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羁绊2.3

即将入夏的日子，穷氏老宅因为奇岩的回归重焕生机。

        穷氏老宅最初是由穷翌冥亲自参与设计建造的。整座宅邸拥有三栋小楼，主楼坐北朝南位于整座宅院的内侧，由东西两栋侧楼把守。每栋楼各自带有一个后花园。三栋楼中间是一处主花园。一条左右双车道环绕主花园与三处后花园，通达每一栋楼前后的两个大门。

        三栋楼各自带有厨房、餐厅、洗衣房、储物间、公共卫生间，每间卧室都带有独立卫生间和洗浴间。

        主楼地上三层，一层有一大一小两间会客室，二层两间客房、两间休闲室及一间大会议室，三层一间主卧带有两间书房，楼顶是空中花园。

        东侧楼地上两层，一层两间客房，其中一间供季叔居住，另一间供智能机器佣人充电休息，二层三间主卧供养着穷氏睚眦，地下一层有两间训练室，另有一间非常时期可作牢房，楼顶是一处停机坪，一道连廊直通主楼二层。

        西侧楼也是地上两层，后来专供奇岩和奇婧居住。

        奇岩要搬回国内居住，奇溪自当义不容辞，让人将老宅按照原有的样子重整一番。奇溪精心准备好一切，特意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带上小翌一，同穷翌玄一早到酒店接奇岩回到老宅。

        小翌一第一次见到奇岩，却是毫不认生，对奇岩展露出格外的亲昵。一路上，小翌一黏在奇岩身边，用她的天真烂漫讨得奇岩的欢喜，一家老小其乐融融。

        穷翌玄见老宅被重整一新，宛如七年前父亲还健在时的样子，不免有些惆然。他亲自将奇岩的行李拿到主卧，然后来到当年父亲的书房。

        穷翌寒成家后，奇岩便独自搬去了i国南部小镇赫兰定居。穷翌玄在十七岁之前从未见过奇岩，只是在每年的生日和过年时会收到一份来自异国的礼物，署名是奇岩。穷翌玄鲜少听父亲提及过此人，家族影像中也只偶尔见到过她的身影。但穷翌玄对这个身影却有着格外的莫名情愫，他也因此从季叔那里得知了奇岩与他祖父两代人之间不为人知的纠葛。

        年少时的穷翌玄，在得知了奇岩才是父亲的生母，是自己的亲奶奶，他对奇岩就有了更多的亲切和信赖感。七年前，穷翌寒突然身故，奇岩及时出现主持大局，并以其一己之力对抗各家宗亲的挑衅，力保他接任掌门之位，穷翌玄对此一直感怀于心。直到后来，奇岩对张寒一的态度，成了他们二人之间一道难以修复的隔阂。

        奇溪陪同着奇岩在一楼，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花园，从花园再回到客厅。奇岩一路抱着小翌一，一圈走下来，不免有些吃力，奇溪赶忙接过翌一，哄着她：

        “翌一乖啊，太奶奶今日舟车劳顿，需要多些时间休息。我们先回去了，好不好？”

        此时，季叔端来四杯茶水，见到奇岩恭敬道：

        “老季给夫人请安了。”

        奇岩见到他在此，不免有些意外。奇溪解释道：

        “太夫人，这是翌玄特意叮嘱的。翌玄说，您以前在国内时一直是季叔伺候着。这次您回来，让他回来这边，您会更方便一些。”

        奇岩看了看奇溪，又看了眼季叔，笑而不语。随后拿起茶喝了一口，开口道：

        “这茶不错。许久没尝到过季叔的手艺了。奇溪啊，你们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

        奇溪面露喜悦，幸然应是。

        …

        午饭过后，奇溪带翌一先行离开。穷翌玄陪着奇岩来到主楼后花园。

        这里是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却也是寄托着她全部怨念的场所。她憎恨这里，却也清楚，自己属于这里。她心里明白，这一次回来，为了结未了之事，难免要重蹈覆辙。置身于此，她的内心反而是无比的平静。

        穷翌玄随奇岩走到花园茶歇处坐下，自己站立跟前。奇岩看着他，突然厉声开口道：

        “穷翌玄，我问你，如果是一家之长触犯了家规，该当如何处置？”

        穷翌玄意料之中，开门见山道：

        “但凭太夫人处置就是。”

        “你倒大方！堂堂穷氏掌门，情愿受罚，就为袒护一个白氏族人？”

        “太夫人心里明镜一般。”

