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确认过眼神你是对的人（2）

“他还知道回来。”

        春水边刷牙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得知了吴权安要回来的消息，春水在床上半眯半醒地又赖了半个小时，脑袋里却没闲着，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吴权安。

        五天前，俩人在电话里拌嘴，谁也没低头，算来有四天没有联系了。

        用脚后跟儿想也知道吴权安来这一出是故意的，留春水的邮箱给他看确认邮件，却偏偏不给他打个电话。

        想来也是，俩人这次吵得十分凶，春水看似温润，骨子里的倔劲儿上来，谁也拧不过。

        吴权安是怕再耽误两天不联系春水，春水如今身子不比往昔，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万一气出病就得不偿失了，干脆变相给两人一个台阶下。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几天过去春水这边早就不气了，只是吵架时在电话里吴权安说“以后再也不多嘴管你，你自己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我还能强迫你为了我好好活？”

        这句话让春水越想越伤心，着实郁闷了两天。

        从开始在一起，不管春水怎么消极懈怠吴权安一直没说过这种丧气的话，身体不好之后，春水自己有时也觉得自己矫情，总觉得和吴权安的关系缺了点什么，不对等了。

        这件事想来也是自己理亏，吵架的原因不复杂，其实就是到了预约复查的日子，春水给忘记了。一般原因忘了也就忘了，坏就坏在春水答应了吴权安，辞职以后一定先不再碰工作，只要春水身体好起来就行。

        春水在大学时，设计的作品就获得了几次国际奖，毕业以后被师兄三顾茅庐请去了自己开的设计工作室做首席，即便病情严重以后推了很多客户，他的档期还都是排到来年。

        不过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答应家人和爱人，撂挑子以后就好好在家做一个米虫，养好身体。退居幕后时师兄更是说首席的位置还是给他留着，办公室留下了，这让春水自己心里总觉得有朝一日还是能回去上班。

        本来平静的日子还算安逸，唯独到了这个月，春水姨家的表姐新房要交付了，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给春水打电话请教，想着让春水去给她量量尺出个设计，虽然知道春水为了好好休养现在不接活，但是毕竟自己亲表弟就是做这个的，还是那种一般人排不上队的，想着不过就是出个软装设计，其实也不需要春水跑前跑后。

        量尺那天表姐表姐夫全程跟在屁股后端茶倒水拿板凳儿擦汗，千叮咛万嘱咐，就差给整个轿子抬着了，生怕把春水累到。

        可一天下来，对比早上元气满满出门的春水，回家时的他上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还是表姐夫从地下停车场把他扶进电梯送进家门。天气微寒，春水受不住，到家以后表姐帮他拧了个热毛巾擦脸，一路靠在车门上睡得并不舒服，头上出了很多虚汗。

        但春水还是很高兴的，难得出门一次，也很久没跟人说这么多话了，只是做起事来苦了自己，明明表面温润柔和，其实是个较真儿的性子，做起活来一点都不马虎，身上虽然难受但想着吃点药睡一觉就能缓过来，反正吴权安不在，不告诉他也就得了，没成想忘了嘱咐表姐两口子帮他保密。

        这步还是出了岔子，忘了那么件大事儿。

        那天半夜，从他表姐意气风发晒得“老弟量尺”九图朋友圈，得知他跑去工作，又得知春水忘了复查，这之前从没跟春水红过脸吴权安，在电话里气得声音发颤，末了临撂电话，吴权安在电话里问春水：

        “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你自己身体情况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回忆到这里，想着吴权安说这句话的表情，扑哧一下，春水把牙膏沫喷了一镜子，摇摇头，伸手抽了几张纸巾糊里糊涂的擦了下去。

        吴权安是一年前调回b市的。

        那会春水还在医院住着，睡着的时间比醒着还多。除了护工，移民澳洲的老爸老妈特意赶到s市照顾自己，七大姑八大姨也是常驻嘉宾，吴权安即便调到了b市，却隔一天就从b市回来一趟。

