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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114


  ◎坚韧的小树◎

  戚生生独自在屋里坐了会,直到听到楼下大伯母叫她下去的声音,戚生生才动了动眼皮,从房间里出来。

  “你把这饺子端上去给你奶奶,她刚刚清醒了,说要见你。”

  大伯母把刚出锅热腾腾的饺子装进盘子递给她,戚生生接过咬了咬下唇,不由问:“像刚刚那样的情形,经常发作吗?”

  “嗯,越来越严重了。”大伯母解开围裙,叹了口气,“每次一发病记忆就会错乱,把现在当成从前,像是越活越过去了。”

  “……”

  怪不得会对她说出那些话。

  仿佛此刻在她眼中,戚生生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戚望也还在。

  戚生生眼神一暗,喉头苦涩,垂眸端着饺子走到二楼,轻敲了敲房门,安静了两秒,里面才传来叶凤琴低哑的声音。

  “进来。”

  戚生生心一紧,这个声音是记忆里叶凤琴冷漠的语调,让她下意识紧张。

  “饺子好了。”

  她再次推开门走进去,这次房间里很安静,电视已经被关掉了,叶凤琴坐在飘窗旁的那把藤椅上,戴着老花眼镜,阳光洒在她身上,花白的发丝泛着柔光,印象里不算慈爱的脸此刻也显出几分祥和。

  叶凤琴听到女生小心克制的脚步声,缓慢地回过头瞧她,视线落在她那双圆润乌黑的眼上,心口一酸。

  “饺子放这吧。”叶凤琴指了指面前的矮几,又朝她招招手,“坐过来。”

  戚生生放下饺子,又坐在那个矮凳上,微微仰起头,静静看着眼前的老人。

  叶凤琴也在看着她,阳光下,女生轮廓柔美,长发披散,棕色的眸色被光照得很浅,小巧鼻头微微泛红,应该是刚哭过。                        

                            

  这双眼,像只无辜可怜的小狗,和戚望小时候一模一样。

  恍惚间,叶凤琴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戚望的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的艳阳天,戚诚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走到她面前,让男孩叫她妈妈。

  戚望闻言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这位新妈妈,如小狗般湿润惊慌的眼神印在叶凤琴的眼底,男孩可爱的脸庞并没有让女人生出多少怜爱之感,因为只要想到他是自己丈夫和情人的孩子,那股滔天的憎恶,就足以让她忽视一切。

  包括男孩在她面前的紧张害怕,还有提心吊胆,也包括男孩本不应该承受的迁怒。

  戚望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敢提出一句请求,也不敢像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扑进父母的怀里告状撒娇。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个亲生母亲去世,寄养在别人家庭里的累赘。

  他感恩叶凤琴的不计前嫌,自我阉割一般舍弃任何提出合理诉求的权利。

  像株在风雨飘摇中仍旧坚韧生长的小树,吃不饱穿不暖,孤孤单单地长大,哪怕自己的心已经遍体鳞伤,也没有一句怨言。

  回忆结束,画面定格在戚望最后一次来看她的那天,他带着哭腔的声音犹如在耳,叶凤琴顿时眼眶泛热,抬手摘掉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妈跟你说了吗?”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第一次在戚生生面前红了眼眶,她眨了眨眼,想驱散湿润,可却效果甚微,“关于你爸的事。”

  戚生生眼睫颤动:“我爸,他怎么了?”

  闻言叶凤琴自嘲一笑:“她竟然真的瞒了你这么久,一句都不说,她比我会当妈。”                        

                            

  气氛安静下来,饺子飘出阵阵白雾,模糊了视线,戚生生吸了吸鼻子,仿若鼓足了勇气,抬眸道:“爸爸,是不是已经……”

  死这个字,对于戚生生来说太过残忍,她没有办法这么直白坦率地说出口。

  “对,他死了。”叶凤琴面无表情,皱巴巴的眼皮耷拉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早死了,就在他失踪的第二年。”

  听到这句话,戚生生的脸色倏地苍白,心脏紧缩,她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想说话,可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憋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多年来的猜想被证实,这滋味说不上来,但一点也不好。

  失踪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她十三岁的时候,可是她明明在十五岁生日的那天还收到过戚望从西藏寄来的明信片,这说不通啊……