        “穷翌玄，你当真执意要违背祖训吗？”

        “孙儿是掌门，时刻谨记祖训。”

        “谨记，但就是不遵守，是吗？”

        “我没有理由处决寒一。”

        “穷翌玄，我当初就与你说的很清楚，无论张寒一是不是凶手，只要他活着，对你就是最大的威胁！”

        “寒一不是凶手。我没有理由处决他。”

        穷翌玄郑重其事道。奇岩冷眼看着他，紧接厉声喝道：

        “你！穷翌玄，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能做到如此的，当今这世上只有三人。如果不是张寒一，难不成是你？”

        “不是我，更不可能是寒一。”

        “为什么不可能是张寒一！”

        穷翌玄看向奇岩，加重语气说道：

        “太夫人，您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到穷翌玄这话，奇岩先是一愣，片刻间面露哀色，呢喃低语道：

        “怎么可能，你父亲他，他怎么会…”

        穷翌玄正想开口安慰，却见奇岩眼里忽又闪出寒光，只听奇岩突然嗔怒道：

        “他竟如此！你们当真以为，能瞒得住我吗！”

        “太夫人您”

        奇岩态度转变之快，让穷翌玄一时语塞。奇岩站起身，走到穷翌玄跟前，沉声冷语道：

        “你要理由，好啊！我告诉你。张寒一要么是你的弑父仇人，要么是穷氏的必诛之人。总归，此人不可留！”

        穷翌玄不动声色，直视着奇岩的眼睛，坦然说道：

        “太夫人，众人已皆知，张寒一前不久已经被猎杀。世上再无此人。”

        “好啊，我的好孙儿啊！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你当初那道猎杀令，是为了掩我的耳目啊！”

        “太夫人用心良苦，孙儿不敢辜负。”

        穷翌玄恭敬说道，语气却带着挑衅。但却见奇岩收敛了怒气，冷笑道：

        “我的好孙儿，你一定要留他在身边，就要做好准备。这一次只是惊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保证，每一次都不会有意外！”

        …

        穷翌玄从老宅出来，回到奇氏大厦办公室。庞嘉得召唤随即赶来。

        他刚一进门，只觉一道寒光从耳边掠过，打在门上。庞嘉回头看到一根细丝垂直嵌进门里，外面一段好似一根棉线瘫软垂下，看上去诡异的瘆人。庞嘉头皮发紧，小心开口道：

        “掌门，您找我”

        “李微是从你那里得到的我的行踪？”

        “是”

        “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张寒一，是不是！”

        “是…”

        庞嘉每回答一句，他身后的门上便多嵌进一根细丝，根根靠近他的脑袋。庞嘉明白，此时此刻只有如实交代，但凡有一句诳语，穷翌玄定会要了他的命。

        “你可真不愧是太夫人的好学生啊！”

        “掌门我…”

        不等庞嘉说下去，又是一道寒光掠过他的头顶，打在门上。穷翌玄继续问道：

        “是你提前解决了埋伏在周围的杀手？”

        “是”

        庞嘉如实回答，穷翌玄看着他，冷语道：

        “太夫人这一把‘双刃’，用的还真是恰到好处啊！”

        “太夫人一心为掌门着想，也是用心良苦…”

        庞嘉话音未落，只觉又一道寒光掠过，右耳上廓真切感到一阵寒凉，随即是火辣的疼。他即刻敛口俯首，不敢再发一声。

        穷翌玄强压下心中腾起的嗜杀冲动，冷声说道：

        “庞嘉，你是个聪明人。若一心想做炮灰，就趁早为自己买好棺材。”

        “掌门提点的是！我这条贱命何需浪费一口棺材。我若哪天真被轰成了灰，直接随风散去最好。”

        “滚吧。”

        穷翌玄说的语气终于淡漠下来。庞嘉长吁一口气，连忙应是，出了房门，暗自庆幸。

        …

        傍晚时分，寒翌拎着一个精致的袋子走进奇氏总部大楼。

        穷氏办公楼位于大楼顶层，需要乘坐专属电梯才能到达。寒翌第一次来，问了大厦前台却被告知顶层是奇氏集团总裁办公区。寒翌自觉不对，只好打电话问庞嘉。没想到，庞嘉亲自来接他。

