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吵架

他把《草木经注》原原本本的放回书架，抽出另一本书草草的翻阅着。这些书，有些讲驭兽言灵，有些讲阴阳五行，有些讲祈福苍生，有些讲祸乱人间。不得不说，这神女涉猎颇为广泛。

        在书架的一角，他看到一本灰扑扑的小书，皱巴巴的书皮上写着几个歪斜的小字：求不得。随意扫了一眼内页，里面是有着凌乱笔迹的手抄本。

        没等他细看，房门被人敲了两下，推开了。“公子，时间差不多了，烦请您移步院内，候着魏小姐。”说话的是芙蓉。

        严泽匆匆把书塞回原处，就随她走了出去。

        虽然日子刚刚入秋，但夜里的温度明显大不如前。严泽立在院内的葡萄藤下，裹身而过的凉风已带有丝丝秋意。

        笑笑看到院中的严泽，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你等我很久了吗？我们走。”

        芙蓉跟在后面，把两人送出府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见女孩扑进了男孩怀里，带着委屈的小哭腔撒娇道：“刚刚吓死我了～”

        “啧……”芙蓉翻了一个大白眼，明明刚刚还一脸淡定的，怎么见到男人就变这样。她看着心烦，嘭的一声把门在身后甩上。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严泽也愣住了，低头看到毛绒绒的脑袋凑在自己怀里，腰上环绕着的双臂也越收越紧。犹豫了一下，他抬起手拍着女孩的背安抚着：“没事，没事了。要是不想来我们就不来了。”

        听到这个，怀里的脑袋抬了起来，近在咫尺的白净面庞让他一时间停住了呼吸。“那如果我想来，你还会陪着我吗？”严泽听她轻声问道。

        这距离，近到讲话的呵气都能在对方的面颊唇边流连。他把头微微往后靠了靠，稍微拉远一点点距离，认真答道：“会的。”

        “那每天晚上都可以陪我来吗？”她继续问。

        “夜晚的时间都可以给你。”严泽刚说完，看到她微咬着下唇，有点害羞的样子，明显是思想有问题。就轻轻把笑笑的身体扶正站好，补充说：“我是说，夜晚上课时间。”

        “……哦。”

        初秋的午后，阳光中不再带有灼人的温度，而是透着融融暖意。笑笑趴在云栈后院的石桌上打瞌睡，最近的夜间课程扰乱了她的节律作息，晚上回去睡不着，早上睡不醒。

        只听咚咚两声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笑笑睁开眼，朦朦胧胧看到背光站着的林静，只听她说道：“我要走啦，来和你道别。”

        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你也要走？”

        “嗯，我这次也回来挺久了，是时候离开了。再不溜，我娘定是要给我寻个婆家的，那就走不了了。”林静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这次打算去哪儿？”笑笑支着脑袋问。

        林静故作神秘的挑眉说：“秘密。”

        笑笑这才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手指在面颊上轻点着：“我上次就很惊讶，慕莲走时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想有的没的那些事。原来，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受不了好友的比喻，林静反击道：“行了行了，你不还夜夜与郎君私会。还说我呢！我这只是打算去甪荣国游历一下，见识一下灵族的风土人情。顺便，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见一下旧友。再有缘份的话，就弄弄清楚‘我爹是谁’这种人生终极问题。”

        “行行行，”笑笑倒了杯茶，举杯说道，“他乡遇故知，千里共婵娟！”然后像喝酒一般一口干了下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静嫌弃道。“好了，我准备走了，再晚今天就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

        笑笑送林静到云栈的门口道别，看她离去的身影逐渐混迹在人群中看不分明，只剩永远喧嚣的街市。

        秋天来了，人都走了。

        身后突然一声大喝，还有桌椅被踢翻的声音，笑笑从回忆中抽离，匆匆转身回到云栈大堂。看到喧闹的源起，那桌坐着四个壮汉，意外的，还坐着严泽。

        这四人皆一身布衣，轻装简行，但随身携带兵器。两人持剑，一人负弓，一人持棍。

        这位持棍者就是混乱的起源，此人发髯尽剃，古铜色的皮肤昭示着常年在外的生活。他立在桌边，身旁的长椅已经被他踢翻到一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他身侧负弓之人拉着他，劝说着：“没必要强求。”

