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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尘且归尘 (段五)


他坐在床边抬头看向我,一张脸有些苍白,衬着披散在肩上的漆黑发丝,显得有些憔悴。

我借着头脑中没剩多少的清明提醒自己,我这次来,并不是想与他重修旧好,而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关乎生死的遗憾。如今,他已经平安醒来,我的这份念想也算是得到成全。

既然如此,我便不该再去招惹他。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正犹豫要寻个什么借口离开,就见他揉了揉额角,颓然道:“罢了。”起身的时候身子狠狠晃了晃,我刚刚硬起来的心随即软下去,走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却被他轻轻挡开。

他淡淡道了句:“我没事。”又道,“岫岫,你如果觉得留在这里这样不自在,便出去吧。”

我张了张口:“我……”

他走得很慢,却还算稳当,神色依然平淡:“替我传杨逸进来。”

他的一双眼睛生得狭长漂亮,不笑的时候便带着些冷气,而此时,这分冷气里又多了一些颓废和怆然。他这神态看得我心中一抽,就那样瞧着他,默了一会儿,竟道:“杨逸一个大男人,如何能伺候得好,万一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处,却也让人担心……”

他听到这话,猛得抬头,目光灼灼地将我望着,我慌忙添道:“唔,我去帮你喊铃玉进来,这些天一直是她伺候你,很是尽心尽责……”

再瞧他时,那双眼睛里的灼热已被浇熄,他微蹙眉头道:“我不要铃玉。”说了这个话后,吐字重一些,“我要你。岫岫,留下来。”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心一慌,也是着了魔,竟就那样冲他点点头,道:“好,我留下。”

他神情一松,便执起我的手摸索到他的腰间。

他眼里的火重新烧起来,神态却依然淡淡的。

“那便宽衣吧。”

我晃了下神,便依他所言去剥他的衣裳,所幸他穿的并不多,三两下便解了开来,白色衣裳下肌理分明,胸膛有一道极深的口子,腰腹处也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刀伤,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伤。

宋诀有一副好身材,即便刀痕斑驳,瞧着也极英气。

那日的我有些邪行,竟然想起第一次与他同榻时的事。

他这个人,表面生得细皮嫩肉,不脱衣服的时候,便像京中那些高门贵胄和世子纨绔,甚至比任何高门贵胄和世子纨绔都要矜贵一些,脱光了衣服,才显出他与他们的不同。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身体,心情自然有些复杂,他低沉的声音犹在耳边:“害怕了吗?”

我记得自己轻抚着他的伤口,有些失神:“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他轻描淡写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些小伤也极正常。”

我道:“我听说你很厉害,能够让你受伤的人,这个世上只怕不多吧?”

他将我搂在怀中,让我贴在他的胸口处,含笑道:“你也知道我厉害么。这世上能伤我的的确不多,但是那些皮肉伤,实在不算什么。”又添道,“只要不被人抓到软肋,便不算受伤。”

我从他胸前爬起来,撑着身子,好奇地问他:“那你的软肋是什么?”

他将我捞回去,缓声道:“既是软肋,怎能轻易告诉你?”又轻道,“你放心,这一世,我都会将它保护的很好,不让它有被人抓到的机会。”

往事如烟,皆归尘土。如今,我仍不知他所谓的软肋是什么,却也不再如当时那般好奇。缘生缘灭皆有定数,我与他今生到底有没有缘,我都不想再强求。

我扶着他泡入水中,又行到一边研究陆谦之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按照他嘱咐我的用药顺序将药粉倒入水中。他入浴期间,我自是不便留在这里,于是将遮挡的帘帷放下来,抬脚到外间找张椅子将自己安顿。

大约这几日精神不济,刚一坐下便有些含糊,不多时便盹了过去。

这一梦,竟然梦到了一个许久没消息的朋友。这位许久没有消息的朋友,借这个梦约我在药王谷外的桃林镇相见,三日后不见不散。

一梦成空。

我睁开眼睛望着玉帐的顶,略有些含糊地想,杜菸这个修仙的半吊子,什么时候练就了托梦的本事?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早显摆给我?想完这个又想,我怎么就这么睡过去了,又是谁将我给抱到床上来的?

