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的网球

夕沫是死过一次的人……也可能是死过两次。所以她比其他人更加怕死。

        自从推测她以后会被伊藤妍从高处推下，她就再也不敢去天台这类较高的地方了，连上楼梯的时候也要随时提防着被她从楼梯上推下去。

        可问题是，她在教室中的座位是靠窗的。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窗户经常要打开通风，要是哪天一不留神被她推下去了该怎么办……

        老师站在讲台上，激情四射地讲着夕沫早就熟知的知识，夕沫百无聊赖地拖着腮，一心两用地读着光明正大摆在课桌上的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忽然若有所思地看向斜前方的伊藤妍。

        伊藤妍会给不二周助留下不好的印象吗？考虑到她的心理状态和智商水平都不够稳定，简单来说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哪天突然发疯，她暂时也只好尽可能地防范了。

        夕沫继续低头看书，书本上突然丢过来一个纸团，来源是不二周助的方向。

        她狐疑地打开纸团，上面写的东西令她触目惊心——夕沫，在想什么呢？

        ……传个纸条而已，有必要写我的名字吗？

        夕沫抓起笔将自己的名字胡乱涂掉，笔尖悬在这行字的下方，纠结自己要不要回答他，如果回答的话要写些什么。

        思考了半晌，她飞快写上一句话将纸团丢了回去。

        不二周助打开纸团，看到上面的字不禁莞尔——专心听课，不要传纸条。

        然而他并不会乖乖听话，拿起笔又写了一行字丢了过去。

        夕沫担心又看到触目惊心的字，咬着下嘴唇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决定打开——夕沫（划掉）专心听课，不要看课外书。

        ……请问这个“（划掉）”是什么意思？您还帮我划掉了是吗？显得您老亚撒西是吗？

        夕沫愤恨地将纸条撕成两半，然后用力团成一个很小的纸团，丢进了桌肚里。

        不二周助笑得更开心了。

        伊藤妍听到这边传来声音，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看夕沫，又看了看不二周助，妒火在心中燃烧。那火苗甚至烧到了她的眼睛。

        夕沫瞥了她一眼，丝毫不怀疑伊藤妍会让她变成自己刚刚撕碎又用力团起来的那张纸。

        可她也知道，伊藤妍暂时还不敢对她做什么，因为她还在忌惮那天被拍下的照片。

        一节课结束，不二收起课本，装出很难过的语气：“有些难过呢，夕沫撕了我的纸条。”

        “……”难过就要有难过的样子，你看你眼睛和嘴都笑得这么弯，合一起都能成一个圆了，哪里像是难过了？

        “呐，夕沫，夕沫？”

        “……”她干脆戴上耳机听起轻音乐，趴到了桌上。

        她本想把脸埋在胳膊里的，但戴耳机会影响她监听周围环境，她只好把下巴放在胳膊上，半阖着双眼，余光随时监测着伊藤妍的动向，防范着她别突然冲过来将自己推下去。

        她不相信有人的反应速度能够快到救下她，她只相信练了好几周空手道和拳击的自己。

        伊藤妍看她戴着耳机听不见声音，赶快和不二周助嘀咕：“牧野同学好过分……怎么能不理人呢？”

        下一秒却发现夕沫好似听懂了一样，像看傻子一样无奈地望着她。

        毕竟洛一看过太多的书，这里面还包括了与唇语有关的……

        “没关系。”不二对伊藤妍敷衍地笑了笑，继续偏头盯着夕沫看。

        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夕沫默默地坐直身体，摘下耳机，露出了桌面上那本课外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日本哲学思想史。

        不二周助：“……”

        不愧是喜欢学习的人……

        夕沫将书翻到上次看到的地方，沉寂的双眼慢慢亮起熠熠光辉。她的双眼在书页上快速地一行一行扫过，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黑板，没过多久便将书轻轻地翻过一页。

        很明显，上课的时光是她最开心的，也是最享受的。

        她这个人不怎么讲话，却总是把心理都写在眼睛里，他总是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她学习的时候是开心的，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是尴尬窘迫的，偶遇男子网球部的人时是惊恐的……而在看到伊藤妍的时候是厌恶和无奈的。

        她好像总是在心里想很多事，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但这样的情绪分明，又反而说明了她是个单纯的人。

        可能像她这样能够专注于一件事的人，就是会这样单纯吧。

        让人羡慕呢……如果他也能认真对待网球就好了……

        说到网球……不二周助看向被她丢在脚边的网球包，她的网球是怎样的呢？

        于是傍晚参加部团活动时，不二周助做了热身后，就找了个借口去了女子网球部，远远地望着在球场上做练习的夕沫。绛紫色的及腰长发被她束了高高的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更精神利落。

        几球过后，不二突然睁开了眼睛。

        夕沫的网球，乍一看像是乾那样的数据网球，但多看几球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她更像是一开始就推测出来了对手的每一球，预先跑到最佳的接球地点，做出最省力最有效的回击。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只是在单纯地将球打过去。

        如果某一天能够和她比一场的话，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比分呢……

        不二摸了摸下巴，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躲在树丛里刷刷刷写笔记的乾。

        不二周助：“……”

        乾扶了下眼睛：“不二，你对她的网球怎么看？”

        “嗯……很厉害。”

        “可是，她是初三开学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的，在这之前她的网球一直很普通。”

        “诶？”不二惊讶地睁开眼睛。

        “而且她也是初三时学习成绩突然提高的，在这之前一直是年级中等。很奇怪吧？”