        “之前是大家一起接的这活儿，收了定金，你现在伤好了就该把之前答应过的事做完。”那光头继续愤愤不平的说着：“怎么？伤好了打算撂挑子不干？怕了？这营生你不打算干了？那我们几个怎么办，钱都收了，怎么交代？”

        只见严泽坐在原地云淡风轻的喝茶，并不打算应答。

        “你小子！”这光头一拍桌子就要冲上去。

        “好了好了！诸位客官以和为贵，小店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笑笑劝道。

        听到笑笑的声音，老僧入定的严泽总算抬头看了看，眉头皱起，好像在评估这场闹剧是否会误伤了她。

        “你一个女人别插嘴！”光头转头不忿道。

        “？！”笑笑挑挑眉。

        得，真是遇上一位妙人，给他脸就以为自己是爷。

        “坐在这儿的这位客官几个月前半死不活的被扔到了我们店里，原来您就是他的同伴啊？您能在这儿找到他，看来就是您把拖累扔在这儿的吧？”笑笑抱臂冷冷说道：“我们捡回来的时候他可是身无分文，您说他拿了您的钱？还是您拿了他的钱？我们累死累活把鬼门关里的人拉回来，您这就回来捡漏儿来啦！？”

        一旁坐着看热闹的住客都开始窃窃私语，胆子大的甚至喊了出来：“老爷们儿办事不地道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还有脸回来找人。”

        “估计是发现揽的活儿自己干不了，还得回来找人！”

        “你！我不堵上你的嘴！”被众人议论的光头大汉，恼羞成怒暴起，拎起棍子就要朝笑笑冲过来。

        严泽嘭的一声把桌子往前一推，撞的光头侧翻在地。他一把抽出身旁人携带的剑，凌空掷出，稳稳插到光头颈侧。然后便飞身至笑笑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光头瞬间呆滞，这剑差一寸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我们不是来闹事的，事已至此，多留无益。告辞。”负弓之人说完，就带着自己的兄弟们走了。

        “你过来。”严泽一脸严肃的拉着笑笑往后院走去了，留下万年倒霉蛋晓贰收拾残局。

        刚把笑笑拉进屋，严泽就松开了她，重重一把把门推上。

        笑笑从未见过他如此黑脸的样子，明显是气急了。

        严泽生气的俯身朝笑笑大声说道：“你能不能小心一点！为什么要用言语刺激一个习武之人，他们都随身带着武器你没看到吗？他们天天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亡命之徒你明白吗？！你和他们较什么真！你到底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他要是一棒子下去……”

        没等他说完，平白被吼的笑笑也火冒三丈，点起脚尖仰着脸吼回去：“他一棒子下去怎么了？就算他一棒子下去能打死一头牛，我看他不爽就是要骂他，我还要跳到他祖坟上骂他，秃驴！秃驴！秃驴！”

        “……”

        本来一头火的严泽被这三声气壮山河的“秃驴”给镇住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景象，两人都越想越好笑，一笑就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两人像傻子一般，不知道笑些什么，但就乐个不停。

        这架算是吵不下去了。

        平静下来之后，严泽伸手抚平笑笑飘起的凌乱鬓角，温声说道：“那样真的挺危险的，如果我不在的话……”

        “但是你在啊，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敢这样啊！”她笑眯眯的看着他，理直气壮道。

        严泽点点她的脑门儿评价说：“常有理。总之，之后要小心。”

        “好的，”笑笑点头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会听话，好好注意的。”

        她没头没脑的又问了一句：“我要是常有理，那你是什么？”

        “我是常没理。”

        好的，自我定位还挺准确。

        过了这么些时日，慕莲终于长途跋涉回到了元城。

        元城是甪荣国首府，也是达官显贵、文人骚客聚集之地。和阳城所不同的是，这里地理位置靠海，城里水路纵横，出门靠船比靠马方便。一条未明河将城市一分为二，河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花船，其中最为华丽热闹的是一艘三层雕花大船，船上挂着个牌匾，写着万香楼三个大字。往来游子，无不想要登船一睹芳华。时间久了，夜游未明河也就成为了来元城不可错过的一项活动。

        未明河以东，靠近海的地方，坐落着甪荣国皇宫。和淞南皇宫所崇尚的绿瓦红墙不同，这里的宫殿黄墙金顶。阳光好的时候，重重金顶映着海面的粼粼波光，熠熠生辉仿若仙宫，一切都昭示着甪荣地处港口通商要地的富庶气象。

        财大气粗国运昌盛，大概是任何一个人会对甪荣做出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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