  猛然间,戚生生想到了什么。

  索松村的那家民宿有个时光胶囊信箱,可以寄时光明信片。

  也就是说,戚望早就写好了未来要寄给她的生日贺卡,写上不同的年份,让民宿老板在她每年生日时寄出一封。

  为了让戚生生认为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注意到戚生生呆愣的反应,叶凤琴继续哑声说:“部队体检,他检查出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了,手术也没什么希望,他舍不得你和你妈眼睁睁看着他死,就打算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自生自灭。”

  戚望做完这个决定,连陈隽都没有说,只告诉了她。

  叶凤琴永远记得戚望来找她那天。

  印象里坚强寡言的戚望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撕心裂肺。                        

                            

  “妈,我要出趟远门,可能会很久都不能回来,阿隽和生生拜托您帮我多多照看一下。”

  叶凤琴以为又是部队要他出差,手拿花铲松土的动作未变,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等了一会,注意到眼前的人还没离开,叶凤琴这才掀起眼皮看他,却见戚望满脸泪痕,那双乌黑的眼盛满了悲伤。

  叶凤琴皱了皱眉,她是第一次见戚望哭,小时候不管被磋磨得多惨都没见这孩子哭过,不由心头一顿:“怎么了?哭什么?”

  话音刚落,戚望就直直跪了下来,膝盖硬生生撞在水泥地上,没有一丝犹豫,声音落在耳朵里,震得人心颤。

  “妈,我往后不能再孝敬您了,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这花实在养不了就扔了吧。”戚望咬紧后槽牙,想控制住哭腔,可是效果甚微,“阿隽性子软,不会说话,您别跟她多计较,生生还小,她一个人带孩子肯定很辛苦,您就当可怜我,帮我多照看她们母女俩。”

  “这么多年,承蒙您的照顾。”

  说罢,戚望双手伏地,深深给她磕了个响头,随后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站住!”叶凤琴扔掉花铲,拍掉手上的土,叫住他,脸色难看,语气染上怒意,“莫名其妙说这么鬼话,你想干什么?要死了交代后事呢?啊?”

  戚望背影孤寂颤抖,唇色苍白,听到叶凤琴的话再也绷不住,低吼出声:“对,我是要死了。”

  有风吹过,月季枯黄的叶子随之落下,静谧又哀婉。

  叶凤琴心跳一顿,说不出话来。

  “我检查出了胃癌,晚期,医生说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我打算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静地死去,从小到大,我没有为自己活过,现在要死了,我想任性一把。”戚望嗓音压抑,眼泪无声滑落。                        

                            

  西藏是当年戚诚当兵驻扎的地方,他从小就经常听父亲讲述在西藏的故事,他想去看一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胡闹!”叶凤琴上前一把钳制住他的胳膊,满脸愤怒,“得病了就去医院,不管怎样都不能放弃。”

  她摇了摇头,扯着他往外走:“不行,走,我们去医院,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要治,手术也成,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喃喃低语,像是魔怔了一般,可戚望不动,站在原地,任叶凤琴怎么拉也不走。

  “手术已经没有意义了,已经扩散了。”戚望平静道,“其实我早就不舒服了,但怕阿隽担心就一直没说,这次要不是部队里例行体检,我都没想过去看。”

  叶凤琴闻言恨铁不成钢,拍打着他的胳膊,声音里有她也没有察觉的颤抖:“不舒服就去医院这是常识!你拖着病就能好了?那医院都倒闭算了!”

  戚望顿了顿,语气黯然:“习惯了,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

  叶凤琴哑然。

  他说的没错,从小到大,戚望几乎从不会对她喊痛撒娇,不是不想,是不敢。

  就算是发烧到40度都咬牙忍着,要不是戚诚发现,他烧死了她都不会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戚望这句自暴自弃的话叶凤琴鼻尖一酸,心内戚戚然。

  这个她曾经最厌恶的私生子,现在让她十分自责。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戚望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只是自尊心让她从不肯承认。

  那天戚望离开的决绝,他祈求她不要告诉陈隽,更不要告诉生生。

  对孩子来说,父亲的远行总比死亡更容易接受一点。                        

                            

  怨恨总比悲伤更容易释然。

  叶凤琴语气平静地说完这一切,戚生生只觉得心好痛,比刀割还要难忍。

  她难以想象戚望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西藏是什么感受,甚至连块碑都没有,像游荡在世上没有归处的游魂,可怜又可悲。

  戚生生心疼。

  心疼她的爸爸,心疼他这一生过得太苦,更心疼他本可以过得自私一点,但却选择了最辛苦的路。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到戚爸爸我都会忍不住哭。

  ◎最新评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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