰了他，还是少年装饰了这个平凡无奇的小院。

        再次回到床上，我辗转难眠，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把那枚蜡丸放在床头的小盒子里，紧紧地抓着，就像是抓着一个充满幻想的梦。

        无伤说苍何是最好的医生，那他肯定能够治好我的病！

        会好起来的，跟以前一样，在阳光下快乐地奔跑，别的孩子一样去读书上学，然后去燕京找小舅舅，让他兑现当初的承诺！接下来呢，我应该已经长成大女孩了，跟妈妈一样漂亮！

        无伤呢，他肯定也和小舅舅一样高大！

        我越想越快乐，直到院子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无伤还没走吗？！我惊讶地坐起来。

        不，不对……无伤走路是很轻的，几乎没有声音。

        而这些脚步声，听起来有点吵杂，绝对不是一个人！

        我悄悄来到窗户边，踮起脚尖往外看……

        院子里果然有人，有五六个，全都穿着异于我们的衣服，还都用斗笠遮着脸，看不清面容。

        是幽人！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确定是这附近吧？”

        “好像是。”

        “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找到那东西，不然谁也别想活命！”

        “是！”

        他们分散开，为首的则向着主屋走来。

        我的心脏怦怦跳，紧张到不能呼吸。

        怎么办？这些家伙在找什么？他们的语气听着好像很可怕！

        无伤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能看见他们……

        赶在对方进门之前，我飞快地躺回床上去，然后轻轻闭上眼睛，留了一条小缝隙观察动静。

        好在这晚有月亮，屋子里隐约能见些影子。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进来，腰间似乎还别着长刀，闪烁着骇人的冷光。

        他环顾四周后，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床前，站定了身体。

        一股浓重的阴潮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很久没晒过太阳的那种味道，这个人，难道是从来没有换洗过衣服么？我暗自揣测。

        因为隔着纱，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对方来者不善！

        姥姥睡的很沉，她丝毫听不见这些动静。

        我用手指紧紧拽着被角，咬紧嘴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对方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我们，也不知道在琢磨探索些什么。

        没多久，院子里的人也都跟了进来。

        “没找到，屋子里似乎也没有，就这么一老一少，应该不至于认得那东西。”他们搜索过后说。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床前的男人问。

        “发现了什么吗？”有人问。

        “说不上来，好像有股熟悉的味道……”男人突然靠近。

        我吓得要死，连忙闭紧眼睛。

        “这孩子手里有东西，拿出来看看。”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有人凑上前，不由分说地就准备抢走我的宝盒。

        那里面不仅有无伤给的药，还有我们联系用的纸蝴蝶，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

        我心下着急，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握着那个盒子不肯撒手。

        对方一下没扯走，很是意外。

        “小孩抓的还挺紧！”他说。

        “那就把她的手剁了……”为首的男人阴恻恻道。

        呱——呱——

        院子里的乌鸦突然叫起来，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响。

        夜半死寂的村庄，仿佛突然间全被唤醒，大鹅和附近的狗也都开始狂叫不止。

        屋子里的幽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震住了。

        “一群废物，说了要小心行事，你们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男人愤怒质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底下恐慌道。

        “回去再跟你们算账！”他气急败坏地走了。

        那些人也没敢耽误，一瞬间全都跟着消失。

        姥姥也被吵醒了，穿起衣服到外面看看了看，又困惑地返回。

        “没什么东西啊，真是奇怪。”

        她坐到床上，习惯性地摸我额头。

        “哎呀，七宝，怎么出这么多汗？！”她吃惊道。

        “我……刚才做噩梦，吓的。”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乌鸦不叫了，狗也停止了乱吠，外头安静下来，我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刚才的经历，着实比噩梦还要恐怖三分！

        差一点，我就被那几个人砍了手！

        没有任何征兆，无缘无故地就乱杀乱砍，那些坏家伙，难道是土匪吗？他们在找什么？还会不会再来？

        无伤所在的世界，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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