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保健室永远没有老师

“醒了吗？”不二听到她的叹气声，合上手中的书，偏过头看向她。

        众所周知，保健室里永远也没有保健老师。

        夕沫的两个鼻孔里堵着卫生纸，由于刚刚失血过多，她的头还是晕晕乎乎的。

        “保健老师……是怎么说的？”

        “老师也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建议你去医院做一□□检。”不二顿了顿，“但……你会因流鼻血而晕倒，应该和你营养不良体质太差有关，还说午休之前还是不醒的话，建议去医院看一看。”

        这还营养不良体质太差？

        夕沫抬起手臂捏了捏，她的胳膊很瘦，但上面的肌肉非常紧实，肌肉线条很明显，一看就是经常地运动锻炼。

        至于突然流那么多鼻血，可想到的原因就太多了，她首先能想到的就是白血病。

        但她清楚自己流鼻血的原因，显然和白血病没什么关系。

        晕倒则应该是因为持续过度用脑，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去医院什么的就免了，她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医院。

        “唉……”夕沫又叹了一口气。

        不二很担心她是怕自己得了白血病，或是什么绝症，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夕沫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她看向他，弯唇淡淡地笑了笑：“谢谢你，不二周助……谢谢你肯陪着我，等我醒来。”

        不二怔了怔，她好像是第一次一口气和他说这么多话，同时也是和他第一次目光交汇了这么久。

        虽然他是眯着眼睛的……

        而且，虽然她笑起来很漂亮，但她的两个鼻孔都插着卫生纸，看起来一点也不优雅。

        不二很想故意笑出声提醒她，然后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但看到她苍白得像白纸一样的小脸，心想着这一次还是算了吧。

        他恢复了一贯的微笑：“没关系，我们是同桌嘛。”

        夕沫看到他的笑容，恍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不二笑了笑：“快到午休时间了，你中午吃些什么？”

        “……便当。”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真巧呢，我也是吃便当。不如等下回班级一起吃吧？”

        “……”不要！！！

        不二见她不说话，伸手轻轻地拽她的被子：“呐，夕沫你刚醒，不能这样蒙着头，应该多透透气的。”

        夕沫死死拽住被子不松手。

        “呐，夕沫，夕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来救救我！

        保健老师好像听到了她真诚的呼唤，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走了进来，不二立刻让出座位站起身：“老师。”

        保健老师是一名带着胡茬的大叔，眉头似乎永远都是皱起来的。

        他对不二点点头，看了一眼用被子蒙住头的夕沫：“她干什么呢？”

        不二笑了笑，没说话。

        夕沫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好意思把头露出来，但又不得不把头露出来……

        她把被子拉下一点，露出一双眼睛，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极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很自然：“老师好。”

        在看到老师皱起的眉毛时，她除了想起一大堆医学知识外，眼前全是含香梨花带雨含情脉脉：“我真想拿一把熨斗，把你的眉毛熨平。”

        又头疼又想笑，痛苦不堪。

        “嗯。”保健老师又对夕沫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上下审视了她一番，像是不耐烦地咂了咂嘴，抬手一把将她鼻子里插着的卫生纸揪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既然不流鼻血了，还插着这个干什么？”

        夕沫的内心在咆哮。

        也就是说她刚刚就是插着两条卫生纸，对不二周助展开了笑容？

        ……人生还可以重来吗？为什么她没能穿越到哆啦a梦的世界里，至少还能有个时光机！

        “经常流鼻血吗？”

        夕沫回忆了一下：“昨天流了，以前没有。”

        “那你平时注意加强营养，有时间去医院查一查，最好明天就去，我会帮你请假的。这件事马虎不得。”

        夕沫揉了揉头发，点了下头，但她并不打算去。

        “啊还有，你带手机了吗？”

        夕沫默默掏出口袋里的翻盖手机。

        “把我的电话记下来，以后有什么事及时找我。”

