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05章 故土难离

凌十八出了村西，朝南走出一段，进了凌氏坟莹之地，找到他母亲的坟墓，把坟头上生长出来的杂草，仔细地清理一遍，又磕了几个头，才靠着墓碑坐下。&1t;/p>

        凌十四早就得了族长交代，尴尬地在一边看着，没有上去劝慰。&1t;/p>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冷风阵阵，吹得坟场周围的松柏枝叶沙沙做响，偶尔还有野鸟的怪叫，使得整个坟地里越阴森恐怖。&1t;/p>

        一点火光慢慢靠近坟场，走得近了，却见是凌九抱着酒坛和吃食过来。&1t;/p>

        凌十四赶紧捡来柴火升起火堆，三人默默吃着，谁都没有说话。&1t;/p>

        凌十八吃饱喝足，又去靠着墓碑呆。&1t;/p>

        直到秋露湿透衣裳，直到天边渐渐泛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亮了。&1t;/p>

        凌十八整理一番衣裳，跪在墓碑前，五体投地久久地趴着，凌九看得眼睛涩，只好转过头去。&1t;/p>

        良久，凌十八才捧了一把墓碑前混着香灰的泥土，用布袋装了藏在怀里，站起来，声音沙哑道：“九哥，咱们走吧！”&1t;/p>

        凌九看了一眼凌十四，叹息道：“老十八，我这次帮不到你了，唉……”&1t;/p>

        “不怪九哥，我无牵无挂一个人，去就去吧。”凌十八平静道，转身朝村口走去。&1t;/p>

        凌九苦笑着跟上，他拖家带口，再说年纪已经过，去不了那等地方，让老十四替换？此等生死大事就不用提了……&1t;/p>

        族长正等在村西口，见三人走过来，让人递给凌十八一个包裹，缓缓开口道：“换洗衣物和鞋子，我都给你备了两套，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你留着路上花销。知道你爱看书，捎了几本闲书，给你路上解闷。出门在外，须知防人之心不可无，逢人只说三分话，十八娃，一路保重！”&1t;/p>

        凌十八解了臂上的白布扔掉，把包裹斜系在背后，躬身道：“族孙凌东越，拜请去掉东字辈份，从此做事，与家族再无瓜葛，还请族长成全。”&1t;/p>

        这是上林村凌家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前往那凶险之地的族人，都要去掉辈份名，以示在外不管犯下多大的祸事过错，都不会牵涉到族人，其生死也与家族无关，如果能活着回来，自然可以重新启用族谱辈份排名。&1t;/p>

        老族长神色黯然，仰头摆手道：“准了。凌越，活着回来吧，你那院子，会帮你留着的。”&1t;/p>

        凌十八拱手道：“凌越拜别！”&1t;/p>

        跳上族长备下的牛车，凌十四驾车，凌九在后面作陪，从村西绕行，直往奇林镇而去。&1t;/p>

        凌越看着熟悉的景物，在崎岖中渐渐消失，眼中模糊一片，心中问道，还能活着回来吗？他茫然而忐忑。&1t;/p>

        牛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停在一条热闹的麻石街道边。&1t;/p>

        凌九跳下来，道：“老十八，中午之前去镇长府报到，现在时间还早，下来吃点东西，等下再去采买一些物品路上用。”&1t;/p>

        “全凭九哥做主。”&1t;/p>

        凌越随着走进一家气派的酒楼，却见大厅里坐了两桌，正吃喝得热闹。&1t;/p>

        左手边一桌有六七人，位打横坐着一条壮汉，凌越一愣，这不正是上次追赶过他的萧家兄弟吗？&1t;/p>

        “东来兄，这次是你带队。”那萧家壮汉站起来对凌九打招呼，“一起吃点？咱哥俩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1t;/p>

        凌九拱手笑道：“正祥兄客气，今日就不打扰。不知这次是哪位萧家兄弟前去？我家是十八弟凌越，让他们彼此认识下，路上正好有个照应。”凌九顺手把凌越推到前面。&1t;/p>

        却不知凌越暗自叫苦，希望上次把脸涂花，萧家兄弟认他不出……&1t;/p>

        “哈哈，好。”壮汉萧正祥向凌越点头示意，笑着拍拍他左手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是我二十二弟萧正波，你们多亲近亲近……”&1t;/p>

        “六哥，这位凌家兄弟……”突然，站在凌越侧后面的一人叫道，“好像是上次的花脸兄弟？背影很像。”&1t;/p>

        场面瞬间一哗，萧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紧盯着凌越观察，神色颇为不善，更有两人把手搭在刀柄上。&1t;/p>

        对那可恶的大花脸，他们实在是恨得牙齿痒痒。&1t;/p>

        凌越心中苦笑，有些猎人在寻人追踪方面有拿手绝活，凭着背影把他认出也不足为奇，此时否认只会让人看轻，遂抱拳左右一转，很光棍道：“凌越见过各位萧家兄弟，此前多有得罪，还请各位海涵。”&1t;/p>

        至于不海涵又能怎么着？还能咬他啊……他今天心情可不好。&1t;/p>

        凌九不知双方生了什么过节，眼睛朝他弟一瞥，两人各上前一步，把凌越给护在中间，拱手道：“不知我十八弟怎么得罪的各位萧家兄弟？还请正祥兄说出来，我给大家一个交代。”&1t;/p>

        这个世道大多是帮亲不帮理，凌九是老江湖，自然是说得留有余地，这交代二字就看怎么理解。&1t;/p>

        “呃……原来是凌越兄弟，真是好本事！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些许小事，都是玩笑耍子，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萧正祥尴尬地打个哈哈把话题揭过。&1t;/p>

        一群萧家汉子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得团团转，说出去忒也丢人。&1t;/p>

        再说了，凌越现在已经是够倒霉了，还能和他计较偷猎那点小事不成？&1t;/p>

        萧正祥回头对其他兄弟喝道：“都围着干什么？嗳，还不快请凌家兄弟入席，真是没点眼力劲儿。”&1t;/p>

        萧正祥拉着凌九硬拽着坐了，又对凌越亲热地道：“凌越兄弟，还请看在乡邻的份上，出门在外多多关照下正波，他没见过世面。”&1t;/p>

        这是一句大实话，以凌越偷猎时表现出来的心机和狡诈手段，去了那般险地，或许也不会吃亏，把兄弟拜托给他，总比得罪他要强。&1t;/p>

        凌越连道不敢，转头看向边上的萧正波，小伙子长得倒还壮实，只是满脸的不服气写在嫩脸上，凌越自不会在意。&1t;/p>

        双方各敬过一次酒，说些打猎的趣闻，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1t;/p>

        萧正波却突然站起来，瞪着眼睛，举起酒碗对凌越道：“小弟敬凌越兄三碗，以后还要麻烦凌越兄多加照顾。”萧正波上次也在凌越手中吃瘪，他心中老大不服气。&1t;/p>

        在他看来，逃跑和阴谋诡计算个屁的本事，有种就面对面较量一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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