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这官员竟没发怒？被一个商户质问？”

        “不仅没上火，还压着自己的下属好声好气同人道歉，这，这真是当官的？简直比戏文里唱的青天大老爷还好。”

        “这，这人哪是官老爷，是大善人啊，如，如果我们大庆也有这样官员，何愁不兴。”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不自觉露出赞同，之前他们拼命嘲笑那辛氏之母，等着看她凄惨的下场，哪知人家去跟官员讲理，不仅一点事没，反倒还真让那两女官服了软，连连道歉求饶。

        这要搁大庆朝，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受了委屈，只能咽下所有的委屈不满，自认倒霉，哪敢去找那些官老爷们的麻烦。

        要知道，民告官，不管是不是你对，都得先挨二十大板，运气好的，二十大板挨过去还能说话也不一定得清白，运气不好的，二十大板下去一命呜呼，啥也不用告了，直接抬着尸体回家了事，到时官老爷还是官老爷，他们却要整天心惊胆战，害怕官老爷记恨报复。

        所以即便有此法律，可大庆建立百年，就没几个老百姓真正用上的，所有人都将它用成了一纸空文。

        可如今再看这华国，一个最低贱的饭馆老板娘，都敢因为女官的两句碎嘴拽着她们去找大人讨说法，完全不怕她们报复，这，这是多大的胆子？或者说这个国家是多么的特别，官为民，民爱官但不怕官，多好多幸福啊！

        如果他们也能生在华国，是不是不用见到官吏就得低头下跪，惹到官吏就得跪地求饶，是不是也不用忍受每个月额外的保护费，是不是遇到不平，就能同这辛氏的母亲一样，理直气壮前去讲理。

        大庆为何没有这种好官？他们为何没有生在华国？这一刻，观看屏幕的人，心中深深羡慕起了辛氏这个蛮夷之国的华国人。

        是啊，羡慕，如果生在这样的国家，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能按自己的想法活得自由快乐吧，黎月华拉了拉头上的帏帽，深吸一口气，对着眼前的门房道：“还请通报一声，黎氏月华求见明光夫人。”

        男人来找明光夫人，门房倒是常见，可女子，还显见是个没成婚的女子也来找明光夫人？这可是头一回，门房也不免愣住：“好，好的，您等等。”

        说着一溜烟消失在黎月华面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黎月华左手握拳，双眼睁大紧紧盯着门口，既期待又担忧，如果她不答应自己该如何？答应了她又该如何？

        在她的忐忑中，门房出现，一脸遗憾道：“黎小姐，夫人说了，不见。”

        黎月华顿时满脸失望，不过幸好她不是空手来的：“那么，请你帮我把这份手书交给夫人，说我在这等着她。”

        这京城第一才女，为何非要见他们夫人？两人压根就搭不上边啊？门房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还是看在她名声的份上又跑了一趟，这回他再出现就一脸惊讶了：“黎小姐，夫人请您进去。”

        黎月华长长呼出一口气：“好的。”

        害怕明光夫人不喜，黎月华一路都没抬头，只谨慎的跟着门房走，即便绕了足足三个园子。

        果然，明光夫人真经营有道，来找她没错，黎月华更加坚定心中所想。

        “黎小姐来了。”一进明光夫人闺阁，黎月华就闻到一阵香风，清甜又沁人心脾，她被吹得恍惚，还是被她的声音给惊醒。

        “是，夫人，您好。”明光夫人摆摆手，示意一旁的门房下去，才看向黎月华：“黎小姐身为贵女，如何会来我这妓子的地方，就不怕脏了你的尊脚？”

        黎月华面色一凝，听出了她话中的冷意：“陛下都封您为夫人，我如何不能来。”

        明光听到这捏碎了手上的百合花，面色冷淡了些许：“不过侥幸罢了。”

        这话黎月华不好接，只能沉默，但心中却想起这位明光夫人的来历。

        她原是江南一农家女，被家人卖至京城，几经辗转成为百花楼的花魁，十五岁时以万两白银卖出自己初夜，从而响彻整个京都。

        成为京城花魁之首，不少纨绔子弟都以与她见一面为荣。

        这般过了两年，她却突然消失，偏偏消失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不少人还以为她是被害，便上京兆府报案，一个，两个，三个，报案的人到最后足足有上百，惹得整个京城都为之侧目，轰动一时。

