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秘笈

武威城西青柳巷，有一座已经荒废的多年的大宅院。对门倒了半边，柱子朱漆剥落，高墙上爬满了藤蔓，天井里则杂草丛生，内堂里面斑斑驳驳，后院更是蛇行鼠走。当年的金漆牌匾如今埋没于荒草之中，旧时的假山奇石而今成了蛇虫鼠蚁的安乐窝。从前也曾是人喧车马多，现在却是门可罗雀……这偌大一个宅院，即使人去楼空，也该卖得些钱才是，怎么就沦落至此呢？据城中掌据的老人说，这宅子原来的主人，一家数十口人，遭强盗血洗。从那之后，人们偶尔会听到院子里传出“乒乒乓乓”的铁器碰撞声……后来听风水佬说了，这是凶宅，直吓得四邻纷纷搬家，久而久之，这个宅院便这么破落下来，到如今更沦为一群拾荒淘旧的孩子们的安身处。说来也怪，那些孩子住进来之后，宅子里不再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了……

        这天大清早，胡说卜刚要带着他的帮众们出去捡破烂，谁知一开门，就见三个人正站在他们家门口，这三人中，有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一个矮个子、乱头的少年，还有一个高大、威猛，一脸凶相，腰挂双刀的汉子——这三人刚好堵住了胡说卜的家门口。

        一见这三人到来，胡说卜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暗自寻思：“他们这是来干什么的呀，还带了这么个凶汉——该不会……是昨天被我打的那个家伙请来的打手吧？”想到这，眼见那三人正朝他走来，胡说卜赶紧把开到一半的门又关上，回过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笑着对孩子们说：“今天太阳太大了，我们不开工了，全部都回去休息吧！”

        “今天的太阳是挺大的，”花椒仔说，“可我怎么觉得昨天的太阳更大呢？”

        “哎呀，我是帮主，我说大就是大，那么啰嗦干嘛？快走，快走！”胡说卜说着，便急着要驱赶孩子们回屋。

        “那外面的人怎么办？”小萝卜头又问。

        “什么外面的人，外面哪有人，太阳太大，照得你看花眼了！”胡说卜不耐烦地说。

        “那这个也是看花眼了吗？”青菜梗指着对面问。胡说卜抬起头，只见本该被他锁在门外的那三个人，不知何时，居然越过门墙，出现在了他们家的院子里——那三人都会轻功，你不会真以为这么残破又低矮的围墙能够将他们拒之门外吧？

        “啊，我知道了！”胡说卜忽然兴奋地说，“我这一定是在作梦！是嘛，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呀？来，让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根本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坏蛋、傻乎乎的笨蛋和女人，睁开眼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待胡说卜睁开眼看时，那个“凶神恶煞的坏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你说谁是‘凶神恶煞的坏蛋’呀？”

        神工帮的孩子们吓得全躲在胡说卜身后，扯着他们帮主的披风，想把自己挡住。没扯得过披风的，索性用小手遮住了双眼，他们以为看不见那三人，那三人也就看不见他们了……

        “你……你……你们别……别过来！”虽然胡说卜也很害怕——从他颤抖的声音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一想到身后躲着这一帮小鬼，他知道如果自己被吓倒了，那么这帮小鬼就惨了。所以即使心里十分害怕，但他仍高声恫吓说，“说出来……吓死你们！老子手底下……可是有……有一千万的弟兄！不想死的……马上走开！否则……我那一千万的弟兄……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千万！？！好厉害！”那矮个子的少年瞠目结舌地说。

        “一千万？”少年旁边的年轻女子甜甜地一笑，“这个小城常住人口，大约一、两万；南来北往的客商最多三、四万。即使加上驻军，满打满算也不会过十万人，请问你上哪找一千万的弟兄来啊？”

        胡说卜无言以对了。

        “你们确定是这个小鬼吗？”看到胡说卜这副模样，那个凶汉回过头来，问身后二人。

        “没错啊，”凶汉身后的少年笑着说，“就是他了！”

        “是么？”那凶汉兀自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胡说卜。

        “好了，好了，卓龙，你就别吓他了！”一旁的美女说着，走近前来，对胡说卜说，“你不记得我了？昨天我给了你二十两银子，买下这个东西的……”那美说着，拿出了昨天她帮路飞，买自胡说卜的机关连环炮。

