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次交锋

之后某天一早，姜昕去向姜夫人请安时听她说给舅舅舅母送去了一封书信，至于书信的内容，姜夫人没有明说，只是告诉姜昕要宽心，自己会为她讨回公道。

        回来后，姜昕懒散地靠在房间里的软塌上，软塌边搁置着一尊半人高的铜炉，铜炉内盛放着几块去岁冬天就被储藏在地窖的坚冰。京城天气不如苏州府酷热，但姜夫人生怕宝贝女儿受热难受，便命人取了老爷夏日用来冰酒的冰为姜昕解热。

        姜昕轻轻摇着手中的轻罗小扇，眼皮有些沉重，不知为何，一回到家中，自己精神便松懈下来，整日里打着瞌睡。

        竹意此时掀开珠帘进来，汉白玉的小珠子噼里啪啦相互碰撞的声响倒是让姜昕清醒了几分。

        “小姐好。”

        “王二他怎样了？”姜昕问道。

        “夫人给王二安排去了前院给老爷养马，听王二说，他现在过得可比之前杀猪的日子好多了。”说到后一句，竹意忍不住地低头捂嘴，笑出了声。自己的心上人与自己现在在一府同事，每日又都能遇见，她心底欢喜得不得了。

        姜昕也恬淡笑了一下：“那样就好，他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到救命恩人，小姐还记得那两人吗？小姐可要差遣人去寻？”

        姜昕看着铜炉内淡淡升起的白色冰气，摇了摇头：“寻也寻不得，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罢。”

        话到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吵闹声，姜昕侧耳仔细去听，正听到一声极大声的“姐姐”。接着姜源像小耗子一般飞快地窜了进来，跑到姜昕的跟前。

        “姐、长姐这里好凉快啊！”姜源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皂罗袍，衬得整个身量都挺拔了不少。他在铜炉边来回转着，一会儿好奇得看看炉内冰块，一会儿又用手阻着那冰气。

        “小少爷真是活泼，当心冰块湿了衣衫。”竹意说道。

        姜昕笑着用小扇子轻轻扑了下姜源的背，道：“怎么？你一个人跑来我这儿了？”

        姜源此刻才挠了挠头，“诶？不是啊，我跟姨娘一起过来的。她——”说着，他便探出半身朝帘外张望。

        “啊！姨娘过来了！”

        赵姨娘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面带歉意地说：“这孩子就是调皮，非吵闹着要来长姐这儿。他没吵到小姐你吧？”

        “无事。”姜昕收起脸上方才舒心的笑容，换上礼貌的微笑。

        赵姨娘眼尖地看到室内的冰块，默默垂下头，将姜源拉到自己身边。

        “姨娘，你做什么啊！”

        “你老实点儿。”赵夫人微带斥责的语气道。

        “小姐此番回府可有什么不便之处？若是姨娘能办到的，尽管来与我说。”赵姨娘微微欠身，做出一副极为谦卑的样子，仿佛忘记了自己也是姜昕的长辈。

        “若姜昕有难处，自会与姨娘说。姨娘请坐吧。”

        姜昕看了竹意一眼，竹意会意地搬来一把圆凳。赵夫人坐下后，又笑着与姜昕谈到：“犹记得小姐离家时候还尚且是个脆生生的小丫头，几年未见，已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有夫人当年的风采呢。”

        姜昕道：“源弟也长成一个大孩子了。”

        “是啊，性格也越发贪玩了。老爷让读的书也不读，怎日里跟小厮不是爬树就是抓蛐蛐。”赵夫人佯装瞪了一眼儿子。

        姜源急道：“我哪有！我不过是偶尔”

        姜昕将姜源揽至怀里，笑道：“这个年纪贪玩是应该的。”又对姜源说：“只是不要忘了读书，你看与你同岁的其他几家的公子，哪个有你这样的？学堂里的老师恐怕要被你气死。”

        姜源睁大双眼道：“我没有去学堂，只有府里的老师。”

        姜昕看向赵姨娘，赵姨娘尴尬地笑了笑。

        “等源弟到了进学的年纪，我去与爹娘说，看是否有同龄的王公之子缺伴读的，到时就将源弟送去。”虽然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但姜昕心里清楚，姜源未来会是姜家唯一的继承人，她势必要好好培养。

