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水泥封尸（六）

“千帆，我们去趟厕所，你自己长点眼睛。”陶宇敲敲桌子，提醒他。

        牧千帆点头，知道他们是要去查看这周边的情况了。

        这是溪落谷这附近唯一一栋房子，目前看起来嫌疑最大。嫌疑人在花田里杀了人之后，很可能就是在这里对尸体进行后续处理的。

        低温、干燥。

        这种气候是最容易保存尸体而不被别人发现的，牧千帆很不懂，这溪落谷这么偏，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人就算把女孩在这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说不定都可以隐瞒一辈子。怎么会不辞辛苦的把人用水泥封起来拖到emperor呢？

        “哎，小伙子，那三个呢？”老板娘端上一盘胡萝卜炖牛肉，发现桌子上只有牧千帆一个人。

        “哦……他们去找厕所了……这里的厕所有点难找……”牧千帆信口胡诌。

        “这附近没有的啊，这群孩子是去哪里找了”老板娘探头往外看了看。

        “老板娘，这真的就只有你们一家吗？”

        “是啊，就我们家还是这两年才搬过来的。不是我外甥发现的这里，我们还都不知道呢。”

        “您外甥”

        “跟你们年纪一般大，也在读大学!”老板娘说道外甥的时候满脸的自豪，“我跟你说，n大你听过没？我外甥就在那里读书!”

        “好巧啊，我们也是n大的学生，不知道您外甥是什么系的，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陶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嘻嘻的说。

        “n大地理系，大四了，开年就要上班了!叫陈涵，你们听说过吗？”

        “啊……那我们隔得有点远，我们是……学医的。”有一个学医，也不算成心欺骗老百姓吧，卫梓杰悻悻的想。

        “学医当医生好，当医生这年头赚钱!”

        “呵呵呵，还好还好。”没名声的医生也很苦的，牧千帆在心里小声的吐槽道。

        “说了半天还没问你们找到厕所没有啊？”老板娘巴掌一拍，想起正事。

        “……没。”

        “我家有，你们怎么不问我!来来来，憋坏了吧？你们大学生就是老实，好多人就往那油菜花地里一蹲……”

        陶宇和卫梓杰连着颜骐相视一眼，默默的给老板娘道歉。那个其实……刚才我们仨把你家房间都逛遍了……嗯，后院翻进去的……

        吃完了饭，颜骐付钱的时候有点明白这老板娘为什么热情了，五个菜六百块钱，还是六折以后的……

        摆明的坐地起价啊。

        真贵!

        回到车上，牧千帆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大大的有!我们的春假有戏了!”陶宇激动地说。

        “是什么？”

        “水泥，她家后院墙根有几大袋水泥。”

        “就这”

        “还有这个。”陶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封袋包着的还沾着几根头发的粉红色头绳，得意的说，“颜骐的眼睛就是尖，床缝里的头绳都能被他找到!”

        颜骐道：“好了，别吹了，你跟牧千帆等会在局里下车，我跟梓杰去趟n大。”

        “行。”

        “这两天麻烦你了。”卫梓杰说道。

        牧千帆有点失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作用到此为止了。

        “没事，抓到人要紧。”他强颜欢笑的说。

        车开到公安局门口，牧千帆和陶宇也分开了。

        “你自己保重，有空多回去陪陪叔叔阿姨。”

        “嗯，知道了。”牧千帆点点头，“祝你们早日破案。”

        “谢了！”

        陶宇挥挥手，然后大步如飞的走进了公安大楼。

        七天假……才用了两天，双喜知道肯定要气死了，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的请年假了，结果根本没有说到十句话。

        可是不请年假也没人跟你换班啊……

        死结。

        牧千帆搭车回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提着旅行包朝城南的老院走去。

        李云翠早就放了假，从二十开始就在家里准备年货。

        门口传开窸窣的声音，她把手上的水抹在围裙上，匆匆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

        “千帆回来了，正好，妈在包饺子，再等会儿你爸咱们就可以吃饭了!”李云翠把他手里的行李接过来，取出柜子里的毛绒拖鞋给他。

        “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牧千帆有点奇怪，他又没有提前说。

        “今天过小年你不回来妈就只好端着饺子把你爸带上去医院找你了，一家人不在一起像什么话!”

        “今天过小年”牧千帆挠挠头，“我忘了……”

        “这什么记性!房间早给你收拾好了，自己把衣服放到柜子里，我再包两个去，现在包的不够吃。”李云翠说完，就转身去厨房了。

        牧千帆换了鞋，拎着包去了二楼。

        推开门，卧室还是老样子，海军蓝的床单和被罩，靠窗的是一个长方形的书桌，桌子上摆了一排医学用书和一本牛津词典。

        牧千帆把旅行包扔到衣柜旁边，扑倒在床上不想起来。

        被罩上淡淡的香气飘进鼻腔，牧千帆更深的闻了闻，家里的洗衣液又换味道了。

        “千帆，千帆吃饭了!”李云翠在门口叫了两声没人回答，扭开门把，一看屋内就笑了。

        脸上的细纹一条条在脸上绽开，展示出岁月的刻痕。

        “千帆……这孩子，这点时间怎么就睡着了”李云翠走过去，看着睡颜安稳的小儿子，心里只剩下平静和温暖。

        老了……真的是老了……

        当初的歇斯底里，转变成一个母亲的双倍关爱。

        牧千帆模模糊糊的听到母亲在耳边嘀咕，头发被温柔的抚摸，“当医生这么累的……哎，早知道当年就不让你学医了……”