        黎月华即便在家，也听说过，但都是鄙夷嫌弃之语，只说她身为妓子，居然惹得贵族为她争风吃醋，死得活该，死得好！

        那时她还小，只知道听大人的，闻言也觉得明光夫人不好，但不好在哪，她却是不清楚的。

        再五年后，当今天子登基，除了给自己的功臣封赏外，就封了原先的妓子明光为夫人，这下京城众纨绔才知道明光夫人是给陛下做事的，传闻她甚至还救过陛下一命，所以陛下才会冒被天下口诛笔伐的危险给她诰命。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因出身不被京城众贵妇接受，明光夫人也不在乎，既然这里容不下她，那就换个地方。

        转头就在京郊买了块地，盖了一座庄园，叫枫园，高兴了就呼朋唤友，叫上那些纨绔子弟对酒高歌，不高兴了，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可旁人也不敢说她一句闲话，因为谁叫她是陛下的人呢。

        黎月华是贵族女子，按说这辈子都不会同明光夫人有任何牵扯，可半个月前出现的直播让她下定决心解放女子，让她们过上如x国女子一般自由的生活。

        可这个决心不是嘴边下下就能成功的，黎月华在身边扒拉来扒拉去，最后发现只有明光夫人是她可以拉拢的对象，这才有了今天上门拜访一事。

        “夫人，我今次来，是有事相求。”黎月华想到眼前人曾经的过往，直接开门见山，耍心眼也没用。毕竟是能在当今眼皮子底下玩弄男人还不受任何责罚的女子，不简单，当今可是个对女子德行要求相当之高的人。

        明光夫人闻言，轻轻一笑，霎那间，阳光四射，黎月华这下知道她为何能一直霸占京城花魁榜首了，确实美艳不可方物。

        “求我？黎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就一妓子，有何能帮到你们这些世家贵女的地方？”

        黎月华深深吸一口气，认真望着她道：“如果我说，是改变大庆女子的地位呢。”

        明光夫人眼神一滞，很快又凛冽起来：“呵呵，你能做到？”

        黎月华点头：“能！”现在不能，将来也能，只要有人能随她一起，总会做到的，她坚信。x国能，大庆为何不能！

        明光夫人闻言冷嗤一声：“我不相信。”说着伸出手：“请吧，黎小姐，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你了。”

        黎月华面孔一白：“不，明光夫人，我知道你怨恨男人，怨恨这个世道，怨恨所有，我也不喜欢如今男子对女子的定义，凭什么女子不能野心勃勃，不能登堂入室，不能出将入相，我不甘心，不甘心！”

        这一刻的黎月华双目冒火，眼中尽是愤懑和野心，明光夫人愣了愣，没再赶她，只是换了姿势重新坐下，缓缓道：“你凭何认为自己能改变大庆？又凭何认为我会帮你？”

        如果没有证据，她怎么会来？黎月华从怀中掏出四本书来：“这风流散人就是明光夫人你吧？据说风流散人极厌恶男人，在她话本中的男子没一个有好下场，不是被砍头，就是被锯断双腿，再要不就是被毒死，无论他们地位多高，是不是贵族或世家。”

        明光夫人脸色不变：“那又如何？你该不会以为用这些就能威胁到我吧？我可是一点都不在乎名声的，再说，只要我不承认，也没人能拿我如何。”

        “不。”黎月华摇摇头：“我只是从风流散人的话本中读出了你身为女人的怨恨，不甘，所以才来找你的，因为我觉得我们挺相似的。”

        “相似？”明光夫人冷冷看着她：“我们哪里相似？你一个世家出生的贵女，从小锦衣玉食，一脚出，八脚迈，身边随便一个丫鬟怕是都比我小时候日子好过。”岂止是丫鬟，就算是倒夜香的只怕也饿不着，可她呢，辛辛苦苦干活，却从来都吃不饱？凭什么呢？

