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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浮生之劫 (段九)


这里的确不是吃饭的地方,而是一座舞坊,所谓舞坊,说白了就是官家的花楼,是供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

我不知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也不大想知道,他却拉着我绕了一圈,寻到一个窗子,轻巧地拉着我越窗而入,而后大手一抬,利落地砍倒屋内待客的一名姑娘,挑眉看我一眼,便携着我拉门而出。

花楼的中央建一座高台,是舞女献艺的地方,望着高台上的袅娜身段,听着台下的笙歌婉转,仿佛时时都是盛世太平。

在这样一个地方,外界的时间永远不起作用。

男子拉着我绕过红纱掩映的高台,对于擦身而过的燕瘦环肥,他也没有兴致看上一眼,快步转入后面的园子,随意将刀子架在偶遇的一个姑娘的脖子上,问她:“凉州刺史在哪座楼宴客?”

这座舞坊大约极是有钱,出了大堂来到后园,竟分出独立的好几个楼阁。

姑娘战战兢兢地指了一个方向,就见他眸中寒光一闪,下一刻便以刀背将那姑娘砸晕,单手将她拖到草丛安顿,别提多娴熟。我看得目瞪口呆,舔了舔嘴唇:“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他道:“少废话,跟我来。”

这一路畅行无阻,行到映月楼下,他拉着我躲到假山后,告诉我:“你且看着。”

不知他让我看什么,只是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那一座开放式的楼阁,只见上头悬了许多红纱的帐子,隐约可以看到姑娘袅袅婷婷的影子在帐子中穿梭,丝竹管弦声,杯盏交错声,虽然都远得很,却也能教人捕捉到一些浮华的况味。

耳畔有个低低的男声悠悠道:“凉州刺史在此宴客,你猜宴的是哪位权贵?”

我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目光落到那个临着阑干而立的男子身上。天正下着雨,所有的景物都在雨雾中模糊掉,却唯独那个男子是清晰的。隔得太远,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紫袍缓带,也不惧雨水会打湿衣袍,独自临槛而立,仙人一般绝代风华。

我失声片刻,终于张大口,可是不等声音发出,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呜呜地挣扎,却听身后男子威胁我:“敢喊出来,便割了你的舌头。”

他一只手捂紧我的嘴,另一只手将我死死钳制在怀中,我急地去掰他的手,却哪里敌得上他的力气?反而因此牵动了伤口,又一时陷入了窒息状态,别提多难受。

在一种绝望的情绪中,我找到阁楼上那个身影,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已多了一名白衣白裙的女子,她从他的肩头递过去一把伞,他伸手握住伞柄,举高到二人头顶。一男一女在同一把伞下立了一会儿,不时说句什么。虽看不清他表情,却能想象他似笑非笑的神态。

我无声地求他:宋诀,你看一看我,看一看我。

我的请求在他转身之际落空,只见他同女子并肩走入楼内,没走两步,走在他身边的女子不知怎地绊了一跤,他及时伸手将她扶好,刚刚将扶她手臂的手松开,便被她反拉住了衣袖。那副场景,似乎变成一幅静止的画,没有颜色,却极刺目。

我极力控制着眼泪,心道,宋诀,我此刻在这里,你此刻却是在做什么?

钳制我的那双手缓缓松开,大约那双手的主人也知道,不必他再说什么,这个小姑娘已处在崩溃边缘。

无根水从天而降,也不知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只觉得浑身脱力,难以站稳,只得伸手扶上身边的人,含糊了一阵,才哑声道:“我以为他对我的喜欢,总归有些不一样。可如今看来,那是逢场作戏也好,是真的喜欢也好,也都不过如此。咳咳……”肩膀在咳嗽中有些抖动,我捂着嘴看向他,继续道,“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咳咳,你说的没错,咳咳咳,宋诀他……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他的手突然抬起,停在半空,却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就在我以为他的手要落在我的肩头时,他却收回去,冷冰冰道:“世人将情欲看得太重,却不知情欲这种东西里,本就没有几分是真,你修佛那么些年,竟还不能看透,如今这般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我无力地看着他,冲他牵动一下唇角:“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情欲这个词为什么将情放在前头?因有情才会生欲,若无情,又怎会有欲?”缓了缓,道,“皈依佛法的,都是不能在情欲里获得满足的,自然将情欲看得比空还要空……咳咳咳。”

咳嗽一阵,将手抬到眼前,看着手上的血渍,苍白地一笑。

“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便再不愿信佛了。”

