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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快快快快(7.18)


牢房甬道内的油灯上有一簇黄成色的火苗,缕缕青灰色的烟气从火苗上端飘出随即隐在暗色之中。

        牢内的空气里弥散着油火灼烧的气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清冽的酒香。

        马文才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双手环在胸前,站在拐角处静静听着,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听到最后嘴角一抽,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你,去找个盂壶来。”

        “呜啊啊啊!”牢头惊叫而起,抱着酒坛,跳离长凳,“无常锁魂啊!”

        马·无常·文才:“……”

        “让我瞧瞧,是哪个无常?”王蓝田坐在桌子上,撑着胳膊,懒懒散散地朝牢头所盯之处望去,“原是个白无常。”

        这牢房的光线昏暗,突然出现一人,还穿了一身白,走路也没个声响,加之牢头饮了酒,错将人当成鬼,倒也能理解。

        马文才脸色一沉,嘴角向下一撇,抬手指着她:“你不也穿了一身白?我是白无常,你是什么?”

        她垂眼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袍,想了想,道:“偷穿了谢必安衣服的范无救。”

        他没接话,轻哼了一声,嘴角额的弧度不自觉的向上扬起,复而转身看向缩在角落里的牢头:“开门。”

        “不行!”那牢头摇头,将手中的酒坛往怀里一搂,“小公子是好人!你不能勾他的魂!”

        马文才拧着眉,回头望着牢房里的王蓝田:“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蓝田指着酒坛:“白堕春醪。”

        马文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酒的名字,即便他不喝酒对于此酒也略有耳闻:“这酒……”

        王蓝田从桌上跳下来,倚在牢门上:“这酒后劲儿足,我提醒过了。”

        说着,她抬手朝自己颈侧比划了一下,桃花眼弯弯成弦月,唤了声:“白无常。”

        “你……”马文才瞥了王蓝田一眼,带着略有些复杂的情绪,劈手将牢头敲晕,取走了他身上的钥匙,打开牢门矮身进去。

        牢内的酒气似乎比外面更浓郁些,马文才鼻翼翕动,随后眉头一蹙看着她:“你,喝酒了?”

        王蓝田摇头,抬起衣袖闻闻,衣上确有酒香,酒香醇厚,酒气清冽,她面露遗憾之色:“下次得闲,可得饮上一壶,解解馋。”

        她放下衣袖,看着他:“文才兄,你酒量如何?”

        马文才:“……”

        他避开王蓝田的目光,将带来的包袱放在桌上推给她:“千杯不醉!”

        “巧了,我也是!”她接过包袱打开,里面放了一件足够厚实的黑色长袍,“知我者,文才兄是也。”

        此袍宽大,即便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套上这黑袍并无不适之感,她将腰带系好,拢了拢衣领,又抖了抖宽大的袖袍,忍俊不禁:“这样看,倒像是谢必安偷穿了范无救的衣服。”

        “子时未至,鬼门未开。”马文才见她还想着无常之事,似是不打算揭过了,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你这出百鬼夜行的戏码是不是演早了。”

        “不早不晚,正正好。”王蓝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黑既宽且长的袖口,就想将袖子卷起一些,只是单手难整理宽敞的袖口,试了数次也没卷好一个袖子。

        又一次重来后,便听对面的人叹了口气,她抬头问:“怎么了?”

        “伸过来。”马文才微抬起下巴,平日略显凌厉的眼眸向下,垂眼盯着她的袖口,“我,帮你。”

        闻言,王蓝田倒也不与他客气,绕着桌子走到他身前,将双手往他面前一伸,眉眼弯弯:“那就麻烦文才兄啦。”

        -

        余杭,县衙。

        马泰用火折子点燃着了一根新蜡,替换掉了灯罩下的短蜡:“老爷,派出去寻找公子的下人都还没有消息回禀。”

        “当然不会有消息。”马俊升将手上的卷宗往桌上一扔,冷着一张脸,“人都跑到会稽去了,你们在余杭能找到才怪!”

        马泰弓着腰:“那小的现在就遣人去会稽将公子请回来。”

        “请什么请!上个书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竟跟着王家那小子半夜去了,去了……”马俊升想着今日差役的汇报,越想越气,猛地拍了下桌子,“真的是……混账东西!”

        “公子初出家门,性情单纯,难免被奸人欺骗。”马泰说着给马俊升倒了杯温热的茶水,“要说错的源头,定是那王姓小子。”

        “你不用替文才说话。他就是……”马俊升顿了顿,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

        说着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抬手捏着眉间:“马统呢?”

        马泰回道:“刚从书院回来。”

        马俊升不解:“他去书院做什么?”

        马泰:“马统也不知公子去哪了,就想着去书院碰碰运气。”

        “去叫马统过来。”马俊升拿过桌案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再不管教管教,他怕是不知道这个家谁才是主人了。”

        -

        余杭,县衙大牢。

        牢中的光线晦暗不明,但适应之后便能视物如常,王蓝田看着卷好的袖子,故意作态,朝着马文才拱了拱手:“今日才知文才兄是个细腻的人。”

        马文才向上扬了扬眉,丝毫未察觉“细腻”一词用在此处并不妥当,丹凤美目中映着牢外通道中昏黄的灯火,闪闪若明星。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他轻“哼”了一声,将头撇开,“笨手笨脚。”

        “笨手笨脚?”王蓝田看了看现在的自己,只是叹了一声,“手脚亦可称为手足,手脚笨,也就是手足笨。而手足又是兄弟的别称,如此一来……”

        她虽未将话说完,但给出的信息已足够让听着明白她的话中意思。

        她倾身向前,挑了下眉角眼中的促狭不作掩饰:“文才兄对自我的认知竟是这般?可真是太过谦卑了!”

        马文才:“……”

        她陡然靠近,马文才避之不及垂眼就撞进那明艳且含情的眸子里,眼眸流转,光色潋滟。

        一时心跳如擂鼓,两颊生红云,即便听出她话中意思,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来反驳。

        他怔忡片刻,有些慌乱的转过身去,眼睛不安的转动着,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拍到桌子上:“你,你要是的信。”

        这信是从扬州寄来的,收信的地址是尼山书院。

        王蓝田拿过信,拆开来粗读起来,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看完之后随即将信一合,收了起来,一抬头发现马文才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来,她敛神道:“多谢文才兄替我跑得这一趟。”

        “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马文才见她看着自己,慌慌错开她的目光,冷着脸,“不用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

        王蓝田看着他冷着一张俊脸,有意逗弄:“还不是因为……兄弟情深!”

        她说话就说话,偏偏将最后两字咬得清晰,尾调还向上一扬。

        马文才也不知怎得,竟在这两个字中听出了旖旎缱绻的味道。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在袖中缓缓握成拳头,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王蓝田!你真的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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