        庞嘉领寒翌走进大厦一楼一间vip会客室，通过另一扇门，经过身份核验后，乘坐专属电梯来到顶层。

        寒翌随庞嘉从前厅后门穿过一处玻璃连廊，透过连廊的玻璃可以看到与此相连的一栋三层小楼。寒翌发现，小楼二层正对连廊，靠近前厅的房间落地窗是单向玻璃，想来应该就是穷翌玄的办公室了。

        庞嘉带他来到二楼最靠前厅一侧的房间门口。二人停在门口，听到房间里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一声声清脆刺耳。寒翌疑惑地看向庞嘉，庞嘉苦笑不语。寒翌心领神会地给了庞嘉一个眼神示意他开门，自己则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房间。

        穷翌玄怒气未消，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看都不看来人，没好气道：

        “滚出去，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

        寒翌站在庞嘉身后，只见办公桌对面整墙的瓷器摆件已然碎了大半，刚好连成一个x字形。庞嘉小心翼翼开口道：

        “掌门，夫人送了粥来。”

        “不吃！拿走！”

        “夫人亲手做的皮蛋”

        “滚！”

        果然，穷翌玄怒吼一声，庞嘉麻利儿地溜了出去。

        寒翌不禁诧异穷翌玄的态度，但很快便想到了，看来穷翌玄已经见过太夫人。

        他至今清晰记得，七年前太夫人看到他时眼中透露出的惊愕和复杂情绪。那时的他，早已听穷翌玄多次提及太夫人与他穷氏祖孙三代的关系。他清楚感受得到穷翌玄对太夫人有着特别的亲切感。他也对太夫人抱以十分的敬重。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夫人不闻不问便一口咬定是他杀了穷翌寒，就要将他处死。他记得那一日在地牢，太夫人眼中对他的杀意带着坚定的恨，不容任何辩解。那时若不是穷翌玄及时出现。但是，他更没想到的是，穷翌玄为了他，对太夫人用了坚决违抗的态度…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穷翌玄如此动怒…

        能够牵动穷翌玄如此动怒的人，除了太夫人，也应该就没有别人了。寒翌想着，走上前，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开口道：

        “粥我放这里了，你记得吃。”

        穷翌玄见到寒翌，态度瞬间温和下来。刚刚还是凶神恶煞般的他，此时已经变成了人畜无害的小可爱，不无委屈地开口道：

        “我不吃粥！我喝牛奶。”

        “不行，你喝牛奶拉肚子。”

        “那你陪我吃粥。”

        “要不要我喂你啊少爷！”

        “要。”

        “你！”

        “要！”

        “”

        寒翌无奈，打开袋子拿出粥。穷翌玄拉他并排坐进沙发，一副坐等投喂的模样，还故意挑三拣四道：

        “要皮蛋，这块儿，这块儿”

        “”

        “蛋黄这块儿！”

        “”

        “我不要蛋白！”

        “自己吃！”

        “自己吃就自己吃！来，啊～”

        “我让你自己吃，谁让你喂我了！”

        “你答应了陪我吃的！”

        “”

        “这块儿蛋黄给你，来，张嘴，啊～”

        一碗粥被穷翌玄就这样全部喂给了寒翌。此刻的穷翌玄，一脸甚是欣慰的欢乐模样。寒翌却打算一盆冷水泼醒他，开口道：

        “你去见过太夫人了？”

        穷翌玄即刻恢复到往日模样，周身气氛瞬间阴沉下来，说道：

        “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记住你答应我的。”

        “留我在你身边，如果再有下次，你我都无法确保不会再伤己旁人。”

        穷翌玄惊诧地看向寒翌。他知道了？也是，以寒一的头脑，他穷翌玄想的到的，寒一又怎么会看不明白。穷翌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寒翌看着他，语重心长道：

        “太夫人一心为你，也是用心良苦。”

        穷翌玄冷笑一声。这话刚刚听庞嘉说时，他是火大，此刻听寒翌说，却是心凉。寒翌看着他，继续说道：

        “穷翌玄，你好好想想，如果这次还埋伏了杀手，你以为我和翌一你护得了哪个？”

        寒翌自知这话问的委实扎心，但也唯有让穷翌玄直面现实，才有可能阻止他的任性妄为。他本以为穷翌玄会发火，却不想穷翌玄心平气和说道：

        “你不会让翌一出事。”

        穷翌玄说的寒翌无法反驳。他心中无奈，却也有庆幸，庆幸原来一直以来，穷翌玄都是相信自己的。

        寒翌默然收拾东西，低眉不再看穷翌玄。他怕穷翌玄会看出此刻他的内心，涌出的感动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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