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回、转魂逆命求灵犀君生吾未不逢时

从月下醉酒到同房共度，从盟主府成婚到重回玉蟾，她对他从向往到相识，从恐惧到落寞。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中，她一直都是被忽视的存在，可就在那一段段时光中，情窦初开得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将他越发真切地镌刻在了心底。

        细细想来，他也曾对她温和有礼，他也曾对她悉心相待，甚至再面对自己的欺骗时，她能感受到他压抑克制的怒火和杀意，也能感受到他最后心底的犹豫和不舍。

        即使他自己没有发觉，或是不敢承认，但他待她，到底是不同的。

        “姐姐，对不起！”就在蓝兔被嫣然突然爆发的情绪惊到怔愣的时候，嫣然已经快速出手封住了蓝兔的穴道。

        纤细的手指结出繁复的印记，乳白色的柔光翻涌着从嫣然的胸前逸出，逐渐凝结成珠子的模样。

        “嫣然，快停下！”被点住穴道的蓝兔想要制止嫣然等同于自杀的行径，却也因一时间无法冲破被阻的穴道，只能大声制止。

        “姐姐，若是躺在这里的是虹猫大哥，你还会如此吗？”“玉灵犀”从体内剥离的疼痛感，从胸口传到全身，嫣然却如同没有感受到半分痛苦，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的姐姐。

        “嫣然。”蓝兔乍然听到这句疑问，下意识地皱眉：“虹猫是虹猫，黑小虎是黑小虎，这两者之间根本不能比较。”

        虹猫是挚爱，是家人，是可以同生共死之人。可黑小虎与他们而言，到底并非同路之人。她救他，因为于他有愧，他以命相还，也正如他所言，是两清之法。

        可若如今让嫣然白白牺牲自己，蓝兔万万不能接受。

        “不能比？是因为你那些所谓的正邪吗？可姐姐，你那些所谓的正邪到底是什么呢？”女孩一向带着活泼和朝气的眸子忽而如古井一般沉静，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深意。

        “嫣然！”蓝兔没有想到嫣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从未见过的妹妹，可又似乎，她从来就是这样。

        此时的嫣然，像是回到了当初圉戮殿前那个傲然挺立的少女。只是当初的她护的是蓝兔，而如今护的，是黑小虎。

        可这两人，于嫣然而言，并无不同，皆是她所护所爱，愿以性命相付之人。

        “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正和邪，真是可笑！仅凭它们就去断言一个人，更是可笑！姐姐，不过是因为你对他毫无私情，所以你根本不在乎他！可是，我在乎啊！”豆大的汗珠从嫣然的额角眉梢滚落，女孩的眼底蔓延出丝丝血痕，可眸子里的异光却越发耀眼。

        重新恢复内力的蓝兔终于冲破了穴道，慌忙朝着嫣然伸手，想要阻止她的行为。

        可当对上嫣然那双浸了血泪的眼眸，蓝兔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姐姐，我不信什么正邪，我只知道，我在乎他，我要救他！谁也不能阻止我，就算是姐姐，你也不能！”

        那双眸子里是哀求，是决绝，甚至带上了一丝恨意。

        是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更恨这个世界的无情。

        寒意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皮肤，蓝兔打了个寒颤，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如果此时她制止了嫣然，哪怕保住了嫣然的一条命，但自己却会永远失去这个妹妹。

        “傻孩子，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向她伸出的手缓缓落下，蓝兔的眼眸中是满满的不解和疼惜。

        “姐姐，你知道的，不是吗？”女孩的目光变得轻缓了，渐渐失了血色的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半空中，缓缓凝结成实体的“玉灵犀”出现在两人面前。温柔圣洁的光芒盈满了整个玄冰洞，仿佛连洞中的寒意也随之消退许多。

        乳白色的珠子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一般，浮在了黑小虎的胸前，可在触及到黑小虎的身体后却停滞不前，无法与之融合。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因为看到“玉灵犀”即将融入黑小虎体内的场景而松了半口气的嫣然，见此情景，不由失色。

