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四月

以雍正帝的心思，若是怀疑宫里的人，当其冲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康熙，只因着帝皇心性，难猜却能懂。

        其次，才是太子。

        他这些年虽还跟着太子办差，但也有慢慢独立出来的意思，自然没有像上一辈子一样跟个呆头鹅似的一心做实事，为着太子得罪了一票的官员后，功劳没有多少落在自己的头上，苦劳虽有但又有谁在意。想他作为皇帝那些年，除了自己提拔上来的官员，其他“老臣”就没少给他没事找事。

        在东华门就下了车，四阿哥正要进去，后头有马蹄嘶叫声传来，很快就在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四弟。”马上的大阿哥看到四阿哥，长腿一抬，飞身跳下。

        “大哥。”四阿哥上前行礼。

        大阿哥点了点头，就往里面进去。

        四阿哥也走了进去。

        两个人的方向是一样的，乾清宫就在毓庆宫旁边，走出去几十步后，大阿哥突然停了下来，喊道：“四弟。”

        看着表情似有困扰的地方。

        四阿哥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老实说，他和大阿哥其实没有什么冲突，一开始他就跟在太子后面，但大阿哥做事多半针对的是太子，虽然对他肯定有误伤的时候，可夺嫡的时候，出个人命都是正常，这也就不算什么了。

        平时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其实还是可以的，当然有多热络肯定也是没有的。像这样叫他上前，就实属罕见了。

        “皇额娘在洪洞县是不是有几百亩的良田？”

        大阿哥话音刚落，四阿哥已经变了神色，一张脸跟个冰棱子似地嗖嗖嗖冒着冷气。

        “怎么不回答，你这是……”大阿哥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脑袋，四弟，实在是大哥有事，想要问一问你。”

        四阿哥看了看大阿哥，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皇额娘的那几百亩良田虽值些银子，可大哥怎么会缺？底下的人想要孝敬他，都是成千成千亩地地送。

        “不是洪洞县。”四阿哥看着大阿哥双眉蹙起，心中疑惑不解。“是临汾县。”

        “那你近来可有收到什么消息？”大阿哥紧跟着问道。

        “嗯？”

        大哥一怔，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是大哥糊涂了。”说完就转身离开，暗道不过是几百亩良田的出息，四弟又怎么会关注？何况这消息也不过才出来，就是他也不敢当了真，哪怕此时仍是犹豫不决。

        四阿哥却是眯了眯眼睛，大脑飞运转起来。

        洪洞县、临汾县？

        这两个地方都是……

        平阳府！

        四阿哥浑身一震，抬头再去看大阿哥的表情十分复杂，犹豫过后拔腿追赶了上去。

        大阿哥没有心思管他，只是埋头前进。

        乾清宫里康熙正在同太子一起处理政事。

        听闻大阿哥和四阿哥一道求见，太子眼眸微闪，阖上手中的奏折。

        大阿哥进来看到太子的时候轻轻哼了一声，几大步跨到御案前请安，四阿哥慢了一步，索性原地跪下。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心里也是疑惑不解。

        这两个人怎么掺杂在一起了？

        康熙及不可察地皱眉，余光瞥向太子，见他双目紧盯着四阿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向大阿哥笑着说道：“怎么和老四一道来了？”

        大阿哥在心里撇了撇嘴，知道不说个清楚，别说太子了，皇阿玛也是不安的。不就是不乐意四弟跟自己绑在一起嘛，这个认知，在孩提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是他小时候傻，不懂，什么都想和太子争，看老四成天跟在太子后面，虽觉得这个弟弟傻乎乎地但就不乐意太子高兴，就也去故意跟老四玩。

        只是先反应过来的是皇阿玛，直接就把他丢到明相的府里，一丢就是几个月，他想要的玩伴是有了，可也因此看明白了皇阿玛对太子的重视。可他能服气？他本就是桀骜不驯的人，康熙压着他，他反弹地就越厉害。

        这些年，和太子的关系就越水火不容了。

        只是……

        大阿哥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皇阿玛，您看这折子。至于我和四弟，不过是路上碰见，问了他一个问题。”

        康熙挑了挑眉：“什么问题啊？”

        这边梁九功已经从大阿哥手里接过折子，双手呈到康熙面前。

        “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问一问洪洞县的事情。”

        康熙打开折子嗯了一声，刚想要继续问四阿哥，突然就是变了神情。他的手指开始反复无序地敲打着案桌。

        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除了那哒哒哒的声音。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大阿哥，其他人都疑惑不解。

        太子几次去看四阿哥。

        四阿哥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他……有口难言。

        同时他心里面的震动已经不亚于康熙手上折子而引起的震撼了。

        “老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从折子上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大阿哥：“你可知道这折子上的消息无论属实，都将引起轩然大波。若是假的也就罢了，朕……”

        “皇阿玛，倘或是真的呢？”大阿哥急声喊道：“那说话之人，或许妖言惑众，可若是真的呢？那百姓以为如何？会不会觉得上头的人故意不作为？”

        “可若是假的呢？妖言惑众？虚报事情，惊扰民心？你可知此罪之重？胤褆，这折子上可不是简单的地龙翻身？”康熙目光炯炯地盯着大阿哥，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案桌下的双腿在颤颤抖。

        假的？

        大阿哥一怔，若只是私底下知道的事情，左不过被皇阿玛训斥几句，倘或真的听信上面的话，大动干戈，那……

        “皇阿玛，儿臣以为，不管是真假，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就失了民心。更重要的是……若上面说的事情是真的呢？”四阿哥抿了抿嘴，膝步上前。

        “四弟……”大阿哥去看四阿哥，嘴唇翕动。

        他也不过是凭着一股气来到这里，可皇阿玛的话的确让他犹豫了，只是如今听四阿哥这么一说，眼睛猛地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四阿哥没有去看大阿哥，在说完话后就垂着头看着地面，而放在膝前的双手几乎要把那膝盖骨给扣出来了。

        康熙三十四年，平阳府地震，十室九伤，伤亡人数数以万计。

        当时是……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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