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小心学神。

        苏映梨目光呆滞地盯着楚奕写的简略到不能再简略的例题解题过程，几次试图解码，均以失败告终。

        除了这道意义不明的例题之外，楚弈还勾出了几道题型相似的大题给她做。可她根本连例题都没看懂，指望她自己解题根本不可能。

        苏映梨用笔头抵住额头，高中考试写解字又不得分，害得她连第一笔都没法下手。

        她偷偷看了身侧的楚奕一眼，只见他单手撑着太阳穴处，右手拿着笔在认真写些什么。

        “做完了？”楚弈搁下笔，探身过去看她的草稿。

        苏映梨整个人扑在桌面上，将一片乱涂乱画的潦草痕迹遮住：

        “暂时还没，不过马上了。”

        楚弈看了眼腕表，说：“二十分钟了。你这是要交白卷？”

        “我正在研究这道题的原理，等我想通了就可以举一反三。”

        “等你举出来，图书馆都闭馆了。”楚弈攥住草稿纸的一角，拽了拽，“哪里不会。”

        哪里都不会！

        苏映梨在唐晋面前倒是问得自然，偏偏在楚弈这里死要面子：“已经到最后一步了，我在验算，你再宽限我十分钟。”

        “第一小问的值是多少。”

        “呃……这个……”

        趁她分神瞎编的空隙，楚弈轻巧地将草稿纸抽了出去，捏在手里看了看。

        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可苏映梨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就知道”。

        “不会就问，你白痴吗。”

        “您这态度，谁敢问啊……”苏映梨小声嘟囔道。

        楚弈瞪她一眼，提笔写了几行过程，又把草稿纸推回她跟前，看着苏映梨写。

        在这种恐怖的冰冷气压下，苏映梨低头看看题，又看看楚弈，再看看题，又看看楚弈，然后郑重其事地写下一个“（2）”。

        “看我干什么。”楚弈没好气地说。

        “我有个习惯，考试做不出来题的时候喜欢看看美丽的风景，既能缓解压力，又能找找灵感。”

        “……”

        她恨死数学了，数学也是人做的？这垃圾游戏要真有这玩法玩家还不得把她们公司给炸了。

        “你这几天到底学到了什么。”楚弈一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拍下手中的练习册。

        “还不是因为你讲解的没有唐晋详细……”

        “你再说一次？”

        楚弈琥珀色的眼睛里酝酿着危险的诡谲风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苏映梨破罐破摔，一骨碌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你那步骤写得也太简略了，我看不懂，行了吧。”

        楚弈不耐烦地用指节叩了叩桌面，神色勉强地从头教起：“先假设a存在，再算。”

        苏映梨乖乖在试卷上写下『假设存在a』几个大字，又楚楚可怜地抬头眨巴眼睛看他：

        “然后呢？”

        “……”

        “别走啊！你要不再挑战挑战？我很听话的楚老师！”苏映梨伸手拽住起身欲走的楚弈的衣摆。

        楚弈冷酷地把她的爪子从衣服上掰下来，眼里杀气腾腾。

        “我要抽烟，不然冷静不了。”

        苏映梨简直神童再造，短短仨小时把楚弈气个半死，顺带耗费掉他半包烟。

        不过收获还是很大的。苏映梨满意地打开自己的人物属性面板看了看，再次感叹正牌男主的属性加成就是牛。

        “楚弈，我问你个问题。”苏映梨这时候想起她给楚弈写的人设来了，“你上课到底听不听讲？我感觉你根本没听。”

        “听过几次。”楚弈回答，“你来了之后。”

        这下轮到苏映梨吐槽自己写的男主人设不合理了：“你课都不上数学还这么好？这合理吗？”

        “所以？”

        “所以你数学为什么考9分啊？你搞行为艺术吗？”

        “因为无聊。”

        “啊？什么无聊？”苏映梨从楚弈那里听到的最高频的词汇就是无聊了。

        “成绩对我没有意义，我不想考。”

        楚弈眼底又流露出了那种苏映梨最不愿意看到的神色。孤独、厌倦、深沉，却又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仔细想想，普通学生在高中那么努力的学习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上好大学？为了获得父母的称赞？又或者是单纯地获取知识？

        可无论是哪一个，对于楚弈来说好像确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他的人生底色本就是不透明的深灰，偏偏还被盛在纯金的托盘上。

        往下坠，他堕不到哪里去，所以连害怕和惶恐都没有了。

        想往上飞，却又被宗玉山的暗沉的黑幕给封住了出口，看不到一线未来的光亮。

        “就不能忘记『楚家』的存在吗？只是作为『楚弈』而活着。”苏映梨说，“就算去掉楚家继承人的身份，你也还是很好的楚奕不是吗？”

