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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7


天将近午时候,禹山南麓,暖洋洋的太阳光下,石林、荒草和藤蔓夹峙的半坡道上,脚步踏踏、横冲直撞的跑来了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

        自打县引丹工程指挥部设至陶岔小学院内,加上邮电所、卫生院、派出所、供销社、国营食堂以及各类小卖部、杂货铺的相继落户,往日破落闭塞、兔子都不拉屎的陶岔村,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十里八乡的物贸和人流中心。每到周末歇工,各团、营、连的民工们便会成群结队涌来,在那些国营单位门前走来逛去,名曰“赶集”,其实却是为了一饱眼福:看新奇事物,看热闹气象,也看邮电所、卫生院、派出所、供销社,还有国营食堂里面那些来自县城公社、年轻而又漂亮的姑娘们。

        这样的大好机会,正值青春年少的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当然不肯白白错过。

        不过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的想法却又别出一折:普通的男民工们不过三五结伙五七搭伴,乱哄哄的在由两排红砖瓦房组成的街道间来回转悠踅摸,一有机会便扒住门框使劲的盯看里面的姑娘,目的也就一饱眼福罢了;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不但要一饱眼福,不但各自在心中选定了心仪的姑娘,而且还要想方设法引起她们的注意,而且的而且更要千方百计博得她们的青睐。三人不谋而合,把这种行为称为“相亲”……

        正因如此,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每次都要特意等到天色将午时候,民工们大都返回工地之后方才跑来街上;每次出发之前三人都要精心收拾打扮一番,以期显得与众不同。这次就是在四赖子的提议下,三人专门跑到德贵老汉的剃头摊上同时剃了茶壶盖头。

        “当初刚来陶岔,你一看满地荒草满坡石头,大嘴一咧就哭了起来。怎么样,这阵不哭了吧?”高二寸边跑边奚落四赖子道。

        驴娃跟着笑道:“当时那个嘴咧的呀,简直有葫芦瓢那么大!”

        “我哪知道不到两个月时间,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呀!”四赖子辩解说道,“得,现在就是拿皮鞭赶我我也不走了,就是我爹来拉我我也不走了。我要看女儿家,看城里那些吃商品粮的女儿家呀!”

        高二寸和驴娃笑着,同时伸手指了指四赖子屁股后面的□□。

        “我知道你们是说我的棉裤□□快要烂了,我的屁股沟子快要露出来了。可是鸭子难得鱼鹰嘴,鱼鹰难得鸭子毛,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为了看女儿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四赖子说完加快步伐向前跑去,驴娃和高二寸赶紧追在后面。

        奔至陶岔街北的一株大槐树下,三人停脚住步互相打量一番,仿佛在做着最后准备一般。

        四赖子喘了口气,抬手摸摸刚刚剃好的茶壶盖头,摆出一副久经沙场、深谙世情的模样说道:“驴娃,二寸哥,我听说城里那些吃皇粮的女儿家都喜欢多才多艺的男人,所以咱们应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多露才艺,争取让她们一眼就看上咱们!”

        “好!”驴娃和高二寸同声赞许。

        于是四赖子摆出一副主考官身份,问:“驴娃,你有啥才艺?”

        “我会学狗叫唤,学鸡叫唤,学羊叫唤,”驴娃答道,“但我最拿手的还是学驴叫唤!”

        话音刚落,驴娃便朝着大山伸长脖颈瞪圆眼珠,半天不出一声仿佛在酝酿力量似的;四赖子和高二寸刚要说话,驴娃突然一摆脑袋,嘴巴大张,发出气壮山河、声振寰宇的数声长嘶:“喯吭——喯吭——”

        驴娃一口气足足叫唤了两分多钟,直到憋得脖脸通红、声嘶力竭方缓缓止住,颇不好意思的说:“最近工地干活出力太大,弄得浑身瘫软,要不我会发挥更好,叫唤得更出色哩!”

        突然,附近响起“喯吭——喯吭——”的叫声;这次倒是真驴在叫,就跟回应着驴娃似的。

        四赖子、驴娃、高二寸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四赖子把目光移向高二寸,问:“二寸哥,你又有啥才艺?”

        “我……你们知道,小时候咱们下河洗澡,站在河边比赛谁尿得高,结果我赢了。”高二寸手摸后颈,嘿嘿一笑,“我能把尿尿高得自己用嘴接住喝哩!”

        四赖子不屑的斥道:“你这就算是才艺,可能在人家城里的女儿家面前表演吗?”

        高二寸皱眉瞪眼苦思半天,忽然站稳马步端正脖颈,嘴巴朝前对准某个地方,也不见怎样用力,只听得“啵唧”一声,便把一块指头肚大小的口水喷出,划着弧线落在了两丈开外的一块大石头上。

        “三丈之内,百发百中!”高二寸洋洋得意的说。

        “这还马马虎虎凑凑合合!”四赖子扬手“啪”的打个榧子说道。

        驴娃和高二寸把脸转向四赖子,问:“四赖子,你有啥才艺呢?”

        “我?我的才艺那可就多了去了。你们知道,我上学时候向后转转得最好,老师都表扬过哩。”四赖子嬉笑答道,“我不但向后转转得好,而且还会唱歌。我唱起歌来跟驴叫唤相比,可好听上一百倍哩!”