        等牧千帆醒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他不是很清醒的下楼，老两口正在厨房里捣鼓什么。

        “妈，爸”

        “哎你醒了，正好，你爸非要露一手，做了排骨和青菜。”李云翠端着盘子往外走，牧千帆进去拿碗和筷子。

        “妈，你怎么不喊我，今天要去看看哥。都这么晚了……”牧千帆一看锅里的饺子就知道他们在等他，饺子皮都有点烂了。

        李云翠把掉在耳边的头发塞到而后，说，“不急，你先吃，吃饱了再去是一样的。”

        “妈，你下次要叫我!这么黑开车也不安全……”

        “好，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看看你爸烧的排骨味道怎么样”

        牧千帆夹起一块一根骨头的排骨塞到嘴里，糖醋的酱香味恰到好处，他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好吃”，然后又夹了一个放到碗里。

        出发去郊区已经八点半了，一路擦着限速值过去，也将近十点。

        整个墓园静悄悄的，李云翠挎着一个篮子，牧峰拿着手电筒一路都小心的搀扶着她，牧千帆抱着一束蓝色的满天星跟在最后。

        “谁”最前面的牧峰突然大喝一声。

        牧千帆警觉的大跨步站到他身边，“出来!”

        黑色的夜里，没有星星，橙色的光点十分显眼。

        牧峰把手电筒往前面一照，刚才在黑夜里的人主动的走到光圈下。

        “你是……小骐!你这孩子，你、你多少年没回来了——”李云翠上前两步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他从自己面前消失了似的。

        颜骐怕烫到他，把手里的燃着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六年不见了，翠姨。”

        “你还好吗？留在家里吧！你妈妈上次还说你，我们都老了……”李云翠知道当初颜骐受不了千航意外去世的打击才出国，可是他一连六年不归，让她一直挂念不说，更多的是愧疚和担心。

        颜骐扯出一丝笑意说，“翠姨，年后我就正式是市局刑侦大队的一员了，现在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是也开始工作了，您放心吧，不走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李云翠抹了两滴泪，余光瞥见一旁的墓碑，刚才的欣喜一扫而尽，“小骐也是来祭——看千航的吧？”

        “嗯。”颜骐往一边站了站，给他们腾出位子。

        李云翠缓慢的蹲下来，掀开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保温盒，“千航，小年了，妈给你送饺子……虾仁馅儿的，你最喜欢了。妈一大早去海鲜市场买的活蹦乱跳的活虾，一个个个头可大了，你尝尝看。你弟还给你带了满天星，他现在可听话了，很努力的当一名有用的医生……你爸今年身体不错，我有听你的话经常督促他锻炼，你不用担心，你爸会长命百岁的……你在下面要缺什么，给妈托个梦，妈都给你捎来！一定要记得托梦啊……”

        牧千帆听着李云翠的话，像吞了一块石头，胃里发沉。他一年要往这个地方跑几十次，每次都要说好多话，给千航汇报自己做了什么，向他倾诉自己的烦恼……有时候他特别不相信千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可是一跟父母一起，现实又如此的清晰又残酷。

        残酷的令人清醒……

        “千航，你放心吧，我，你妈，你弟都好的很，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牧峰拍了拍李云翠的肩，往她身边靠了靠。

        “千航，我知道你在保佑我们……你也保佑保佑小骐，妈知道你们很相爱，但是千航，小骐也需要有人照顾……你保佑他再找到一个心爱的人好吗？”

        “阿姨——”颜骐直接黑了脸。

        “妈，你别说了。”牧千帆感觉身边的人已经把拳头捏的嘎吱响了，要不是他妈，可能颜骐现在就已经挥拳头把人凑地上了。

        “小骐，我早就把你看做是我的另一个儿子了。千航走了，你要学会接受，不然你以后……可要怎么办哪!”李云翠跟颜家妈妈自从俩孩子在一起之后也成了知交好友。

        牧千航的意外对颜骐造成的打击不亚于死一次，甚至更加生不如死。颜家妈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李云翠觉得对不起他，咬咬牙，不顾颜骐的脸色接着说，“小骐，阿姨没跟你开玩笑，你是个好孩子，你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你——”

        “阿姨，别说了。”颜骐拉上了风衣领子，脸上的表情如冰封一般，“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骐!”李云翠拉住他的胳膊，却抵不住他抽走时的力气。

        颜骐低着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走的干净利落，不带任何犹豫。

        “牧峰……我做错了吗？我……”李云翠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忍不住掩面而泣。

        牧千帆把满天星放在墓前，天如泼墨，黑压压的沉在肩上。他扶着李云翠的肩，一家人心情沉郁的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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