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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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小径上匆匆走来一个身着戎装的青年,他的甲胄上还沾着尚未干透的血迹。
“末将项越云来迟,还请官家娘娘恕罪。”青年单膝跪在了主桌前,诚恳告罪。
李慕乾颔首望下,静静看了青年片刻,面容带上点点笑意,温和道:“项将军为国在外浴血,何罪之有?快快入座吧。”
项越云谢过恩,当场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甲胄交给丫鬟,而后坐到了圣人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上。
钱望舒对于项越云的到来很是高兴,侧头同他打了一个含笑的照面,还亲自唤了丫鬟来给他倒酒。
项越云端起酒杯,独自向官家祝祷。
李慕乾重新拿起茶杯,平静望向席间众人,出言:“众卿同喜。”
钱望舒端着酒杯,后知后觉地盈起笑意,同李慕乾一同见礼。
-
一席毕,客人热闹游园,泰山与新婿于假山凉亭中对弈。
钱望舒躲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蹲在地上给自己的小花圃除草。
其实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知道作为一个皇后的她现在应该干些什么。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不在这,我又能去哪里,我又不想和那群大叔大娘扯皮。”钱望舒兀自撇了撇嘴,拍掉了手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项越云换回了常服,含笑站在钱望舒面前,同她浅浅行了个礼。
“行了吧,这里又没有别人,云阿哥何必和我做样子。”钱望舒虚托了他一把,被他装模作样的模样逗笑,拜拜手转身去坐那树上架的秋千。
项越云轻笑一声后脚跟上,拉了张小杌子在钱望舒对首坐下。
“你瞧着我笑什么?”钱望舒后怕地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我们小舒真是长大了,从前明明只是这么丁点大的奶娃娃。”项越云感慨着摇头,还在自己身边比了个样子。
钱望舒“哼”了一声,仰头瞧了瞧缠着紫藤的秋千架,忽然朝项越云伸出了手:“我的添妆礼呢?拿来!”
要礼要得凶神恶煞,活像个阎罗。
“你可真是个讨债鬼哦,”项越云啧了一声,故意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从衣襟里摸出了一个小锦匣。
钱望舒毫不客气地就从他手里抢走了那个匣子,也没顾忌什么,当即便将其打开了。
天鹅绒布里,静静躺着一颗光华流转的大东珠。
“哟,可是让项将军破费了。”钱望舒喟叹了一声,拾起珠子在阳光下照了照,珠子立刻便泛起了七彩的金光。
“咱们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不过是同你意思意思。”项越云受不起钱望舒的奉承,皱着眉摆手让她赶紧闭嘴。
钱望舒瞟了他一眼,立刻叫清荷把东西收好,并且心中已经打算好要拿这颗珠子去配一顶花冠子戴。
“我也不多久留了,”项越云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站起身,“我来替国公传句话,他让你去书房里等他。”
“书房?”钱望舒心中一惊,又疑惑道:“老爹从前不是不让我进他的书房吗,我记得我小时候偷偷进去了一次被他罚了半个月禁闭呢!”
说起这个地方钱望舒还是有些发怵,她总觉得老爹是在那个房间里豢养了什么大怪兽才不让她进去的。
项越云耸了耸肩,一脸自求多福地看着钱望舒。
“走了,有空我会进宫去瞧你的。”项越云传完话就准备离开了。
钱望舒瞧着项越云潇洒离开的背影,心里一把深深的担忧。
不会提议一个选秀,就严重到要请家法的地步吧。。。
-
钱望舒怀着一颗惴惴之心走到了肃国公的书房门口,管家空空叔正好在门口等她。
“娘娘,国公让您先进去等。”空空叔为她推开了书房门,伸手请了她进去。
“我,自己一个人进去?”钱望舒看着依旧停在原地的空空叔,愣了一下。
“回娘娘的话,国公是这样吩咐的。”空空叔左右瞧了瞧,又凑近对钱望舒小声提醒了一句:“姑娘,您进去坐在茶榻上等就好,见到了什么您就只当没瞧见。”
什么叫见到了就当没见到?
被老管家这么一说,钱望舒心里更是慎得慌。
不会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钱望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轻步踏进了书房。
房中陈设同钱望舒当年误闯时的摆放别无二致,家具在精不在多。
小时候不懂,只觉得老爹房间里甚是寡淡,什么好看的宝贝都不摆,现在看来,所设件件都是低调奢华的绝世孤品。
钱望舒还是记着空空叔的教诲,见到茶榻便坐了上去,然后眼睛不自觉开始不安分。
老爹的书案是整个国公府的绝对禁区,当年她不过将将踏进被挂帘遮挡的区域里一步,就被老爹提着后颈扔出了书房。
虽然害怕多一些,但还是好奇。
奇怪,那桌子上怎么看着像是摆了些女人家的东西?
嘶,老爹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
墙上怎么好像还挂了幅的画像?!