        如果只是单纯地鼻粘膜受损倒还算好，但万一是白血病呢？万一呢？

        夕沫一声不吭地将他的电话号码输进通讯录里：“谢谢老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先回班级了？”

        “嗯，回去吧。”保健老师抬了抬下巴，转过去处理起自己的事情。

        夕沫长吁了一口气，说好的保健老师都是好看的御姐呢？怎么她遇到的会是个暴躁大叔！

        虽然长得挺帅的，但是她在看保健老师时，和看熨斗基本没区别。

        很痛苦。

        夕沫跟在不二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空中漂浮着浅金色的光沫，午日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春风拂过他的栗色长发，细碎的发尾在空中交织着。

        好看，真好看。

        纤细温柔的美少年，真好……只是他的手里为什么会拿着她的那本理想国……

        啊对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二君，你先回班吧，我要去买东西。”

        不二回过身：“不如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夕沫连忙拒绝，小跑着离开了。

        她在一楼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盒酸奶，一盒是自己的，一盒是送给不二周助的，想感谢他把自己送到保健室，还等她醒过来。

        但只买个酸奶是不是不太够？他会不会觉得她太抠门……但要是送得太多了，他会不会反而觉得困扰？

        会不会误会自己是暗恋他，从而开始疏远她？

        而且，到时候又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个酸奶呢？

        不二君，谢谢你陪我醒过来！小小礼物请您笑纳……

        然后微笑着递上酸奶……

        夕沫想象着那个画面，突然社恐发作，尴尬得脚趾蜷缩全身发麻，什么也不想送了。

        说起来，他是怎么把她送到保健室的？是背着还是抱着……

        夕沫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偶然间抬起头，看见乾贞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

        他看了看夕沫手里的酸奶，和她衣襟上已经发黑的血迹，毫无感情地“嗯……”了一声，打开笔记本开始写字。

        夕沫：“……”

        她要镇定！

        她对乾贞治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乾贞治也对她微微点头，但当夕沫走过乾贞治身旁时，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嗷地一声跑远。

        她用力地跑，飞快地跑，然后咣地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两眼直冒金星……

        再次醒来时，保健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表情不耐烦得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她的床边还坐着疼得龇牙咧嘴的桃城。

        桃城最近脚受伤了，但午休时忍不住饿，一瘸一拐地往超市跑，没想到却会撞到快速跑过来的牧野夕沫，两个人砰地一声就撞到了一起。

        幸好桃城当时眼疾手快，伸出手臂将直挺挺向后倒去的少女捞住，否则她被撞到的就不只是脑门了。

        在看到她胸口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时，桃城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他撞的。

        结果就是夕沫的额头撞到了桃城的胸上，鼓了好大的一个包，当场晕倒，被桃城扛到了保健室。

        桃城则是胸口被撞得一片青紫，动一下胳膊都会疼。

        “也就是你肌肉够结实，否则说不定骨头都会被伤到。”保健老师皱着眉毛，嫌弃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牧野夕沫，“醒了？头晕不晕？”

        夕沫紧闭着眼睛坐起来，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没事，只是撞得很疼，没有脑震荡的症状。”

        保健老师轻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脑震荡？那你怎么不知道教学楼里不能乱跑乱跳？刚才还流了那么多血，刚醒就跑？还跑得那么快？奥运会比赛吗？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活泼啊！”

        “……”我错了！请你不要再这样嘲讽我了！

        老师又转而对桃城训斥道：“还有你！乱跑什么？脚上有伤还跑？”

        桃城捂着胸口，真·痛心疾首：“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老师看了一眼手表，走到冰箱前拿出两袋冰袋，丢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行了，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冰袋拿回去自己冰敷。”

        夕沫下床穿着鞋，小声道：“那个……对不起。”

        桃城愣了一下，发现她是在和自己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没什么啦，我也该向学姐道歉，我不该跑的。但是说起来……学姐，怎么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跑啊？刚刚是不是又遇见谁了？”