        “谢谢小姐！来，源儿来与你长姐道谢。”赵夫人喜不自胜，要知道就算姜源是太傅之子，但也终究是庶出，能给王公之子伴读已然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姨娘不必言谢，昕儿知道姨娘乃是真心待我。更何况，我与源弟是亲姐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赵姨娘接下来又与姜昕唠了半个时辰的家常，之后便起身告辞。她走后，门外的丫鬟又来报，说是朱姨娘也来了。

        此时桃心也刚刚从姜夫人处回来，手里端着一盅冬瓜汤，想是姜夫人吩咐人给姜昕做的。

        “小姐，我讨厌那个人。趾高气扬的，也不知道摆脸色给谁看！”桃心打心底不喜欢老爷这个朱姨娘。

        “好啦，知道你不喜欢。”姜昕转头对竹意说：“去迎她进来罢。”

        朱姨娘进来时确像桃心所说，脸色不大好看。

        姜昕打眼望去，只见朱姨娘今天穿了一身俏红的两瓣裙，胸半袒着，露出一道艳沟，脸上两坨红。朱姨娘身后的丫鬟正给她打着扇子，她却好似不够，自己一只手上下摆着给脸上送风。

        姜昕笑道：“朱姨娘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昕儿？”

        未等姜昕请，朱姨娘一屁股坐到赵姨娘方才坐的那凳子上，看着姜昕笑得十分假：“赵姨娘都来了，要是我不来，老爷怕不是以为我不关心小姐呢。”说着，又埋怨道：“这天这么热，小姐可是让我在外头好等啊。”

        “姨娘误会了，那看门的丫鬟一报，我便让竹意将您请来，何来让您久等一说？”

        朱姨娘见埋怨不成，又将话题引到别处：“这屋里可真凉快啊，多亏这冰块的功劳。小姐可愿割爱，也给姨娘几块好拿回去消暑解热？”

        桃心插嘴说：“这是夫人特意给小姐的，你若是想要，自去老爷面前去求！”

        竹意拉住桃心，示意她不要再说。朱姨娘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丫鬟气到了：“什么贱婢也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是老爷的妾室，也算是小姐半个母亲。”她狠狠看向默然不语的姜昕：“想来小姐也愿尽些孝心。”

        说罢，朱姨娘扬起洋洋得意的笑容。她自以为这番说辞无懈可击，姜昕作为自己的晚辈肯定无法拒绝——一时低、时时低，到时阖府上下都会看见姜昕对她的尊敬，姜昕这个年纪尚小的姜府嫡女也会渐渐被她拿捏在自己手里。

        可是她想错了，她甚至压不住前世的姜昕，又何况现在死后重生的姜昕呢？

        姜昕听见朱姨娘的话，嘴角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看着朱姨娘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地位卑下的奴仆，冷冰冰道：“朱姨娘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你左不过是爹爹纳的一个妾。”姜昕刻意将“妾”这个字咬得极重。

        “你！我可是侍郎大人赠给老爷的”

        朱姨娘还没说完，姜昕轻蔑一笑：“那又如何？我是姜府嫡女。在姜府，我是主，你是仆。”

        “你”朱姨娘被怄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气鼓鼓转身带着丫鬟往门外走。

        姜昕看着朱姨娘狼狈的背影，大声道：“桃心，送客！”

        桃心高高兴兴答应，朱姨娘便觉得脸上火辣辣一阵疼，她用力将珠帘甩向两边，珠帘线断，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竹意见朱姨娘走远，走到姜昕身边劝道：“小姐这是何苦来？朱姨娘好歹也是老爷的侧室，若传到老爷耳里，还不一定是谁的不是。”

        姜昕此刻全然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整个人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目光像门外看去，吩咐道：“竹意，去查查朱姨娘究竟是哪位侍郎大人送来的。”

        竹意有些惊讶，小姐要她查这个做什么？不过，自从小姐带着他们回到京城后，小姐在她眼中早已不再是那个易受蛊惑、没有主见的人。

        小姐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考虑。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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