        “傻孩子，并非所有‘玉灵犀’皆能为他人所用。‘玉灵犀’顾名思义，玉化为体，灵犀为魂。心有灵犀，方能同魂共体。他心中无你，你的‘玉灵犀’又怎么能与他相融？”温和的声音在洞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惋惜。

        “那我要怎样才能救他？”看着黑小虎的气息越来越微薄，嫣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想：我要救他！

        “无法可……”冰兔长老的话还未说话，另一个带着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转魂逆命！”这是冰兔长老的声音：“用你的心头血和一身功力将‘玉灵犀’注入他体内，方有一线生机。”

        话语一顿，冰兔的声音越发冷彻：“不过，你可能，会死。”

        “嫣然，你身为玉蟾宫宫主，你有着做宫主的责任和使命，遗损‘玉灵犀’不仅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还会消损玉蟾宫的气运，你当真什么都不顾了吗？”不理解冰兔长老为何会告知嫣然救治黑小虎的办法，一向淡然脱尘的寒兔长老见此情景，不得不现身警示。

        “呵呵，玉蟾宫宫主之位？我从未想过当这个宫主，是你们废黜了姐姐，将这个位置，这份强加于在我身上，你们几时问过我愿不愿意，甘不甘心？”嫣然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长老们的言语。

        她深深凝视着眼前安静的仿佛在熟睡的男子，即使面色憔悴也无损于他的俊美。

        “姐姐，我已经不是那个一直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小女孩了。”她朝蓝兔笑了笑，目光再度落在黑小虎的身上，又轻又柔：“我也想让他看到我。”

        殷红的血滴闪耀着粉色的奇异光芒，落在乳白色的珠子上。主人的心头血对于‘玉灵犀’来说，等同于天地灵药。血液迅速被吸收，光华流转，流彩四溢。再看时，半空中的珠子已经变成了梦幻般的粉色，在嫣然内力的支撑下缓缓融入黑小虎体内。

        淡粉色的内力逐渐转为深粉，甚至带上了殷红的血色。

        失去精血，寒意骤增。倦意袭来，嫣然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可她更想看到黑小虎再度睁开眼睛，看向自己。

        好累，真的好累……

        “嫣然！”看到嫣然苦苦支撑的模样，蓝兔万般不忍，伸手想要将功力输送给嫣然，却被“玉灵犀”的结印震退。

        眼见“玉灵犀”消失在黑小虎的胸前，嫣然再无力维持“玉灵犀”的结印，失去意识的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小时候不知从何处听到的歌谣回响在耳畔，那时的她还笑话故事中的男女，若是真心相爱，年岁又有何妨。

        可在遇见他之后，嫣然却无数次地幻想：若我同姐姐一般大小，若当年，先遇到你的，是我。那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些话，嫣然终究，没能说出口。

        “哎——”半空中，是三位长老传来的喟叹，“玉灵犀”再度遭劫，不知道下一个身怀“玉灵犀”的蟾宫弟子何时才会出现。

        终究，玉蟾一脉的气运，不复往日。

        “嫣然！你怎么这么傻啊！”泪水从蓝兔的眼眶落下，她从未想到，那个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妹妹会重情如此，重爱如斯。

        “咔嚓——”轻微的细响声从黑小虎胸前传出，此时却无法引起洞中任何一个人的注意。直到散发着粉色光芒的珠子再度漂浮在黑小虎和嫣然两人之间，冰洞内才传来冰兔的震惊：“这是！”

        循着声音，蓝兔抬起头看去，不想却看见原本已经融于黑小虎体内的“玉灵犀”竟再度被斥出体外。

        正当蓝兔为嫣然牺牲至此却不得回报之际，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灵犀”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完整的珠子沿着缝隙被分为了两瓣，分开的两瓣珠子浮于半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将它们分成两瓣，却又不忍将它们因此分离。