男子蹙眉将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将我的手捉到眼前,道:“伤成这样,还这么多废话。”说着抬手拉起我脑后的兜帽,拉着帽檐盖过我的脑袋,牵着我沿原路折回,“你和宋诀的尘缘从今日便断了,日后你不要再想他。”

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他的这句话比寻常时候都要温和。

我跟上他的脚步,良久,在渐大的雨声中回答:“好。”

熟料,刚走到一个转角,便觉身畔男子的手紧了紧。

我从恍惚中抬头,看到前方的路上,不知何时已出现十几个握刀之人,统一着玄衣,披银甲。

男子护住我往后退去,刚一转身,便僵在原地。

退路早被封上。

我脑壳抽痛,眼皮跳得厉害,只见面前的将士往两侧让开,为谁闪出一条路来。

紫袍银带,清隽眉眼,像是有大漠的飞雪落入他的眼中,将如墨的眸子洗得清净而冰凉。

那是我认识的人,是我一直在想着的人。

他手中执一把未绘伞面的六十四骨纸伞,目光在我的身上顿下,随后转向我身畔的男子,脸上殊无笑意:“你带着我的女人,躲了我这么些日子,却又亲自将她送到我的面前。”悠悠评价,“你,倒是挺大的本事么。”

再看身侧,在我面前向来唯我独尊的男子,此刻眼中却有些畏惧。

他惶恐道:“主……”

不等他将话说完,宋诀已命令我:“岫岫。过来。”

我隔着雨帘同他对视,这世上再没有其他的事物,也再没有别的声音,当他喊出我的名字,我再一次确认,这是我爱的人,是我没办法离开的人。在他的面前,所有的骨气都不要了,所有的决心也都不要了。这个世界这样大,有各种不同的美景,可是我却只想到有他在的地方。

我抬脚朝他行去,没有任何人阻拦,却在行到他面前不远处时,被脚下的石板绊了一跤。他迅速上前一步,将我揽入怀中,手中纸伞也不要了,放任它飞出很远。我在他怀中抬头,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宋诀。”

他看着我,问我:“岫岫,这些日子,你害不害怕?”

那时候的我想将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委屈都说给他听,可是真正到了他的面前,却只能放任眼泪留个不停。

他冰凉的手指落在我的眼睛上:“从今往后,你再不会离开我,也再也不能。”

我闭着眼点头,觉得身子一轻,就被他打横抱起,他留给雨中被包围的男子一个背影,淡淡命令:“拿下他。”

身后听到刀剑离鞘的声音,气氛陡然肃杀,可是那同我没有关系,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将自己往宋诀的怀中埋了埋,在他怀中低喃:“宋诀,我一直在等着你。”

他声音极轻地道:“我知道。”

又道:“我也一直在找你。”轻轻地吻在我的额头,“知道他们没有安全将你接到,我便再没安睡过。燕州的各方势力极为庞杂,若是知道嫁入王府的十四公主在大婚之夜失踪,一定会打你的主意,慕容铎的人也不会放任你流落在外,便是想尽任何办法,他们都会找到你以你为质。我没有办法,只能宣称你已在我身边……”声音微微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此事有利有弊,弊就是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兵,只能派人暗中追踪,好在,几日前有人在燕州看到你们往凉州方向来。”

我轻轻问他:“所以你赌了一把?”

他怔了一下,随后勾起唇浅笑一下:“对,我赌了一把。”

走在前面的人迅速为他打起门帘,他将我抱入房间,在榻上安顿,一侧的案上有一座青玉狮子香炉,许久不曾闻到过的沉香味道里,带着沁入肺腑的暖意。

他手搭到我的额上,问我:“你是先睡一觉,还是去洗一个澡?”

我疲惫道:“我想先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宋诀,我很累。”

他柔声道:“好。”吩咐来到他身后的女子,“墨香,让人打热水进来,我还有事要做,你留下伺候。”

白衣白裙的女子恭声道:“是。”

我注意到这名唤作墨香的女子,便是方才在楼阁上为宋诀送伞的姑娘,心思不禁恍了恍。在她服侍我更衣时,我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发现一件事,便问她:“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冲我一笑:“奴原是一介草民,与夫君在战乱中离散,受乱军欺凌之际幸而遇到将军,将军见奴的模样,觉得奴可以扮一个人,便将奴留在了身边。”

我好奇道:“扮一个人,扮什么人?”

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镜子,放到我的面前:“殿下不觉得,奴跟镜子里的人有些像吗?”

我这才恍然,听她道:“将军说如果奴这些日子不露破绽,便可以帮奴寻找失散的夫君……”又有些伤感地道,“但愿奴的那个夫君,没有变成路边的一堆枯骨。”

我听后亦伤感,握住她的手,道:“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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