        不二捏着下巴想了半晌：“只能考虑是她在春假里发生了什么吧。”

        “可惜的是，初三之前，学校从来没有安排过任何测智商的活动。”

        “你是怀疑……”

        “我怀疑她是初三开学以后智商突然飙升到212分的。”

        “但……这怎么可能？”

        乾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我还调查了她以前的同学，很显然，牧野夕沫以前和现在的差别很大。只不过，性格方面好像没什么变化，因为她一直不怎么和人说话，也没有与她关系特别好的人。”

        夕沫和对手交换场地。她路过长椅时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刚好有一阵清凉的风拂过，惬意得她不禁扬起嘴角，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拦网外的这两个人，笑意顿时僵住。

        不二笑着对她挥了挥手，乾依旧那样面无表情地蹲在草丛里。

        夕沫无语：你俩也很闲吗……

        “哇！不二前辈！”“不二桑！”几个女生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不二周助，纷纷跑到拦网前和他打招呼。

        其中还包括了刚才和夕沫打练习赛的学妹。

        夕沫抚着额头：……你俩到底是干嘛来了？为什么有种男团拉票感……

        “而且她的球风，很像一个人。”乾低声说着，翻了翻自己的笔记。

        “你是说立海大的部长，幸村精市吗？”

        “嗯，仅是无论打到哪里都会被打回来这一点，的确很像。不过她并不会像幸村那样剥人五感。”

        “剥五感呐……”不二周助想象了一下夕沫剥人五感的景象，莫名感到有些有趣，“很可怕呢。”

        夕沫远远地看清了他们大概在说些什么，无语得嘴角直抽。

        这样做当然不会剥人五感啊！为什么你们都能默认这个古怪的设定啊！

        还有，不二！你那个表情根本不是觉得可怕，而是觉得有趣吧！你是想让我剥谁的五感啊！

        “经过我这两个月的观察，她的网球动作好像有了一些变化，力量、平衡感、反应力、爆发力都增强了，应该受益于她每个周末都去练空手道和拳击。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体术她也是从初三才开始学的，具体原因暂不确定。”

        夕沫：观察了我两个月？！乾你是跟踪狂吧！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另外，她会在看见一些人后就跑，我统计了一下，这些人全都是网球部的。她还总会在奇怪的时候变成不太好相处的性格，例如上学放学时值班老师在学校门口和她打招呼，她一次也没有回应过，不仅如此，她的走路速度还会加快20。”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只是社恐啊！！！！！

        “呐，说起来，乾为什么对夕沫这么感兴趣？”

        “一是我想知道她突然变强的原因，二是她上一次挑衅了我。”

        “挑衅？”

        “没错，有一次她叫我加油。”

        “嗯……很难想象是夕沫会做出的事呢。”

        那个怎么会是挑衅啊！！你是什么神级理解啊！

        夕沫再也受不了，抓着球拍的手隐隐发力，身体微微颤抖。

        “嗯。果然如此，她果然看得懂我们在说什么。”乾满意地合上了笔记，“走吧？不二。”

        和夕沫一起练习的学妹见不二周助走了，转头刚想和夕沫继续练习，却见到她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捂住脑袋，一副极其崩溃的样子。

        她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学姐，你怎么了……”

        夕沫慢慢抬起头，透过发丝的缝隙，见那两位已经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对她微笑着平淡说道：“没事，继续吧。”

        随后走向底线位置。

        学妹有些担忧地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学姐也是很不容易呢……

        部活结束，夕沫和往常一样躲避着一切可能出现“关键人物”的场所，看准机会一口气冲向校门口。

        “夕沫又想和我比短跑了吗？”

        不二突然神出鬼没地惊现在她身旁，夕沫在心中哀嚎着，深深地低下头，拼尽全力跑出自己最快的速度，渐渐地超过了不二。

        不二有些惊讶地挑高眉毛，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和她的速度持平：“夕沫跑得比以前快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

        “呐，夕沫。”

        不二半天没再继续说话，夕沫有些疑惑地朝他的方向偏过头，清瘦白净的少年站在夕阳里对她淡淡笑着。

        “我们打一场。”

        还有这好事？

        夕沫眼睛忽地一亮，停下脚步转向不二，放低重心，默默将双脚站成了拳击的站架。

        不二无奈地笑了笑：“我是说打一场网球。”

        夕沫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光是摇头的话……我不明白夕沫是什么意思呢。”

        可恶！腹黑真是太可恨了！

        夕沫咬着嘴唇皱着眉头，闷了半晌，才硬是从唇缝里挤出极微弱的声音：“拒……绝……”

        “噗……”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想打人啊！！！

        “对了，说起来，夕沫为什么要学拳击和空手道？”

        起初是因为想学，后来还因为怕死。

        然而夕沫并不想告诉他，瞥了他一眼，低下头迈开腿继续朝着校园门口猛冲。

        “噢？学长学姐真是青春呢，青春啊！”桃城站在他们身后远处，抬起右手，将书包搭到肩膀上。

        “那个是不二学长，他旁边的女生是谁啊？”越前上前一步，站到桃城身旁。

        “是牧野学姐……说起来，好像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在跑呢。上次还在走廊撞到我胸口了，那次真是好疼啊……”

        越前“诶~”了一声，语气像是玩味，又像是丝毫不感兴趣。目光注意到不二周助，他正颇有兴致地对她侧头微笑。越前的心中不禁对这个女生有些担忧。又看了看夕沫，她身上背着一个网球包，却被她大片铺散开的绛紫色头发遮住了大半。

        “还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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