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快快快了（7.13）

八月十五中秋。

        申时末。

        余杭，县衙大牢。

        王蓝田环手抱在胸前，半倚在牢门口，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小窗口，微微眯起眼睛，摇头晃脑，诵道：“日至于悲谷，是谓哺时。”

        说完幽幽叹了口气，借着申时的余晖，再次打量了起牢房。

        砖块垒叠起的四面高墙，许是因为此间牢房不常用，无人清扫，加之位置偏低，余杭又是个四季雨水不断之地，墙面已成为绿苔肆意生长之地。

        石床上铺了些干净的草垫子，垫子上放上摆了一块叠成四方形的灰褐色的布，牢头说，那是被子。

        地面坑洼的厉害，有不明的草从地缝里钻出来，即便入秋左右伸展着枝叶依旧嫩绿如春生，算是牢里仅存的风景了。

        牢房暗处忽有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王蓝田循声瞧去，就见一只匍匐在地迈着小步的老鼠从暗处爬了出来……

        那张明艳面孔上时常挂着的淡然笑意骤然消散，僵着身子，挪着小步往后退：“呵，呵。哺食捕食，这时间可卡得真！准！”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贴着牙缝挤出来的。

        老鼠的嗅觉似乎不错，很快感知到有新的朋友到来，常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它便“唧唧唧”地叫着，寻着王蓝田的气味，朝她爬了过去。

        王蓝田瞬间汗毛耸立，脚尖点地，双手交叠挡在身前：“……”

        艹！

        你不要过来啊gif

        老鼠耸动着鼻尖，像是察觉到了那位远方朋友全身的抗拒之意，收住了前爪，停在从小窗投下的方寸光圈之外的阴影中：“唧唧唧？”

        王·开启跨物种交流语言·蓝田：“……唧唧唧！”

        ——快点走！

        老鼠的长须在银白色的光雾下，上下挑动着，晶亮的黑色眼珠一转，昂起头望着王蓝田，随后立起前爪，交叠身前，接着慢慢将后面的一条腿抬了起来……

        算是一比一还原了她的动作。

        王蓝田：“……”

        成精了吗？

        还是说，影视剧中的老鼠是关键npc？

        -

        酉时初。

        会稽，谢家别院。

        “此案疑点颇多。”马文才将来意说明后，撩起衣摆，双膝跪在理石砖上，郑重道，“请丞相大人重审此案。”

        谢安拨弄着茶盏，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滚茶蒸腾起的白雾遮挡住他眼孔中的深意：“所以你不是来拜见道韫的，而是来找老夫的。”

        马文才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是！”

        谢安没有继续向下问，也没有应他的请求，而是低头吹着热茶，将袅袅白雾吹散开去，待待茶温刚好，他低头抿一小口茶，细细品了起来。

        这茶是上好的天目云雾，茶的叶质虽肥厚，牙毫显露，但茶味却不浓郁也不厚重，入口清冽，回味甘甜，而茶香淡雅清新，可留数个时辰不散。

        “谢丞相……”

        谢安出声打断他：“这么一会儿功夫都等不得了？”

        秋日的风虽不大，但却多，时不时扫过一阵，风尾还沾着不知何处的潮露，带着冰凉的湿意。

        “我……晚辈只是觉得此案背后可能有人操控。”他下意识收手紧握成拳，“要是王蓝田他，他在这个时候入狱，恐怕会遭遇不测。”

        谢安双手捧着茶盏，听着他的解释点了点，复而问：“老夫要是没记错，杭州太守是你的父亲。”

        马文才一时未明白谢安提起他的父亲是为何，愣了片刻，才道：“是！家父正是杭州太守马俊升。”

        谢安看他：“你风尘仆仆地赶来，应当还不知道这案子的主审人是谁吧？”

        马文才眉头一皱，赫然明白谢安话中的意思：“是……家父主审？”

        茶香悠悠，茶雾袅袅。

        谢安缓缓晃着脑袋，不回他的话，而是继续说：“你应当也还不知道，这案已经定下来了。证据确凿，那王蓝田已被余杭县衙收押了。”

        “他，他已经被收押？”马文才显然有些不相信。

        “你怎么这副表情？”谢安抬手摸了一把白须，“你突然跑到会稽告诉老夫，说此案疑点重重需重审，不应早就料到他会被羁押之事吗？”

        马文才顿时语塞：“只是没料到这样得快。”

        “此案人证物证齐全。你父亲，也就是杭州太守直接将人收监。你让老夫帮你翻案重审，”谢安说着倾身向前，直视少年人的眼睛，“至你的父亲于何地？”

        谢安这句话将马文才问住了，半响只说出这一个字：“我……”

        谢安倒未想逼着他说什么，转而又问：“是王蓝田让你来的吧。”

        马文才垂头，承认道：“是。”

        谢安：“也是他让你直接来谢家别院的吧。”

        “是。”马文才坦白道，“他说，以晚辈的身份即便入了谢府也不见得能及时见到丞相大人您，不如直接来寻谢先生……”

        说到这他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谢道韫：“到时将发生的事情说与谢先生听，先生定会帮我们。有先生的帮忙，行事会方便许多。”

        谢道韫闻言，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啊！你们是吃准了我会因尼山的师生情谊，出面帮忙。”

        她侧身看向谢安，顺着话道：“叔父，这算盘都打到谢家头上了，您不管管？”

        她这话一语双关，谢安将手上的茶盏搁在石桌上，轻叹了口气，笑着应下：“是，是得管管啊。”

        随后看着马文才：“且不说你们半夜去停尸房与凶手撞了个面对面是真是假，就论未经府衙允许私闯敛尸处，就得杖十，罚银五两。”

        他拧着眉，叱道：“行事如此莽撞，不计后果还想重审此案，你们这些孩子！真的是……唉！”

        马文才垂头听着训，见谢安长叹一口气，面色稍稍转好之后，从怀里取出一本装帧奇怪的书册，双手奉上：“他说，您看了这个定然愿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这小子！”谢安花白的眉一蹙，盯着册子看了一会，还是伸手去拿了册子。

        他翻开封页，入眼的是工整的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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