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镜子

由于夕沫的考场不在青学，不二周助一整天都没能看到她。

        终于考完了最后一科，不二打算回家前顺路来看看她。刚好今天的考试题很难，他还可以用这个为借口，和她多说几句话。

        在聊起今天的考试题时，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好期待。

        他满怀期待地朝着她家的方向走着，远远地看到她家的大门紧锁，夕沫应该还没有回来。

        紧接着，他看到前方路的拐角处，驶出了一辆迟迟看不到尾的加长版林肯。

        车子停在夕沫的家门口，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一道留着紫色长发的身影立刻轻盈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她对车上的人说着什么，还挥了挥手。

        不二怕打扰到她，站在一旁静静等着，直到车子离去，他才悄悄走到夕沫的身后，对她说了句晚上好。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夕沫不禁呼吸一窒。

        她僵硬地回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礼貌地回应道：“晚上好……”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刚刚那辆车好气派啊，是迹部的车吗？”

        夕沫点了下头，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我的考场在冰帝。”

        果然是迹部的车啊……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不太舒服，又酸又胀。

        好想找个借口，和她再多待一阵。

        “说起来，今天的考试好难，有好几道题不知做得对不对，夕沫可以帮我讲讲吗？”

        “……”

        她很愿意讲题，但是不愿意给他讲题。

        不二周助可是个天才啊，应付这种程度的考试完全没问题，所以他绝对又是故意的！

        夕沫盯着他纹丝不动的笑脸，满脑子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他的话，只好认命地打开了大门：“好。”

        不二欣喜地跟了进去，在玄关处边换鞋边道：“打扰了。”

        脱下鞋后还不忘将鞋子摆好。

        夕沫去厨房为他泡了红茶，两人在客厅的沙发里挨着坐下，不二拿出白天的卷子，他指一道，夕沫就为他讲一道。

        那些题虽难，但不二都会做，他只想在她旁边坐一会儿，看她讲题时的表情，听听她那冰冷得不含感情的声音，沉浸在这种享受中，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而夕沫完全不觉得享受，她嫌不二挨得太近，他的体温和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断地传来，不大习惯和男生离得这么近的她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但又怕被他看出来端倪，只好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来缓解紧张。

        讲完了一科卷子，夕沫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讯提示音，她打开手机，是迹部发来的。

        ——明天考完试以后，你有空吗？

        不二本不想偷看她的手机，但还是不经意间瞥到了屏幕上面的内容。

        看到迹部和她关系这么好，他会心里不太舒服。

        为什么会这样呢？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合理的原因。

        他和她只有同班同学这一层关系。

        何况……她现在连他喜欢她都不知道。

        不二嘴角的弧度慢慢地降了下来，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想找个理由暂时离开一下：“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纸片人又要上厕所了！

        夕沫抬起头，把洗手间的位置告诉给了他，然后低下头回短讯。

        她先是不假思索地打上了“有空”，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了“有事，没空，抱歉”，按下发送。

        不二看她回得那样专心，默默地走进了洗手间。发现整栋房子都被夕沫打扫得非常整洁，唯独洗手间的镜子一片模糊。

        他洗着手，看着几乎看不清人脸的镜子，爱干净的他下意识想要帮她将镜子擦干净。

        不二掏出口袋中的手帕，将手上的水擦干，盯着镜子犹豫了一阵，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呐，夕沫。”不二坐回沙发上，“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

        “夕沫……是怕照镜子吗？”

        不二记得夕沫的刘海特别的长，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应该是很久没理发了。他本以为她就是喜欢留那么长的刘海，或者是因为过于社恐，所以害怕去理发店，但看到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人脸的镜子时，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夕沫怔了怔，对不二点了点头。

        她的确不敢照镜子，因为她还不适应自己的脸。

        即使两个灵魂早就完美融合成了第三个人，但在看到自己的脸时，还是会感到不适应，盯着看时间久了说不定还会吐出来。

        为此，她连刘海都没法剪。过长的刘海每天都挡着视线，特别碍事。

        可是她不敢去理发店，理发店的镜子都过于明亮巨大的镜子，她也不敢贸然自己剪，因为没办法照镜子检查剪出的效果。

        万一剪毁了，很可能会尴尬得不敢出门……

        “刘海这么长，也是因为这个？”

        夕沫又点了点头。

        不二没有深究她怕镜子的原因，而是沉吟了片刻：“如果信得过我的话，不如，我来帮夕沫剪吧？”

        夕沫茫然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脸渐渐红了起来，猛地低下脑袋，用力摇了摇头。

        她还不如去理发店呢！大不了闭上眼睛呗，虽然不愿意面对理发师的各种询问，但那也比和他脸对脸的强啊！

        再或者！干脆不要刘海了，直接换一个发型！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不二的语气好像很失落，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下一科的卷子。

        夕沫觉得，他失落的语气肯定又是装出来的，于是果断无视他的情绪，又帮他把剩下两科的卷子讲完了。

        没想到，他是真的失落了。

        如果她刚刚同意了，他就可以和她的脸离得很近很近，用剪子将挡住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剪掉，露出一双清澈的绛红色眼眸。