钱望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小猫儿,走过去一探究竟。
画中人是个同她年岁不相上下的少女,着一身碧绿色迎春广袖流仙裙,蹲身抱着一只傲娇的白孔雀,笑靥如花,目光明媚。
身后景致瞧着又像是书房外的小院。
落款,丁未年春日将笑画。
将笑,是老爹的表字。
钱望舒正要计算丁未年是哪个年份却听到身后有推门声,她立刻转身,在离珠帘一步处站定。
“老爹。”钱望舒盈起笑脸乖巧迎上去。
钱念北瞧着她的讨好,凤眸一弯,问:“你都瞧见什么了?”
钱望舒一脸笑意差点冻僵,她低头扯了扯钱念北的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瞧见了一个画里的小美人啊。”
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爆栗。
“你沈叔难道没有提醒你,进了房不要随便乱瞧么?”钱念北轻哼一声,先一步去了茶榻坐下。
好像老爹也没有那么生气嘛。
钱望舒后脚屁颠屁颠跟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是我阿娘吗?”
钱念北正要喝茶,抬眸淡淡扫过去,先抿了一口茶,一挑眉,漫不经心道:“差点就是了。”
听着倒是个悲伤的故事,钱望舒略带唏嘘地撇了撇嘴,没有再多问。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空茶杯,又看了看钱念北,示意他也给自己倒一杯。
“明前的龙井,便宜你个黄毛丫头了。”钱念北给自己和钱望舒都倒了一杯。
钱望舒将茶杯捧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正要开口品尝,却听到身边人问道:“这几日你同李慕乾那小子相处得怎么样?”
果然,吃人的嘴短。
“就这样呗,井水不犯河水。”钱望舒牛饮掉一杯茶,将空杯子放回了茶几上,然后轻轻呷了一口。
旁边人鼻子里出气,冷哼了一声。
“哎哟,是李慕乾他先给我小鞋穿,我才要给他找小老婆的嘛!”钱望舒自己先委屈了,汪着一双秋水瞳,可怜兮兮地看着钱念北。
“如何给你穿的?”钱念北问。
“他昨日让我看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宫卷,我觉都没好好睡,饭也没好好吃呢!”钱望舒义正严辞地指控李慕乾的罪行。
钱念北睨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揶揄道:“跟个小猪仔似的,还整日只知道吃和睡。”
“我是小猪仔,你就是大猪仔!”钱望舒瞪着眼睛回敬他。
这话倒是把钱念北逗笑了,他低头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淡言:“满京城哪个不晓得,你是我捡回来的丫头?”
“捡回来,也是你的丫头!”钱望舒可不怕他这话,说完便抱着臂仰头去瞧那天花板。
“是啊,你是我钱念北的女儿,那吃了我这么多年的米,是不是也该为我分分忧?”
“我没有吗?”钱望舒转回头,又顶他一句。
“皇后位置都没有坐热,就想引狼入室了,老子可没空去管你那些后宫的争斗。”钱念北面色微变,话中带上了一丝锋芒。
钱望舒底气瞬间就没有那么足了,低低垂着头,拨弄着自己的手绢,小声嘟囔道:“那你也没说做皇后要干这么多事嘛!”
“你如今几岁了,平日在乐丰楼里都是厮混吗?”钱念北话语更加凌厉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老爹你别生气。”钱望舒是个看得懂颜色的,即时伸手熄灭了钱念北将将要燃起的怒火,“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着。”
钱念北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茶杯放下,搓了搓手,正色道:“后宫事务有傅雪眉帮衬,你也没有婆母要侍奉,只要抓住官家的心,中宫之位自当稳固。”
“所以呢?”
“日后如是李慕乾有什么动静,你也早些将消息传家来,好让我早做准备,左右你姓钱,我们自家人才是最亲。”
“这些我自然是清楚的,老爹放心。”钱望舒衡量了这两个任务的难度,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喝光了自己茶杯里的茶,准备告辞。
“沈叔早上为你买了宋家坊的糕饼,你带上走。”
“知道啦,沈叔买的。”
钱望舒朝钱念北笑着撇了撇嘴,同他微微欠了欠身,离开了书房。
-
肃国公门口,凤舆仪仗等了一路。
“官家呢?”钱望舒在肃国公府里找了李慕乾一圈都没有找到他,连带着梵华也不见了踪影。
一个小内侍怯生生过来告诉她,官家同内侍官去云林寺了,让她自己先回大内。
哟呵,出去玩不带她,好样的。
钱望舒兀自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糕饼盒递给了小内侍,吩咐道:“我命你护送它回大内,我出去一趟,不必管我。”
小内侍领了懿旨,指挥仪仗回程。
钱望舒带着清荷折回了肃国公府,换上了一身男子服饰,头戴纱笠,又去车棚牵了两匹马。
“娘娘,我们?”
“清荷,在外要喊我什么?”
“哦,公子,我们去哪里?”
“自然是回我的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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