这般思了一思,借着将将找回的清醒,往旁边一看,就看到半躺在我身边看书的宋诀。

想起他平日看书的爱好,倒是全部与清闲不相干的,不是兵法,就是史书,不像我,除了爱看话本子,就是爱看话本子。

他手上握的果真是一卷行军布阵的阵法图,看到我醒来,淡淡道:“你才睡了小半个时辰,这些日子应是累了,不如再躺躺。”

我猛地坐起来,

目光落到盖在我二人身上的云被上,心想将我抱到床上来的是他,将我的袍子宽了的也是他罢。脸不由得红了红,又想,他自己都因伤而走不大稳,又是怎么有力气将我抱过来的?当然,这件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般与他躺在同一个榻上,有些不成体统。

他却神色寡淡地将我望着,道:“怎么,又不困了?”

我从床的旮旯里摸到自己的袍子抱到怀里,对他道:“我不困,你歇着吧,我去找陆先生。”

他将书放下,道:“岫岫,我们需要谈一谈。”

我下床的动作滞了滞,撞到他的目光后,重新坐回去,身子却往墙角缩了缩。

“唔,我们的确需要谈一谈。”

他看着我:“我很想知道,这些天你是怎么想的。”声音沉沉,如将来的烟雨,“你可知,你的不辞而别,让我很担心,又很心伤。”漆黑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归于沉寂,“沈聿修说的话倒很有道理,相对于同龄的姑娘,你的性子稳重,做事也有主见,一直以来都很让我省心,省心到有时候我会希望你任性一些。”默了一会儿,苦笑道,“却没想到,你的第一次任性,就是离开我。”

我的身形一晃,许久后才抬头,将他看了半晌:“我……”

他的手伸过来,落到我的脸上,指腹略有些粗糙,力道却温柔,他的语调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更接近命令:“岫岫,回来好不好?”

我却躲开他的手,见他的眼里有极浅的情绪一闪而过,我听到自己轻声道:“同你在一起,我太累了。”

他的手在半空顿住,随即倾身过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显得有些失神:“你方才说了什么,可敢再说一遍?”

我往墙角缩过去,避开他的眼光:“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累。”将脸转向一边,努力让语调平淡,“你我都已不是年少无知的年纪,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应当也不必别人来提点。我想,也许你要的并不是我。而我……”我握了握指尖,努力道,“也许以前我很喜欢你,但现在……”

我还未说完,他的手已狠狠砸在我身后的墙上,惹我的心也跟着墙壁颤了颤。

他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意:“你怎知我要的不是你?”将我盯了很久,才道,“岫岫,我爱你。”

我的脑子为他这三个字一空。

在我的记忆里,他不曾对我说过这三个字,此时突然听他说起,自然一时难以消化。然而,胸中的欢喜却因这三个字膨胀得很大很大,我不愿轻易放任自己沉浸到这虚无的欢喜里,摇一摇头,抗拒道:“你骗我。”哽咽道,“宋诀,你为什么一直骗我?”说完抬起手无措地挡上眼睛,却被他以极大的力道握住手臂,他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用力道,“你宁愿相信我是在骗你,都不愿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吗?”眼里涌出一片痛色,更多的却是隐忍的愤怒,“岫岫,你对我也未免太悲观。”

我用尽全力挣开他,他的大手却牢牢扳过我。

被他握着的地方痛极,我正要出声,他已垂头压上我的唇。

清苦的药香在我嘴里蔓延开来,试图夺去我的清明。

似被什么人在身体里放了个炮仗,那炮仗在身体里炸开花,一直到手指尖儿都是麻木。

我听到自己蚊子一般地哼了几声,那声音全不似寻常的自己。

我哭腔道:“宋诀,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脑子里的清明被他磨得一点也不剩,渐渐地,一切都被掏空,一切都不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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