        ”原来是你们啊！“看到昨天卖出机关连环炮，胡说卜总算认出了那美和路飞。刚松了一口气，转念又一想：“昨天才买回去的东西，不是想想反悔了，要来退货了吧？真要退货我可上哪找钱退给他们？昨天晚上带这帮孩子下馆子，已经吃掉了八两银子，我可上哪还你二十银子呀？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跟你说我住哪了……”想到这，胡说卜忽又脸色大变，还没等那美再开口，已抢着叫嚷了起来：“各位请听我说，实不相瞒，我得了一要退钱，就会死的病……”

        看到胡说卜这痛苦的模样，卓龙和那美不禁哑然失笑，路飞却信以为真：“什么，你得会死的病了？那赶快去看大夫吧！”

        ”看过了，没用的！“胡说卜缓缓地摇摇头，悲哀地说：“大夫说，只要没人跟我退钱，我就勉强还可以再活……那个，再活几天。所以呢，千万千万不要叫我退钱……”胡说卜话刚说完，他身边的孩子们十分配合抱着胡说卜便哭了起来：“帮主啊，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我们不管呀！”

        看着这帮孩子哭得十分卖力，卓龙忍不住哈哈一声长笑：“我行走江湖多年，怎么死的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因为退钱而死的人！”

        那美秀眉一扬，暗自寻思：“这小子，可能是把昨天给他的二十两银子给花掉了，所以怕我们退货。”

        “我还没说要退钱呢！”那美淡淡地一笑，说。

        “哦，你们不是来退钱的呀。”一听说不用退还银子，胡说卜马上又精神抖擞了，“那你们来干嘛呀？”

        那美笑吟吟地说：“我们是来……退货的！”胡说卜一听，刚消散不久的愁云惨雾，转眼又聚了起来。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得了一退钱就要死的病……”胡说卜捶胸顿足地说。

        “不退钱——就是退货而已。”那美甜甜地一笑，说。

        “退货不就是退钱么？”胡说卜显然搞不清“退货”和“退钱”的区别。

        “我只是要把货退给你，但不用你还钱。”那美微笑着说。

        “退货不要钱？还有这么好说的事？那你们要什么？”胡说卜打量了那美一番，忽然嬉皮笑脸说，“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的人吧？”那美生得那么漂亮，还一个劲地对他笑，胡说卜会想入非非也不奇怪。

        “哎，你说对了，就是想要你跟我们一起去闯江湖……”路飞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那美一手捂住了嘴。

        “闯……江湖？”听到路飞的话，胡说卜不禁愕然，“可我只是个捡破烂的……”

        “在此之前，”卓龙清咳一声，将胡说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指着那美，“这个东西，真是你小子作出来的？”问的时候，卓龙一直盯着胡说卜的双眼，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撒谎。

        “是呀，”虽然被卓龙盯得浑身很不自在，但胡说卜还是点了点头，“那个，出……什么事了么？”卓龙点点头。他看到胡说卜在回答问题时，不假思索地便承认了，脸上也没有出现说谎的特征，相信他应该没有吹牛，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撒谎技术高所致。

        “没错，这东西是出了点问题。”卓龙从那美手里接过机关连环炮，演示一下，“你看看，使了不两下就动不了！”

        胡说卜从卓龙手上接了过来，握着旋把试了试，果然动不得。“这是因为那砂土滚入了这里头去，”胡说卜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拆开匣子，“只要清理干净了就好了！”话没说完，滚轴也已清理完毕，胡说卜重新装上去，双手递给卓龙。

        “这个东西，是谁教你做的？”看胡说卜装卸手法如此娴熟，这下卓龙相信了。不过他还想知道，这个小鬼和“巧手神工”卜良喻是什么关系，是血亲？是传人？或者两者都是？

        “没有谁教啊，”胡说卜说，“这个机关连环炮，是我乱搞乱拼出来的。”

        卓龙、那美闻言，彼此对望一眼，均大感诧异：“难道这世上，真有无师自通的天才？”

        “那么，”那美故意随口一问，“除了这个机关连环炮，你还能作出些什么东西来？”胡说卜一怔，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你刚才不是还说要退货么？怎么现在又问我能作出什么来，难道想换其他的东西？”

        胡说卜还在琢磨着那美的意向时，一直躲在胡说卜身后的小萝卜头，忽然跳了出来：“我们帮主可会作东西了！”小萝卜头说着，一溜小跑，跑入了宅子里。其他孩子看到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跟着跑了进去。过不多时，一个两个拿着玩具、推着车子，来到了那美等人面前。

