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伤逝

李牧之只看了一眼，顿时睱眦欲裂！

        他强忍内心愤怒，沉声说道：“周师妹，你要怎样，我都答应，请你先放了紫珠！”

        那名绿衣女子呵呵一笑，仰起头，露出白嫩的脖颈，略显得意地说道：“我遍搜方圆数十里，以天机金书感应芝兰丹珠，终于还是被我找到这贱人了！芝兰丹珠已入我手，你束手就擒，将真阳令旗交出来，随我们回门中悔过，我便绕了这个龙族余孽，要不然，哼哼，我现在就杀了这个贱人！”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旁的谷云玑厉声斥责道：“周晓君，你给我住口！你身为云霄派真传弟子，怎可行此卑鄙龌龊之举？快把人给我放了！”

        周晓君万万没想到，自己正说到得意之处，竟被自己素来敬重的谷云玑师兄当众如此呵斥，她一时间哑口无言，呆立当场！

        原来，周晓君也是云霄派一名修为不俗的剑修真传弟子。

        数十年前，李牧之在云霄派中风华绝艳，她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遂钟情于李牧之，奈何李牧之很早就爱上了龙女紫珠，并与紫珠喜结良缘。

        在这之后，龙族被举族覆灭，龙女紫珠受到牵连，被人摘去体内龙珠，生命垂危，李牧之为此盗取了云霄派门内重宝真阳令旗和芝兰丹珠，随后叛门而出，为此，几十年来，李牧之一直受到云霄派的搜寻和追捕。

        周晓君是爱而不得，又见李牧之如此作为，继而生怨，由怨又生恨。

        谷云玑作为云霄派当代大师兄，平日里威势甚重，此时，她却被谷云玑当众斥责，一时间羞愤难当，手中下意识地听从了谷云玑之言，将紫珠推向李牧之。

        但随后一股难以抑制的怨恨充斥心头，只见她重重一掌印在了还在半空中的紫珠背后，只是一掌打出之后，顿时又觉得后悔不已。

        然为时已晚，只见紫珠如同一片枯萎的秋日落叶，随风飘零而下。

        李牧之急忙将其接住，抱在怀中查看，然而，本就生命垂危的紫珠，如今又受重创，生机已然是断绝了。

        李牧之不死心，将体内仅存的一点真元注入紫珠体内，但却仍旧不起任何作用。

        他想也没想，运转法决，只听得他体内一声脆响，好似琉璃破碎，顿时庞大的金色真元从他全身各处窍穴透体而出，萦绕在身体，宛如晚霞般凄美，而他满头黑发一瞬之间尽化雪白！

        李牧之又努力良久，紫珠依然毫无生机，他明白，佳人已逝！

        泪水如雨帘般流下，他嘶哑着、却哭不出声音，身体不住地颤抖，手中的灵犀剑感受到主人的绝望悲伤，不住悲鸣！

        一旁的周晓君，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在那里悲痛欲绝，她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了怨，也没有了恨，只剩下无尽的悔，整个人失魂落魄站在那里。

        以致于当一道惊天金色剑芒，自李牧之处横扫在场诸人之时，她竟不知道躲避。

        金色剑芒映入眼帘时，她不闪不避，直到谷云玑将她护将下来。

        谷云玑勉强挡住了这道惊天剑芒，他随后叹息一声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言罢，他催动云栈，携带其余三人飞入云头，片刻之后不见了踪迹。

        原本喧哗热闹之地变得空寥寂静，过得片刻，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只见听雨从湖水中钻了出来。

        原来听雨放心不下李牧之，并未趁乱逃跑，而是跑到远处后，钻入湖中，潜了回来。

        听雨虽未拜李牧之为师，但五年以来李牧之对他甚好，两人长久相处下来，他对李牧之也是非常有感情的，他此刻见此情景，只能默默地陪着李牧之流泪。

        过了良久，李牧之声音嘶哑地说道：“此地不安全，我们先离开此地。”

        听雨点点头，跟随在他身旁。

        李牧之带着紫珠的尸身驾着飞舟向东南方向而去，直飞出了这片大陆，又在大海上行进了上千里后，他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勉强将飞舟降落在一处无名荒岛上，随后将听雨唤到身边，虚弱地说道：“我之前运转真元解命决，体内玄丹已碎，命不久矣，却有些要紧话要说给你听，你认真听，我时间不多了。”

        听雨眼见李牧之如此状况，内心非常难过，鼻子发酸，泪水慢慢模糊了双眼，随后他用力的点点头，认真听李牧之言语。

        李牧之轻抚着灵珠的秀发，悲伤的说道：“这是我的爱人紫珠，她是一位龙女，六十多年，发生了一场惊天巨变，世间最为强大的种族龙族，被人一夕之间举族覆灭。紫珠受到牵连，被人生生夺去龙珠。

        之后我知道了事情真相，我愤怒之极，携了门重宝芝兰丹珠和真阳令旗破门而出，也正是因为如此，几十年来云霄派一直派人追捕于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紫珠作为龙族，失去龙珠等于说失去了生命本源，生命垂危，我以芝兰丹珠护住她心脉，躲到了北天寒洲，将她放置在寒玉冰床之上勉强维持生命，之后我四处寻求救治她的办法。