        黎月华脸皮一红，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是，我与你不同，但我们可以让后来人缩短这种差距，直至世家女也能和农女正大光明的站在一起。”

        “站在一起？你？黎家的小姐”明光夫人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农女”说完她便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才停下才开口，不屑道：“你在说梦话吗？大庆朝百年，没有一个农女配和世家女说话，我怕是连当你身边的丫鬟都不够格！”

        黎月华坚持：“以前不行，但现在或许可以，直播你看了吗？那上面的x国女子是怎样生活的，你见识到了吗？”说到这，她双手握拳，激动得：“如果我们努力，说不定大庆朝的女子也能活得和x国女子那般自由自在。”

        可能吗？明光夫人望着天上的屏幕，既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她今年二十二，可却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五岁被卖，八岁进了青楼，十五岁成为花魁，十七岁又当了叶青宸的下属，为他出生入死，历尽千辛万苦，他登上帝位，她也获得封诰。

        本以为苦尽甘来，谁知大庆朝的世家，贵族还是瞧不起她，觉得她下贱，纨绔们还是想占她便宜，因为她曾经是妓子，所以一辈子也得是妓子！

        看明白这一切后，明光彻底死了心，既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不想成为大庆唯一一个能将那些贵族老头碾压的女人了，而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喜欢男人就招呼，不喜欢就当他们是死人，反正这些人也不能将她怎样？

        明光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得这样过下去了，谁知半个月前，形势陡然生变，大庆天上突然出现了白板，很快，白板上又出现了个女人，一个，她认识的女人。

        辛氏是安王妃，不，是皇后许氏身边的丫鬟，自己曾经还见过她，当时甚觉可惜，这样一个浑身生机勃勃，充满韧性的女子竟是丫鬟。

        现在看来，或许是她错了，望着天上的辛氏在男人中游刃有余，看着里面的x国女子同男子一样当吏做官，看着她们骄傲的说出男女平等这四个字，明光失语了。

        她没想到自己追求了半辈子的平等居然早就在另一个国家实现，且她们做得更好，更加彻底，更加让人羡慕，得知真相的那天，明光关闭了枫园，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整天，谁也没见。

        因为她在思考辛氏是如何回x国的？她能不能也跟过去？如此是不是就能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跟男人一较高下，可惜，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明光叹了口气：“可能吗？”

        听见她语气松动，黎月华趁热打铁：“会的，一定会的，不信你看。”

        明光抬头，x国，辛芷煖正在整理新搬的房间，辛妈走了进来：“煖煖，你大舅家的雯雯说要过来住几天？”

        辛芷煖放下台灯：“为什么？”

        辛妈哼哼两声：“还能为啥？文文今年高三，马上就要高考，说是考点在市里，她们住农村不方便，让我来照顾她，真是，当初你在乡下时，他们家可一天都没看护过你，如今倒想起我来了，有这么当哥哥的吗？”

        辛芷煖闻言头一歪：“那你没答应？”

        辛妈脸一拉：“能不答应吗？这可是关乎你表妹一辈子的人生大事，要耽搁了，你大舅不恨死我，他就指着文文考上好大学，十里八乡的炫耀一番呢。”

        知道了，这是答应了气不过才找她诉苦的，辛芷煖无奈，只得低下头整理东西，听着她在耳边叨叨，时不时应付一声，看起来颇有些心不在焉。

        “这，这x国女子也能上学，还是大学？大学是何学？”

        “听这语气，像是太学？”

        “不可能，女子怎能上太学？这不是侮辱学子们吗？”

        “绝不可能，这叫文文的出生农村，应该是个农女，如何能上太学？”

        “贵族女子也就罢了，毕竟x国是蛮夷，让她们上太学正常，农女如何能上？这不是脏了大学的地！”

        农女也能上学？还能“高考”？是真的吗？不是在骗她，这x国，如何能这般与众不同？难道x国男子不怕女子抢了他们地位？不嫌弃与身份卑贱的农女同堂？明光双眼紧盯天上，既期待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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