        “哇，这些是什么呀？”路飞走上前，这件看一看，那样摸一摸，好奇地问。“这些东西全都是我们帮主作的！”孩子们不无得意地说。

        “这个是这样玩的……”青菜梗拿着一片木片，安裝在手柄上，然后一拉手柄上的绳子，木片即刻像竹蜻蜓一般，快旋转着飞了出去。

        “还有这个车子，是扫地用的！”花椒仔推着一辆前头有一个带竹耙的推车。那推车轮子连接前头的竹耙，轮子一动，竹耙也跟着动，竹耙自动将前方路面的垃圾扫入车里……

        “行呀，好玩！”路飞照着孩子们的示范，捡了几件有趣的试了试，乐得合不扰嘴，“这些东西，都是你作出来的？”

        胡说卜点点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要能跟我们一块闯江湖的话，该多好呀！”路飞笑嘻嘻地说。

        “这些东西是很有意思！”卓龙不得不承认。

        “没人教你，你都作得出这种东西来？”那美也不禁啧啧称奇。

        “那是当然！”胡说卜昂起头，挺起胸，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那就这样好了，”那美一拍手，说，“你把这个机关连环炮改进改进，想方设法加强它的威力……”

        那美的话还没说完，胡说卜突然插话：“什么改进，什么加强威力。现在已经能把坏蛋打晕了，还不行么？”

        那美微笑着摇摇头：“当然不行！我们不是要打晕人的玩具，而是能杀人的武器！我们毕竟是行走江湖的人，每天过着刀口填血的日子，需要能杀人的武器。”

        胡说卜一时吓得目瞪口呆。“杀……杀人……武器!?!那种东……东……东西，我……我作不出来！”刚才还在大吹大擂的胡说卜，此时却变成了结巴。

        “能作出这些东西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作武器？”卓龙从青菜梗手中接过了片和手柄，悠悠地说。

        “可是这些，只是玩具……”胡说卜为难地说。

        “我知道，现在这确实只是件玩具，”卓龙学青菜梗的样，将木片装在手柄上，“可如果你把这木片换成铁片，再将两端打磨锋利……”说着，卓龙冲着胡说卜，使劲一拉绳子，木片旋转着飞向胡说卜，撞在在他脖子上后，反弹落地。如果这是铁片，如果两端打磨锋利了，它将对胡说卜的脖子造成怎样的伤害？光是想一想，胡说卜都感到不寒而栗。

        “你还打算把这个，叫作玩具吗？”卓龙将手柄放在胡说卜手心。

        “怎么会这样……”胡说卜可傻了眼。“这些东西，真的都是你，胡搞瞎搞，搞出来的？”看到胡说卜被自己制作的东西吓傻了，卓龙忍不住疑窦丛生，再问了一次。

        这次胡说卜可不敢乱讲了，仔细回忆一番，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了许多教人制作这种玩具的技巧，我就是看了那本书，才会作这种东西的……”

        卓龙和那美对视一眼：“那是什么书，现在放在哪里？”

        胡说卜挠挠头，颇有些尴尬地说：“书名我给忘了，那书是十年前，我干爹过世之后，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现的，至于现在放在哪里……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那美打量了他身后这大宅院一眼：“如果你没有变卖或者当柴烧掉的话，会不会还在这院子的某处？”那美一语惊醒梦中人，胡说卜跳了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只见胡说卜把孩子们召集过来，清清嗓子，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冲着孩子们，意气风、豪情万丈地说：“小的们，考验我们武威帮的时候到了，这是我们武威帮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行动——目标是找一本书，这本书应该就在我们家里，谁先找到，今晚上我请他吃烤全羊！”

        孩子们对什么“考验”、什么“行动”完全没有兴趣，但一听说有烤全羊吃，突然出一阵欢呼，也不问清楚是本什么样的书，一窝蜂似地便涌入宅院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人多找东西本来是挺方便的，无奈这些孩子还小，找着找着，目标物没见影，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66续续被翻了出来——一时间，宅院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咦，那不是我的球吗？我还以为不见了，谁给塞在这的……”

        “喂，这是哪个的烂裤子？没有人认我可就扔了哦……”

        “啊，那本，是我的小人书，我去年放在这的，你快点还给我……”

        “哎，是谁在这偷吃糖果，居然把皮丢在这里喂老鼠……”

        “这个样子……要找到几时，才能找得到？”看着孩子们吵吵闹闹、打打玩玩的模样，那美转向胡说卜，不无担忧地问。

        “行……怎么会不行呢？”胡说卜干笑几声，信口开河，说，“只是区区一本书而已——实话告诉你，他们可是找东西的能手！上次有个老头弄丢了一尊金玉财神像，都是他们给找回来的呢！”什么金玉财神，鬼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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