        直到五年前，我游历至云西洲陆一番搜索无果，内心烦闷，顺水漂流，突然发现水精华不断朝着一个方向汇集，然后我就发现了你。

        你体内有一颗龙珠精魄，它自行运转，不断吸收外界水精华。

        当时我就想着，待你体内龙珠成熟后，可以用你体内的龙珠救活紫珠，所以强行将你带走，不过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的性命。

        你本身不是龙族，取走龙珠虽然会对你造成伤害，却不会因此丢掉性命，事成之后，我和紫珠也会好好报答你，照顾你。

        可惜啊，可惜，终究功败垂成！还让你承受与家人分离之苦，我当真是对不住你。”

        说完一番话，李牧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听雨听完，内心并未怨恨李牧之，他反而十分同情这对苦命鸳鸯，同时他想到，五年前在卧龙潭底救自己的老爷爷，应该就是一位龙族，自己体内的龙珠就是那名老爷爷传给自己的。

        听雨握着李牧之冰冷的手，认真地说道：“李前辈，我不怨你，五年来，你对我极好，教我修行，我十分感激你。”

        李牧之闻言，勉力睁开眼，温柔的看着听雨，轻轻的抚摸着听雨的头。

        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听雨，我已然油尽灯枯，我死后请你将我和紫珠葬在一起。我已没有能力送你归家，此处位于北天寒洲东南，距离你的家乡所在的云西洲陆不知多少万里，你功行未成，想要独自回去怕也是极难。

        此处往东南再行进万余里，有一洲陆名为元华洲。

        元华洲南州有一片绵延数千里的山脉名为苍灵山，那里有一个方圆百里的内陆湖名为鸾镜湖，湖畔有一门派名为潇湘派，潇湘派中的李倩儿仙子与我有旧，你可去投奔她，她会照顾你的。

        你身上那块龙鳞上的《蚩尾真经》是龙族的修行之法，此时你体力龙珠已成，再修行下去早晚会修成蛟龙之身，如今龙族已被族灭，不容于世间，此法不能再修行了。”

        随后他用颤巍巍的手递给听雨两个玉简，艰难地说道：“其中一个是《七曜剑法》修行之法和我的修行心得，另外一个是真阳令旗的祭炼之法，你且收好。

        待你将真阳令旗炼化之后，可以用它将你体内的龙珠封印起来，这把灵犀剑我也送给你了，它已开灵性，是一件上品灵宝，盼你能好好使用它。”

        灵犀剑仿佛感受到主人即将逝去，散发着阵阵耀眼金光，悲鸣不已。

        李牧之轻抚美丽的剑身，轻轻说道：“你以后跟着听雨吧，他不会辜负你的。”

        灵犀剑在李牧之的不断安抚下逐渐安静下来，只是仍旧不断地散发着美丽的金色光芒，仿佛在为自己的主人送行。

        听雨双手接过灵犀剑，不住地哭泣。

        这时，李牧之苍白的脸庞突然变得极其红润，他猛然站起身来，如剑矗立，面向茫茫大海!

        他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吟唱道：“朝游北海暮苍梧，食朝露餐云霞兮，闲时看涛生云灭，千古春秋如一梦！世人都道长生好，又岂知若是凄苦，纵是长生又何用，若是顺心，一朝一暮便足矣！”

        吟罢，溘然长逝！

        听雨伤心不已，他整理了李牧之的遗物，在荒岛上劈了一些树木做棺板。

        他又在岛中央找了一处稳妥的位置，将李牧之和紫珠葬在一起，他用灵犀剑将岩石切出一块石板做墓碑，他不敢写李牧之和紫珠的名字，只是在墓碑上刻道：“一对神仙眷侣长眠于此！”

        埋葬了李牧之和灵珠之后，天空已是乌云密布，狂风骤起，海面上激起了数丈高的海浪，不断拍击在岸边，岛上的树木纷纷被吹弯了腰。

        听雨眼见风暴将至，急忙在岛中寻找了一处背风之地，以剑为锹挖出一方一丈大小的洞穴，躲藏其中。

        瓢泼大雨如同天塌了一般，大雨倾盆，视野所见之地，皆被雨幕遮蔽，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场风暴足足持续了十余日方才停止，在此期间，听雨按照玉简所述粗浅地炼化真阳令旗，使其勉强可以运使。

        真阳令旗乃是一件真宝，品阶比灵犀剑还高，根据李牧之玉简中记载，天底下修道之人所使用的器物大致可以分为法器、法宝、灵宝、真宝、道宝，仙宝，品阶越高，威能则越宏。

        一般而言，灵宝都是十分稀有、珍贵的。

        真宝则更少，一般都是各大宗门中的重宝，这也难怪云霄派会一直追捕李牧之，想要取回真阳令旗和芝兰丹珠。

        道宝基本上都是各大门派的镇派之宝，至于仙宝，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没人真正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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