        不远处恢复如初的寒潭冰心莲受到了来自“玉灵犀”的牵动，枝叶渗出点点乳白色的光点，宛如天上落下的无数星辰，朝着碎裂的玉灵犀慢慢聚拢。

        在寒潭冰心莲集聚的冰晶滋养下，碎裂成两半的“玉灵犀”竟慢慢复原成两个一模一样大小的粉色小玉珠。

        倏地，两颗玉珠光芒大盛，如梦似幻的粉色将整个玄冰洞点亮，眨眼间，两颗珠子从半空中快速坠落，分别没入黑小虎和嫣然的体内。

        “这是‘玉灵犀’的灵力？”雪兔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动，很显然还未从方才洞中发生的奇异景象中回过神来。

        “天下之大，自然无奇不有。我们墨守成规久了，自然，也未曾见到过这般奇景。”没想到三位长老之中向来最为看重宫规制度的冰兔长老，此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无论如何，总算保住了玉灵犀，保住了玉蟾的气运。”看着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已然平缓的嫣然，寒兔长老再度开口说道。

        “就算保住了又如何，以这丫头的性子，以后我们玉蟾宫会变成什么样，还未尝可知。”想到嫣然此前今日的种种表现，冰兔直言道。

        雪兔看了眼抱着蓝兔的嫣然，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还是之前这蓝丫头做宫主时的好，让她们省心又省力。只可惜这两姐妹都是太过重情重义之人，位高掌大权者，又有几人会被情爱所牵绊？冰兔说的没错，看来以后的玉蟾宫，怕是要换一番天地了。

        等到嫣然醒来，已是半日之后。

        “黑小虎……”梦中，男子再无声息的面容让嫣然陷入深深的恐惧中，还未睁开眼，便已在呼唤他的名字。

        “嫣然……”姐姐温柔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嫣然挣扎着睁开眼，入眼的是玄冰洞幽深的洞顶，稍稍侧目，余光触及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姐姐……”

        “嫣然，你可算醒了。”蓝兔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松了一口气。

        这半日里，蓝兔几乎一直在为嫣然和黑小虎输送内力，好在两人的身体状况总算趋于平稳。

        “既然你们姐妹皆达成心中所愿，那就尽快离开地心之谷吧。”缥缈的声音在两人四周响起，蓝兔和嫣然对视一眼后，皆恭敬称是。

        “嫣然，你此番任性妄为，失去心头血，功力必会大减。玉灵犀有损，则至少折寿十载，损身更损心性。还需尽快闭关调息，否则后患无穷。”对于如今玉蟾宫唯一的继承人，冰兔长老不得不对嫣然多加提点。

        闻言，嫣然和蓝兔皆是一愣，蓝兔看向妹妹的眼眸中痛色流露，可嫣然却一脸淡然地行礼答道：“多谢长老教诲，嫣然必定谨记于心。”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男子微微皱眉似有所感，转瞬又恢复如初。

        “冰兔，你为什么要告诉嫣然救黑小虎的办法？你明知以嫣然的性格会莽撞行事，‘玉灵犀’差一点就要毁于她手。”在三人离开玄冰洞后，寒兔长老质问的话语在洞中响起。

        “若不告诉她，她就不会用‘玉灵犀’了吗？恐怕那样的结果，是我们更不想看到的。”面对寒兔的诘问，冰兔出言反驳。

        “冰兔，这不像你……”没想到好友会有如此答复，迥异于从前的脾气秉性。

        “也许，我只是想看看我没走过的‘千劫道’，到底是什么样子。”冰兔似是将目光投向远方，片刻后，她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吾自知此番言行有失玉蟾宫规，从今日起，吾将闭关于玄冰洞内，至死不再现于世间。”

        至此，三位长老的谈话封藏于地心之谷，再无人得知。

        而蓝兔、嫣然和黑小虎三人也顺利取得冰魄剑剑魂，离开地心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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