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是凡人？难不成是神仙？我自是不信什么鬼神，奉劝你速速离开，否则澶府必不会放过你！”

        只听来人轻笑一声，看了澶漫一眼，他便似不受控制一般，将匕首扔在地上。澶漫僵着身体动弹不得，目眦欲裂，想要大声呼救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公子，神与仙不能一同理论。”她缓缓道。

        被陌生的力量这般控制着，少年的脸上净是恐惧与震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染上了红色。

        “公子不必恐惧，我是来为你医治的。”力量的主人望着澶漫的眼，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放回澶漫的枕边。

        这时澶漫发现自己被解开禁锢，立刻便坐在床沿上一副虚脱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额角的筋跳动得如此清晰，“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走上前，伸手抚上了澶漫的眉心，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果然，澶漫感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进自己的身体，温暖而舒适，将他摇摇欲坠的心脏稳定下来。澶漫还是相信了她的话，探究地回望她。

        女子的注视太过晦涩，却又如此深情，澶漫觉得奇怪，皱紧了眉头。他没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感情，只瞧见了她眉间鲜红的印记。不似寻常女子贴的花黄那般繁复，反而更像是一处完美的伤口。

        在她的治疗下，澶漫舒服得想要发出一声喟叹，可面对如此清冷的美人，到底不敢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这病，可有的治？”

        澶漫两眼期待地瞧着人家，心想她必定会夸下海口。

        却只见那女子微蹙了眉，“我会尽力保你一世平安。”

        澶漫顿时就拉下了脸，说话不免刻薄了些，“我这命就这么差，连仙女姐姐也救不了我。莫不是我上辈子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她摇摇头，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抚在他眉间的手，“救你是因为你是值得救赎之人，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竟是如此功德无量？”澶漫抱着手思考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说保我一世平安，那若我遇上危险你如何护我？难道是像话本子所说的那样给我什么传讯的物件？”

        然而再抬头时面对的却是一室微弱又冷淡的烛光，刚刚那如月般皎洁的人儿早已不再。

        守在外房的白青忽然探了头，“公子，什么话本子！老爷可说了话本子是毒物看不得，不然公子若是变得和王公子一样，我们可没法交代。”

        正坐在榻上发呆的澶漫立刻抬起脸，凶狠地说道：“哪有什么话本子，不过是说了梦话！赶紧出去！若今晚再叫我看见你，便把你送去库房打杂！”

        白青吓得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澶漫这才把褥子下的话本拿出来，重新找了个好地方藏得严严实实，完事了拍拍手，叉着腰，“看话本这种事，我澶家公子怎么做得出来呢？”

        次日澶漫又是被白敛叫醒，火急火燎地赶去学堂，连大氅都是一边上马车一边穿上的。

        外头虽是冰天雪地，但学堂里正热火朝天呢。还未进门，澶漫便听见了御史大夫家那王公子的声音。

        掀开门帘，王公子边上果然围着三五个人，“王公子，到底是什么事啊，如此神秘？”

        “对啊对啊，读书人不打诳语，王公子您可别骗我们啊！”

        王焕然坐在人群中间，倒是颇有他爹的那副气质，就连忽悠人时的嘴脸在澶漫眼中都是一样的，“诸位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你们可知昨日夜里城外来了个巫师，进了皇宫？”

        座下官宦子弟比比皆是，自然清楚，“当然，想必是今年的祭祀礼。”

        “祭祀在春日，如今是什么日子？”王焕然摇摇头，一脸高深，“昨日啊，是请仙人下凡！”

        周围顿时议论非非，连经过的澶漫也忍不住停下脚步，“什么仙人？”

        “你们可曾见过流星？”王焕然问道。

        大家都摇摇头，“只在书中见过。”

        王焕然起身走向澶漫，拍了拍他的肩膀，昂着头忍不住吹嘘起来，“我爹见过！就在昨日夜里，那叫一个奇异美丽，动人心魄。”

        大家一副了然的模样，想必是仙人乘着星星下了凡。

        澶漫看着他用尽力气伸长的脖颈，忽然眯起眼睛，带着笑意走向座位，“我还见过仙女呢。”

        澶家与王家向来政见不合，两家的公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不，这王公子以为澶漫讽刺他呢，正急得跳脚，“你别不信，明日我便去求舅妈让我见见那仙人，没准就是仙女呢，待我一睹真容”

        周围安静得可怕，澶漫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王焕然心中暗叫不好，扭头一看，夫子果然就在他的身后，此刻正是气得胡子都直了。吓得他双腿一软，险些要跪倒在地。

        “又在说什么胡话！一天到晚就喜欢往宫里头跑，不学无术！出去把诗经背完！”

        夫子虽是王家人，也算王焕然的长辈，但向来更偏心于澶漫。夫子与其他王家人不同，他不从政，也不屑于功名利禄。又曾是两朝皇帝的老师，这全国上下没有不敬他之人。

        听见外面传来的读书声，夫子稍缓了脸色，“各位，老夫知道你们来此读书多是为了考取功名，你们也都是官家子弟，自然知道为官者须担大任。为人臣子者，绝不可起修道之心，修道之人不入朝堂，这是我朝的传统。今日我便告诉你们，一日为官，终身为臣，求大富大贵之人与修道之人还是趁早离开罢！”

        话毕，外头的读书声也停顿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又传来声音。夫子这才点点头，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课后，澶漫自是知道王焕然要来讨个说法，于是同夫子做了礼便匆匆离开，没成想王家公子和他爹一样记仇，正在外门处候着他呢。

        看见澶漫，他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睛，“澶公子，什么仙子能入你的眼，不若讲与我听听。”

        澶漫也不愿输他，“那必然是九天玄女下凡，貌容秀美有天人之姿。”

        王焕然却皱起了眉，“澶漫，你莫不是被附了身？这等轻浮的话能从你的嘴里出来？”

        澶漫不以为意，“仙人不都是如此？”毕竟他是真的见过那仙女。

        “我明白了！”王焕然猛然长叹一声，靠近澶漫，低声说道：“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我们好歹一届同窗，与我说说？”

        澶漫笑着接过白青手中的大氅披在身上，想要逗逗王焕然，便勾起唇角一脸恶意，“你妹妹啊。”

        “什么！”王焕然的声音陡然高亢，“澶漫你这狗贼，若是敢靠近焕可，可别怪我不顾同窗之情取了你的狗命！”

        听听，这王公子都顾不上礼义廉耻了，气得满良涨红。

        澶漫笑了笑却不理他，兀自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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