        说完不等驴娃和高二寸再问,便扯长脖颈,嘶声唱道:

        我是一个兵,

        一脸麻子坑,

        相个老婆看不中!

        我是一个兵,

        拉屎不擦腚,

        浑身上下臭烘烘!

        ……

        “得得得,你要不唱这歌的话,说不定那城里的女儿家还愿意多看你两眼;你要一唱这歌,只怕人家不但不看你,连踢你两脚的心都有哩!”高二寸笑着制止四赖子道。

        “那可不一定,人上一百各样各色,说不定有些城里的女儿家就喜欢听我唱这歌哩。不信咱们走着瞧!”四赖子反驳说道。

        “走着瞧就走着瞧!”高二寸道。

        接着四赖子把手伸向腰间,做出拔刀高举、猛力下劈的姿势,喊道:“冲啊!”

        三人齐齐呐喊一声,便四赖子跑在前面,驴娃和高二寸跟在后面,马蹄踏踏,直奔陶岔街而去。

        在陶岔街上,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从南到北又从东到西的转了两三周,驴娃学驴叫唤学得声嘶力竭,高二寸喷口水喷得口干舌燥,四赖子一遍又一遍的高唱“我是一个兵,一脸麻子坑”,虽然也偶尔引得几簇还未返回工地的男女民工的围观,但是在两边邮电所、卫生院、供销社、国营食堂里,那些或站或坐的女工人、女医生、女护士乃至女售货员、女服务员们,却连一个探头出来看看的都没有。

        不但没能博得人家的青睐,就连引起人家的注意都没有,“相亲”宣告失败;驴娃、四赖子和高二寸皆感大失所望。

        “我的‘花鹁鸽’,我的漂漂的‘花鹁鸽’就坐在邮电所里嗒嗒的打着字;可我把嗓子都叫唤哑了,她连出来看我一眼都不肯……”驴娃背靠卫生院对面一座房屋的墙角,满脸忧伤表情。

        高二寸站在驴娃对面,同样发着忧伤的悲叹:“虽然我的口中没有一滴口水,嗓子也干得冒烟,但我仍要情不自禁的喊:霞啊,我想你!”

        “据我侦察,陶岔街上有两个霞,一个是供销社里长得很白的‘白霞’,一个是国营饭店里长得很黑的‘黑霞’。你喜欢哪个?”驴娃问高二寸。

        高二寸嬉皮笑脸,大言不惭的答:“两个我都喜欢!”

        “呸,你这叫脚踩两只船,爱情不专一。”驴娃鄙夷的说道,“哪像我,只喜欢我的‘花鹁鸽’一个人……”

        “哎四赖子,你最喜欢哪一个?”驴娃和高二寸叹息对话完毕,又凑过来问背靠墙角满脸痴呆的四赖子道。

        “我最喜欢卫生院里那个十八九岁的女护士了;她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那么白净那么秀气。”四赖子用着同样忧伤的语气答道,“上次我从卫生院门口路过,她正坐在柜台后面,一绺头发飘在额前挡住眼睛,她抬手一抿的动作真是好看极了……”

        “她来自县上还是公社,叫什么名字,你打听清楚了吗?”驴娃和高二寸各把脖颈伸得老长,四只眼睛闪着灼灼蓝光,迫不及待的问。

        “我不知道她来自县上还是公社,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姓王还是姓张,我更懒得找人打听她的任何情况。”四赖子傻痴痴的回答道,“我只在心里叫她‘白秀美’。我觉得只有‘白秀美’这样的好名字才能配得上她!”

        “那倒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光棍熬三年,老母猪都当貂蝉呗。”驴娃和高二寸颇有同感的说,“就像我们不知道‘花鹁鸽’和‘白霞’‘黑霞’的真实姓名一样,你也不知道‘白秀美’的真实姓名;不知道真实姓名,一点也不妨碍我们喜欢她们。可是,我俩要怎样帮你才能让你接近‘白秀美’呢?”

        “我不知道!”四赖子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辆牛车顺着街道吱呀驶来,停在卫生院的门前,车上层层码放许多纸箱,每只纸箱表面上都画着雨伞、酒杯图案。驴娃和高二寸望着纸箱,一替一换的念道:

        “碘酒!”

        “纱布!”

        “药棉!”

        “葡萄糖!”

        “青链霉素!”

        “盘尼西林!”

        “羊翘解毒丸!”

        “不对不对,是羚翘解毒九!”

        ……

        “货到了,卸货啦!”牛车上的赶车人一甩长鞭,大声喊道。

        两个头戴白帽、身穿白衣的女护士立刻跑出卫生院大门,等在车前;赶车人只管解开纸箱上的道道杀绳,然后怀抱长鞭,径自靠坐在了车辕杆上打着瞌睡。

        两个女护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一口纸箱卸下牛车,抬着勉强走约十余来步,便累得气喘吁吁汗珠淋漓,只好将纸箱临时搁放脚前,各自从衣袋里掏出手绢扇风小憩。

        “四赖子快看快看,那两个女护士中有你的‘白秀美’吗?”驴娃和高二寸赶紧喊叫四赖子。

        四赖子瞪大眼珠望去,只一眼便快活的叫道:“有,有有有……阿嚏!”

        “好,四赖子,我俩有了帮你接近‘白秀美’的办法啦!”驴娃和高二寸福至心灵的欢呼一声,双双朝向牛车跑去。

        四赖子稍愣一愣,赶紧追在两人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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