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外婆家

想到父母的事，宋之棠早就过了一想就止不住眼泪的年纪。

        拿着背包收拾一些日用品，换洗的贴身衣裤，暖宝宝贴没有了，一想起外婆家的床好像没有电热毯，不禁一阵头疼。

        宋之棠从来不怕热，但是怕冷的程度却是非常夸张。

        没想那么多，收拾好东西后，宋之棠就出门淘米煮饭，最起码不能立马出门就直奔外婆家，多少有些不给姑父两人的面子。

        随便热了点菜，姑父吵完就出门去了，姑姑没什么胃口，嘴里不停嘟嘟囔囔给宋之棠抱怨自己的困难处境。

        宋之棠知道这并不是找她诉苦，她已经明白，姑姑是绝不会离开姑父的，说再多都没用。

        姑姑本是有机会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可是高中的时候家里就不愿意供她读书，直接就辍学了，跟着小姐妹外出打工。

        跟着所谓的男朋友到了南省，蹉跎了好些年也没有得到好的结果，直到遇见现在的姑父，没什么太大的见识的姑姑认为姑父是一个拥有胸襟和包容度的好男人。

        今年的冬天真的奇怪。

        温度比近几年都冷，还下了好几场大雪，可冬阳又比任何一年都见得多。

        宋之棠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往车站方向走。

        过完年就是21岁了，马上就可以毕业出来，找个工作，自己也能独立了。

        冬天地太阳真的很舒服，笼罩在女孩地身上，形成一圈圈光晕，暖意让女孩瘦小的身体放松下来，她喜欢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想事情。

        宋之棠半眯着眼，臃肿的棉衣勉强让这还不到一米六的女孩看起来不像个滚着的肉球。

        下到大街边的人行道，离着车站还有一段的距离。

        想着外婆喜欢吃香蕉，便一路沿着过去，顺便看看路边水果小贩的摊子。

        临近春节，街道管得不严，去车站的人行道路过两三个路口，都会有零零散散三四个水果摊子，都没瞟到香蕉的身影。

        只要再路过一个小学就能到车站了，小学墙外这边搭满了卖春联的棚子，留出来的道路最多能并行两人。

        这让宋之棠有些苦恼，她不喜欢人挤人。

        车站门口摆满了炸洋芋、炒粉、早餐车的摊子，

        “妹！吃洋芋不”“油炸粑！一块钱两个”

        车站过去也摆满了砂糖桔的水果摊，看到很多水果摊都没有香蕉。

        想了想那就买点大家都爱吃的砂糖桔吧，便宜又实惠。

        称好一袋子递给了老板，“姐，怎么不见香蕉啊？”

        “这天冷得狠，香蕉不好保存。”

        也不纠结，进了车站，找到上岭村的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也不忘了把口罩戴好。

        在省城读了几年书，很多亲戚都忘了喊什么，也不想和她们多说话。

        乡村公交与城市公交车很不一样，城市公交车虽然人很多，甚至人挤人，但是彼此之间不曾交谈，顶多一两对小情侣说些悄悄话。

        乡村公交车那是十里八乡总是能搭上话，三个座位里，总有两人是亲友，大家各聊各的，吵吵闹闹。

        最初到开那乡时，也就零几年的时候，乡村公交的管控不是很严，也有可能承载量和司机收入相关性很大，宋之棠想起那个场景，依旧浑身上下都是挤压感。

        只要还挤得下，那司机就一定允许你上车，说是沙丁鱼罐头都是对公交车“承载量”的侮辱，那时候的公交车像粥罐头。

        彼此你融我融。

        车窗外划走熟悉的路景，耳边是吵闹的搭讪声，她不想去外婆家，表弟表妹们的爸爸妈妈们都回来了。

        她像个多出来的人，根本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

        这个感觉是从小到大一直存在的，除了春节这个时候，在外的舅舅舅妈们都回来了，其他时候，宋之棠和所有表弟表妹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给老人家照看的留守儿童，没有区别。

        可是春节就表示，有区别的只是她一个人，一直在衡量区别的人也只有她。

        外公去世后，舅舅们就分家了，宋母和姨妈们都出嫁了，外婆跟着大舅住，但因为舅舅们常年不在家，其实分没分家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在宋之棠的印象中，外婆好像不太喜欢她。

        离婚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丑闻，宋父宋母离婚给肖家带来了很大影响。外公外婆觉得宋母给他们丢人了，包括有些学识得大舅也是如此认为。

        外婆总是用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她，外婆很少像夸奖表妹们一样夸赞她，

        可是，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从为数不多的宋母的电话里得知外婆对她的牵挂，

        每次去到外婆家，她会悄悄给宋之棠塞六个核桃的牛奶，会给宋之棠红彤彤的苹果，

        离开外婆家的时候，外婆会给她塞零钱，有时候一百，有时候是五十，有时候是直接把钱交给司机。

        可是她的养老金一年也才900啊，外公去世了，儿子又多

        想到这里，宋之棠那圆润的杏眼里泛着湿意。

        没有人像外婆那样了吧。

        哪怕是那两个人。

        宋父宋母真正分开的时候，也就是两个人办理离婚手续后，匆匆看望了一眼宋之棠。

        宋父觉得这里有宋母，只是找到宋之棠的学校，留下一句“以后再接你过去”就走了。

        连外婆他们，他都没出于礼节去拜访一下。

        宋母甚至没有回来。她觉得外婆和舅舅们会照看好宋之棠。

        她也有了新的家庭。

        宋之棠经常内心嘲讽，宋母还算有良心，至少还会给宋之棠赚生活费和学费。

        而宋父回了鲁省，就再也没有音讯，

        后来听姑姑说，他再婚了，对新婚妻子带来的女儿宠得如珠似宝。

        他们都好像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宋之棠的生活是在舅舅家、姨妈家后来又是姑姑家，一家又一家的辗转，

        要记住大人教的懂事和有眼力见，

        并刻进骨子里。

        车子不疾不徐地前进着，宋之棠把快要溢出情绪猛地一收，抬眼看向远处青翠的山峦。

        层层叠叠，山的那边还是山，望不见头，她闭上眼睛，感受寒风把冬日阳光的暖意吹到脸上的酥麻感。

        闭着眼睛的视角是橘红色的，宋之棠喜欢这个颜色，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无关任何人。

        她不想去面对一会要见到的一大家子，哪怕很想外婆，但是宋之棠依旧无法消化掉与那一大家子的距离感。

        三个舅家聚在一起，加上各家都有的孩子，她们热热闹闹的，与宋之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如果她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恩爱的父母，

        如果有哥哥姐姐，

        哪怕贫穷困苦

        她会好好爱着她们

        如果要是真有如果该多好啊

        酸涩的情绪在鼻腔里来回冲刷，眼泪打湿了浓密的睫毛，

        宋之棠慢慢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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