        楚奕难得没出声呛她，看向窗外。

        苏映梨继续说：“就像今天老师夸奖你一样，她并不是因为你出身楚家才夸你的呀，而是单纯因为你做得好才夸你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这样『因为是楚奕，所以能做得很好』的事情，学习就是其中之一。”

        “楚奕，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也不要老是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东西，你就是你自己，仅此而已。”

        楚奕把空了的烟盒扔进垃圾桶里，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你废话真多。”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楚奕的心情值大幅度提高，您将在下次的学习行程中获得110％的学习光环加成，请注意合理分配游戏时间。】

        死傲娇！说句好话你会掉块肉吗？

        苏映梨和楚奕从图书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放学路上早已没有其他时光中学的学生。

        学校后门巷口聚集了几个不良少年，正跨坐在摩托车上抽烟说笑，熹微的烟头在霞光里烧出几个小口。

        “哟。”领头的那个男生颇为眼熟，看到苏映梨时还开口打了声招呼。

        楚奕垂眸看向苏映梨。

        “嘶，你是……”苏映梨努力回想着他的名字，平时她打rpg游戏的时候就老是忘记游戏人物的名字，“小马？”

        马哥从摩托车上翻身下来，走到她面前说：“我怎么听说你前几天被太子叫人给堵了啊。怎么着，最近混得不行啊？”

        好家伙，时光市不良少年圈子还没一个村大吧，消息传这么快？

        “你说的什么话？”苏映梨暗中观察楚弈的神色，“什么叫被人堵了，放学路上碰巧遇到而已。”

        “碰巧遇到？我怎么听说是你俩被人追着打啊，还怂得跑进学校里了。”马哥轻笑了一声，“那寸头是社会上的，下手挺狠，太子认了他做大哥。他虽然手段脏了点，但确实有点人脉，以后你可得躲着他点。”

        “嘁。”楚弈不屑地发出一个单音，在有异动前被苏映梨硬生生压了下去。

        “害，别说那些糟心事了，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小弟，楚弈。”苏映梨往上跳了半截，强行勾住楚弈的脖颈往下拉。

        “用不着你介绍，他我认识。”马哥掐灭了烟头，抬头看向楚弈，“我二中的，台球厅见过几次，记得吧？”

        而楚弈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冷冷吐出两个字：“你谁。”

        苏映梨连忙尬笑打圆场：“啊哈哈哈他啊，有点脸盲，不记得也正常。”

        马哥当然知道楚弈是尊什么佛，了然道：“行了，紧张什么，没打算堵你俩小情侣谈恋爱，只不过一中和二中离得近，今天碰巧遇上。”

        “料你也不敢。”

        “马哥，仗义啊，”苏映梨闪身挡在楚弈面前，对着马哥竖起大拇指，“我俩确实忙着谈恋爱，先走一步，下次再聊。”

        不等马哥回答，苏映梨拽着楚弈的衣袖一溜烟地跑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苏映梨才敢停下来对楚弈一顿说教：“我说你这人说话老那么冲干什么？大家出来混都是交朋友的，你别老给自己拉仇恨行不行？”

        “没打算跟他们交朋友。”

        “你这是什么话？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别老那么孤僻好不好？你中二病啊非得成天摆出一副拽样，就不能友善点吗！”

        楚弈欺身朝她压下半分，眯了眯眼睛：“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

        苏映梨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她怕她这个非洲人写的50％概率干架必输debuff回回都生效吧。

        苏映梨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措辞：“我害怕你会受伤。”

        楚弈的身子顿了一下，靠在苏映梨身侧的手臂有些僵硬。

        “虽然上次在医务室我没能去看你，但我真的很自责。那天在校门口，我看见你背上的伤，我真的很害怕，也很难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难过，可是我就是看不得你受伤。”

        见楚弈没有动作，苏映梨大着胆子，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背脊上戳了戳，试探道：

        “所以……还疼吗？”

        她的声音又柔又脆，好像音调上托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高声将它摔碎。

        苏映梨清晰地看见，楚弈原本冰封的琥珀色瞳仁微微颤动，好像松香标本中冻住的蝴蝶从千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扇动着斑斓的翅膀想挣脱澄澈棺木的束缚，把蛊惑心神的鳞粉都撒进少年的眼睛里。

        楚弈沉默许久，直起身子，走了。

        “干嘛啊！你又生气了？我不碰你了还不行吗？”

        苏映梨郁闷地拨了拨刘海，无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

        昏黄的街灯下，苏映梨只能看见浅浅夜色中楚弈紧抿着的薄唇轮廓。

        他神色如常，侧脸还是那样锋利又清冷，像光影中令人捉摸不透的一柄隐刃。

        过了许久，苏映梨才从耳畔轻掠过的夜风中捕捉到几个细碎的字词，暗暗把它们拼成一句少年的隐秘独白。

        “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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