        “……！！！”夕沫身形一震。

        桃城这是什么脑回路，毫无逻辑和根据，却偏偏猜得这么准！

        夕沫不想回答，慌忙地穿好鞋子，拿起一个冰袋，对老师和桃城微微鞠躬，连忙离开了保健室。

        回到教室时，不二早就吃完了便当。

        夕沫一手将冰袋捂在额头上，一手将一盒酸奶不由分说地放到他的桌上，什么也不解释，连看他一眼也觉得不好意思。

        这一上午把她饿坏了，刚坐下就掏出便当开始狼吞虎咽。

        不二疑惑地拿起那盒酸奶：“……送给我的？”

        夕沫用力点了下头。

        “谢谢夕沫，那我就不客气了。”

        夕沫因为他的这句话差点噎死，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小声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二喝了一口：“嗯，很好喝。”

        夕沫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应该大部分人都喜欢酸奶，但以后要是再想感谢不二周助的话，还是窃取乾汁来投喂他更好。

        “对了，你额头怎么了？是撞到哪了吗？”

        的确是撞到了，于是夕沫点头，不说话。

        “你中午就吃这些吗？”

        他看到夕沫的便当盒里铺满了碎生菜叶，除此之外还有半根玉米，一颗白煮蛋，半块紫薯，半根黄瓜，一片鸡胸肉，一些意大利面，和几颗圣女果。

        虽然挺健康的，但他好像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晕倒了。

        夕沫又是点头不说话。

        “呐，夕沫……”

        她又差点被噎死，赶快打开自己的酸奶喝了几口：“你……你……”

        “说起来，这本书还挺有趣的。抱歉，没和你说就擅自拿走了。”不二说着，举起那本理想国晃了晃。

        “嗯没事……你看吧。”

        ……真好奇不二周助的有趣，是一种怎样的有趣。

        “今天真是吓坏了，抱着你去保健室的时候，你的鼻子还在不停地流血。”

        还真是抱着她去的！

        夕沫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

        你让我先把饭吃完好不好！

        “没事吧？”不二想上前顺一顺她的背，但手停滞在半空中，并未落到她的身上。

        夕沫艰难地摇手，示意没事。

        不二坐回去，喝了口酸奶：“所以……希望夕沫以后注意身体，不要再——”

        “你们在聊什么呢？”伊藤突然打断他，快速坐到座位上，笑着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人。在看到他们两人桌上摆着同样的酸奶时，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凝滞。

        不二睁了一下眼睛，又很快地眯起来。

        “牧墅桑，你已经没事了吗？你今天真是把我吓坏了，还在上课你就晕了过去，还流了那么多血，幸好不二及时把你送到了保健室，你要好好感谢他才行啊。”伊藤秀眉微蹙，目光中流露着关心，但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违心，夕沫光是从她的语气语调就听得出来。

        伊藤妍喜欢不二周助，从初一时在学校里偶遇到他，就开始暗恋他了。

        她原本想着把这一感情藏在心底，但初三时成为了他的前桌，她开始思考这会不会是命运的安排。

        伊藤知道自己长得可爱，性格也招人喜欢，人缘一直不错。

        这时候她终于开了窍：凭什么非得偷偷地暗恋他，而不想办法把他追到手，成为他的女朋友呢？

        但今天她亲眼看见他抱着牧野夕沫慌忙地跑去保健室，她的心好像被成吨重的大石头活活砸碎。

        她暗恋了这么久的不二周助，不会在开学第二天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吧？而且还是一个处处都比不过她的女生。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保健老师怎么说呀？不如你请假回家休息几天吧。”伊藤继续问道。

        夕沫看都不看她一眼，专心吃东西不说话。

        伊藤缩了缩下巴，柔柔弱弱地小声道：“不二，牧野桑是不是讨厌我啊……”

        不二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夕沫这时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眼中冰冷毫无感情，好像把她洞穿了一般。

        “我不讨厌你，但请你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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