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哈哈哈，谁生的狗儿子

清明时节，细雨绵绵。
  简陋的坟包前，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恕孩儿不孝，如今太过年幼，不能为李家报仇雪恨。十年后的今日，孩儿定会提着温狗的项上人头，来祭拜我李家的列祖列宗。”
  说罢，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眼中是满满的恨意。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清明时。
  冰冷的石碑前，跪着一个俊秀的身影，他身着粗布麻衣，却挡不住身上不俗的气质。
  “爹，娘，不是我不想为李家报仇，只是孩儿如今还未娶妻生子，担心断了李家的香火。再给孩儿十年的时间，我定会提着温狗的项上人头，以慰李家列祖列宗。”
  一转眼，又是十年。
  昔日简陋的坟包，如今已被修整得井井有条。桌案上的贡品，有肉、有酒有糕点、有水果，足以见得祭拜之人的用心。
  “爹，娘，孩儿不孝……”
  俊秀的少年，早就长成了高大威猛的男子。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妻子与三个儿子，似乎鼓足了勇气。
  “我李泽言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家中孩儿尚小，我若是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着实可怜。待十年之后，幼子长成，我定会提着温狗的项上人头，来见李家列祖列宗。”
  一晃，十年又过去了。
  “老爷，依照您的吩咐，都打理好了。”
  “知道了，退下吧。”
  李老爷身着华服，肥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好容貌。他拿出一个垫子铺在身前，然后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
  “爹，娘，孩儿带着孙子们来看二老了。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六娃、七娃，快过来，给爷爷奶奶瞧瞧。”
  “爷爷！”
  “爷爷！”
  “爷爷……”
  七个男孩从大到小站成一排，一声声喊着爷爷，看起来真是热闹。
  “停！后退！”
  李老爷一声令下，七个孩子瞬间噤了声，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后。
  “爹，娘，你们也看见了，这些年儿子为了留住我李家的香火，可是没少费心费力。只可惜，幼子顽劣，做父亲的若不在旁边严加看管，这好不容易为李家攒下的家业怕是留不住。”
  说完，李老爷长叹一口气，接着道：
  “再给儿子十年时间，等大娃能够独挡一面，我定会亲手取下那温狗的人头，来给李家的列祖列宗看看。”
  说完，他弯下肥胖的身子，费力地磕了三个响头。
  又过了六年。
  “爹！好消息！好消息！”
  李大娃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把抓住李老爷的手。李老爷连忙倒了杯水，递到了李大娃的手里，道：
  “急什么，有事慢慢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像我，遇事这般鲁莽。”
  咕嘟咕嘟咕嘟，李大娃三下两下就喝光了一杯水，这才说：
  “爹，我刚才听街上的人说，皇上今早驾崩了！”
  “什么？温嗯……死了？”
  李老爷刚说出一个温字，就立刻改了口。这要是让人听见他直呼皇上的名讳，可是会掉脑袋的。他急匆匆出了门，冲着李家祖坟的方向跑去。
  到了坟地，他四周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拿出软垫跪下，哈哈大笑起来。
  “苍天有眼！爹，娘，为了这一天，儿子三十多年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于，终于等到了温易棣死的这一天。孩儿虽不能替那温狗的项上人头来见你们，却也算是为我李家报了仇。”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许世欢合上话本子，笑得肚子都疼了。这是哪个娘们生出的狗儿子，嘴上说得一套一套，实际上屁事没干，竟然硬生生等到仇人老死了。
  “小姐，一会儿到了永安城，你可不能这么笑了。”
  “知道，知道，你家小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说话的是许世欢的婢女铃铛，她从小便跟在许世欢的身边，自然了解她家小姐私底下的德行。她不求别的，只求这一路上能平平安安。
  许世欢端起一杯茶，边喝边看话本子。
  三十七年后，李泽言弥留之际。
  看着李家上下百余口人聚在一起，李老太爷欣慰地笑了笑。
  “从我八岁那年，就背上了国仇家恨。我的父亲，乃是前朝的二皇子李云峰。我的母亲，乃是前朝丞相嫡女许世欢。”
  “噗！”
  一个没忍住，许世欢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得到处都是。可她来不及擦，只想接着看下去，这话本子里写的人不仅与她同名同姓，连家世都是一样的。
  “二皇子仁善，多年来对皇商温易棣照顾颇深。谁成想那温狗竟然恩将仇报，先是与三皇子联手设计陷害二皇子，害得许家和关家满门抄斩，后又背叛了三皇子，带兵逼宫，坐上了皇帝的位子。我李家与他温易棣，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温狗已死，我李家大仇已报。希望你们不要纠结于过去的仇恨，好好过日子，重现我李家的辉煌”
  说罢，李泽言头一歪，离开了人世，享年八十一岁。
  许世欢越看越心惊，她爹许为民，乃是当朝的丞相。她娘关山月，是关大将军的嫡女。若说话本子里写的是巧合，这也太巧了。
  她匆忙合上书，扔在马车的一角，可是心里却莫名觉得慌乱。
  许世欢既是丞相的嫡女，也是许家唯一的孩子。八岁那年，许丞相嫌女儿太过顽劣，便将她送到了关老将军的身边——赫州。
  这一待，就是八年。八年的时间，足够一个顽劣的孩童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十六岁这年，许丞相派人送来口信。许家嫡女，年芳十六，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望爱女速回永安城，择一门佳婿，让父母能早日安心。
  此刻，许世欢就坐在回永安城的马车上。许是刚才看的话本子吓到了她，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只能寻一个舒适的姿势，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许世欢没看到，刚刚被她丢到角落的话本子忽然闪了一道白光，随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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