        这双眼睛，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呢？想象不到呢……他只知道，那一刻一定会让他感到很心动。

        很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不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要来我家吃晚饭吗？今晚妈妈做蛋包饭哦。”

        蛋包饭……应该包含了大米，鸡蛋，番茄酱和一些果蔬吧，她今天的碳水已经达标了，不能再吃了。

        “谢谢……但还是算了。”夕沫拒绝道。

        “好吧。”不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那我先回去了。”

        夕沫有些奇怪，他转性了？这就放过他了？

        她见他站起来，也站起身，将他送出了门。

        不二站在大门门口，转过身对夕沫笑着摆了摆手。

        周围房屋中亮起的灯，在他的脸上映出几道阴影来。

        “呐……”

        “嗯？”不二歪了歪头。

        夕沫抿紧嘴唇，踌躇了半晌，欲言又止：“没什么。”

        她总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万一是她误会了，那就太尴尬了。

        送走了不二周助，夕沫发现自己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又收到了一条短讯。

        ——本大爷期待着和你打上一局。

        夕沫：“……”

        她一点都不期待。

        她觉得那会成为全场喊招式名的中二病的对决。

        期末考试一共进行一天半的时间，夕沫只想赶快把上午的考试考完，然后光速回家读书。

        但迹部景吾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是真的想和夕沫打上一局。

        忍足侑士也不是这么想的，自从迹部和他讲了那招“四两拨千斤”，他就特别想看看夕沫vs桦地会是什么效果。

        今天第一节考数学。

        还是和前一天一样，夕沫看一眼题目，直接在答题卡上写下答案。一张对初三学生来说难度奇高的卷子，她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写完了。

        果然，数学卷的出题人水平也很高，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见见这个出题人。

        她昂起头回味了一阵，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湛蓝。趁着温度还没彻底热起来，她应该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冰帝好是好，连教学楼里配置的都是中央空调，但就是温度调得太低了，总坐在这样的室内对身体不太好。

        夕沫收拾了一下桌面，在全班惊讶的目光中，起身提前交了卷。在冰帝的校园里找了一处僻静的、阳光好的位置，坐着晒太阳，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回考场。

        回去路上，迹部发来了一条短讯。

        ——考完试等我，如果有空的话。

        夕沫看着这条短讯，突然有了一丝愧疚感。

        迹部处处为她着想，她却骗了他。

        最后一节考社会。

        出题人角度很刁钻，有几道题连迹部都一时想不起答案。他抬起头，坐在他前面的夕沫却在奋笔疾书，书写几乎没有过停顿。

        对夕沫来说，这一科目考的全都是基本常识，只是文字书写量稍大而已。

        洛一生前读过太多太多的书，她的脑子就是个百科全书，世界上的事只要能被写进书中，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她只要单纯地把自己知道的事写出来就好了。

        但却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她是未来人。

        她需要分辨这些事情出现的时间，要是把还没发生的事写上去就不太妙了。

        所以对她来说，社会应该是最困难的一科了。

        一口气将答题卡全都填满，夕沫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口气，想起来刚刚迹部的短讯，只好默默等着身后的迹部写完。

        呆坐了一会儿，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迹部，就坐在她的身后啊！

        那是以后会觉醒x光眼的人啊！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小动作他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夕沫一动也不敢动了，但就连坐姿僵硬，也会被他看出来……

        该用什么姿势好呢……

        她的心中疯狂斗争着，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身后写字的声音终于停下了。

        迹部站起来交卷，夕沫紧跟其后。

        班中的人就算再迟钝，这回也都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绝对有点事。

        迹部领着夕沫走出教学楼，才和她说话：“久等了。”

        夕沫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迹部桑……找我有什么事？”

        “本大爷想和你打一场网球。”

        “……”

        “如果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夕沫又愧疚起来了，但她真的不想和迹部打球，和他打球一定会被一大帮人围观。

        而且面对比她力量和体力都超出了一大截的迹部，她难免要在一开始就打出那个招式。

        那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打完这场球她恐怕真要连夜离开这座城市了。不，可能是连夜离开这个国家。

        迹部有些无奈：“既然那么不喜欢说出招式名，为什么还要喊？”

        “……会降低成功概率的。”

        “需要喊出名字，才能保证成功率的招式？啊嗯？”迹部十分疑惑，没有这种道理吧？

        “……”

        虽然很难以启齿，原理什么的她也搞不懂，但事实就是这样……

        迹部侧目观察着她，虽然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整张脸，但他的眼力极好，可以从她的身形可以判断出她的心情：“不如，找不同的对手多练习一下？”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迹部撩了一把头发，一副了然地样子，轻笑了一声：“凭你的网球技术，应该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吧？那么，本大爷稍微陪你一下也是可以的。”

        “……”你又在那里自说自话些什么……

        “本大爷平时很忙，想和本大爷打球的话，需要提前预约。但现在本大爷刚好有空。”

        “……”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迹部朝着网球场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怕引人注目的话，来我家的网球场练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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