        开始春水也没觉得身边少什么，更多的是心里替权安高兴，俩人在一起快十年，毕业时吴权安和奚春水鼓起勇气跟家里出柜了，年日久了，甚至已经回想不起当时在两家掀起轩然大波的日子有多难熬，本来b大毕业以后，吴权安父亲计划让他直接进入总公司接手事务，可是这样被出柜一闹，他就被直接发配到s市刚刚成立的分公司从基层做起。

        春水家里倒是开明一些，春水还有个姐姐，从小春水身体不好，成长伴随着生病住院做手术，老小儿被家人捧在手心。家人也不强求他的成绩，父母移民前都是美院的教授，春水在高考时考上了b市最好的美术学院。大概是从小让他自由生长惯了，对他的爱人，父母反倒是不太在乎这个人的性别。只是亲戚众多，也着实开了几次家庭会议。

        当初，春水义无反顾跟吴权安到了s市。

        两个人一点一点在s市置起了属于自己的家，这么多年两人兢兢业业，春水在业内的名声响当当，吴权安把春水照顾的极好，但也没耽误他把s市公司治理的井井有条，业绩连年位列分公司前排，家里的老爷子们可算是认可了他这根独苗孙子的能力，终于让吴权安回去接管总部事务。

        只是，当时春水病重，刚刚做完大手术还没恢复的节骨眼儿把吴权安调回去，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总部的工作比之s市的更忙，吴权安从最开始的隔天一回，到后来春水能脱离呼吸机自主呼吸时的三天一回，再到春水能坐着轮椅去花园里坐一会或者走一走时的每周末回，发展到现今春水在家“休养”，吴权安则已经快一个月没出现在家里的情况。

        不过吴权安每天睡前都会给春水打个电话，念叨一下这一天的行程，而春水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在吴权安的私人号朋友圈里面给他满世界飞的状态下面点一个赞。

        春水把这种行为称作“老夫老夫爱情保鲜秘诀”。

        想当初刚刚来到s市，人生地不熟，吴权安却在本市环境最好的医院不远处买了一套河景房，两个人一下回到解放前花完了攒得积蓄，倒真是让家里知道，他们是认认真真要在这里安家了。

        装修和设计是春水的拿手活，家里的一草一木全是两个人的心血，所以春水也不喜欢外人在家里活动，这也是为什么吴权没有请保姆，在家里亲力亲为的原因。

        言归正传，当时春水恢复出院后，在家歇了几个星期待不住了准备继续上班，另一边姐姐刚刚生了二宝，父母便火急火燎地回了澳洲，剩春水一个人，吴权安两边跑实在是有点兼顾不过来，对春水宠爱一身的吴权安自然是不放心异地的春水一人在家，提了几次想要春水也回到b市，可是春水又舍不得自己的工作和这个两人一手置办起来的家，拖了又拖，在上了几个月班春水第三次在单位晕倒时，醒来在医院看到吴权安一脸憔悴而严肃的守着自己，最终妥协了，春水决定辞职退居幕后，这才让吴权安松口让他在留在s市。

        其实春水不想回b市，还有一点是内心上的抗拒，春水心里一方面是骄傲的，另一方面也不想自己犹如附属品一样又灰溜溜的跟着回去了。当初两家的态度反差比较大，现实中来说人心都是肉长得，大家族家长不可能来断绝关系那一套，但是吴家也丢给了吴权安最难得一条路，想让现实去磨光他们的爱情，毕竟都说爱是禁不起柴米油盐的，断绝他的生活来源，两个家境殷实的孩子没体会过生活的苦，就不知道一段禁忌的恋情意味着什么，当吴权安从底层做起，为了两人甚至员工的生计去奔波，伏低姿态把自尊放下去一点点努力时，这个过程才能体会到生活真的很残忍。

        本是让他们知难而退，不成想他们迎难而上。

        就是春水自己也没想到，在家赋闲之后的日子让他过得如此颓废，用了很久时间他才意识到，离了吴权安的自己就没有自理能力，越来越觉得自己封闭，本想着这次等吴权安再回来，就跟他说算了还是一起回b市吧，却先是被发现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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