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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自古以来边军都是一国战力最为强悍的军马。

        虽说樊城兵马属于齐国的边军,然而阿齐纳和叶斯多克也是征战多年战无不胜的大兀国金鸣天帅,战力实在骇人。加上两人先前中了埋伏,敌多我寡,悲壮之情油然而生,两人都抱着死战的决绝,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此时此刻,都透着生人勿进的危险。

        一时之间,樊城军士竟拿不下这阿齐纳和叶斯多克。只能将这两人同身边残存的十几个小卒困在包围圈中央。

        阿齐纳和叶斯多克正冷笑着打量着四近不敢靠近的樊城兵,心底竟涌起一阵英雄末路的悲凉和壮阔。

        公孙术渐渐从乌乌压压的樊城兵盔甲后现出身来,一双清冷的斜眸透着无边的寒邃。他的身影渐渐逼近了包围着阿齐纳和叶斯多克的剑圈,气定神闲地冷笑了一声。

        阿齐纳和叶斯多克对公孙术并不陌生,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往事中。

        三人一同在中原拜师学艺,算是缔结过深厚的同窗之谊。

        后来,家国离乱终究是湮没了一切。深知彼此能力虚实的三人各自为阵,从来不是谁的错……

        如今,一同年少荒唐的日子在三人的脸上已不见半点踪迹,有的只有家仇国恨,只有星河之遥,只有死生明灭。

        也正是因为从“江湖百事通”李广旭那里多少了解了这段秘闻往事,言照才特意安排广旭、闵笙同程延伏在锦雀坡四近,若是战况胶着,总归需要有人了结这几个盛名在外的金鸣天帅。

        他并不怀疑公孙术的筹谋武力,他只是担忧他这个人的情义。

        “狭路相逢,你我知道,总有这么一日的。”公孙术一手紧握着腰间的青光剑,眉宇冷冽,却藏不住一份悲悯怆然。一道月光在他好看的眉眼间默默流转。

        “哼!”阿齐纳不禁嗤笑,神情故作往常的促狭,声音却有些游移。

        叶斯多克一贯傲慢,这时却见他微微昂了昂他俊俏的下巴,寒夜中吐气抒怀般叹了叹,“公孙将军真是好计策,三弟委实佩服!”

        公孙术不禁瞬间僵住了片刻,低眉敛目,眉眼低垂。

        正在他敛住眸光时,暗夜中一声鬼诧的细微声响使在场所有人都凝滞了鼻息。那声响宛如拨了一根哑弦,倏地一声。

        阿齐纳同叶斯多克只觉得身侧一道轻细却犀利的风,箭一般朝前方刺了出去。速度之快,让人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这是一根飞射出去的银针暗器,除了大兀族人外,中原人也鲜少有人知晓这种大兀族流传至今的古老暗器。

        阿齐纳和叶斯多克正恍住,抬眼,只见那跟银针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公孙术的喉头。一击毙命,狠辣卓绝。

        公孙术高伟的身影顿时归于夜色,臣于埃土。

        阿齐纳同叶斯多克的脸色尽皆煞然惨白。一瞬间,岁月倒转,天地合流,心中一座年少青葱的小庙轰然坍塌。

        阿齐纳,叶斯多克两人急遽朝身后方那根银针的来处扫过眼去,只见那个身怀暗器的小卒正悻悻自喜地垂着一张脸,抬头只见阿齐纳和叶斯多克都疯魔了似的怔望着自己,他便桀然一笑,仿佛一匹毫无退路的孤狼。

        “他老子的!”费闵笙低声咒骂。伏在一旁眼观全局的广旭三人不免吃了一惊。

        公孙术倒下,他身边的下属探了鼻息。

        “将军!”

        一阵昏天暗地的悲号震天裂地。

        旋即而至的,则是彻底放开手脚猩红了眼底的杀戮。

        阿齐纳和叶斯多克毕竟杀伐疆场多年,即便不久前心中刚刚山海颠倒,也立即进入战斗之状。

        没了公孙术的筹谋牵制,失了三军主帅,加上阿齐纳和叶斯多克勇武非常,这两人的随行兵马也是大兀族的精锐强将,樊城军马眼见的士气衰减。无人统领全局,连放箭这种敌寡我多时效率最高的招数都无人下令。

        广旭、闵笙和程延见事态不妙,又指挥不动朝廷兵马,便闪身混进了打作一团的乱军之中,奔着阿齐纳和叶斯多克的首级前去。

        这一面山河悲戚,几里外的栈道亦是浓雾重重。

        “林慕,可以动手了!”碧湘一手执着在瓶城剩下的烟花改装成的火药,一手掏出火折子,搓起一星火苗。

        “再等等吧!言照说过,要等所有大兀兵将通过栈道后,再炸毁栈道,阻其退路!”林慕一只手阻了阻碧湘攥着火折子的那只手,神色焦灼地说。

        “距离上队大兀甲军从栈道穿过,已经大半个时辰了。攻城略地这种事他们怎么会拖呢?当然是速战速决才能占尽军机呀!放心,不会出事的。再不点,前面走过去的那队兵回来了,才真是要耽误事了!”碧湘鲜少这般急色。

        林慕皱着眉头,思量了半刻,才缓缓吐出一个“好”字,心里却翻来覆去地回想事前言照对她们的嘱咐。

        言照是个周密人。此次行事,他不想给大兀兵任何退路。于是便在交代广旭、闵笙和程延后,专门找来林慕和碧湘,嘱咐她们暗中伏在此次大兀兵进军樊城必经的狭仄栈道处,趁大兀兵尽数朝樊城而去后,点燃火药,炸毁栈道,阻断大兀兵的退路。

        此时已月近中天,林慕同碧湘在栈道伏击已久。

        顷刻之间,火响四散,鸟兽齐出。一条古老的百年栈道从此断壁残垣。

        听到这声轰响后,独身一人单枪作战的言照顿时定了定心。

        深知此刻不会再有大兀兵返身回帐来影响他的计划,他便更坚决地走向了大兀兵的营帐。

        言照生来不是一个愿意逞英雄出风头的人,冒险至此也实在是别无他法。近来数个夜里,他暗暗思量,此次三个金鸣天帅所携之兵势头强健,一举攻陷齐国、燕国众多城池,大有侵吞中原河山之势。且此次被阿齐纳和叶斯多克带去攻樊城的人也不算众多,必定是想通过诡计来夺取樊城,跟他们硬碰硬反而不讨好。

        难以一举歼灭,正面冲突又不是办法,想来想去,言照得出的退兵之路竟和阿齐纳他们不谋而合——火烧粮仓。

        若此次能引诱三个金鸣天帅以及大兀兵一部分兵力前去夺取樊城,那么大兀兵营寨附近的粮仓再戒备森严也总是有网漏之处可以图谋,以言照的身手,混进去还不算难事。趁夜黑风高,干脆火烧了大兀兵几十万军马自己赖以接续的粮草,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日子一长,不愁他们不退军。

        可惜的就是言照他们人手实在有限,又不能打着灵山的旗号向朝廷借兵,思来想去,言照只能吩咐广旭三人驻守樊城以对付那三个被吸引前去的金鸣天帅,也只有那三人才有与三个金鸣天帅一战的胜算。

        之后他又交代了林慕和碧湘,务必等此次出军的所有大兀兵尽数通过栈道后炸断栈道,不给三个金鸣天帅活着逃回营寨的机会,他自己才能放心去孤身犯险,火烧粮草。

        “闵笙!将他二人捆到这来,手脚和嘴都缚紧了,别让人死了!”广旭打理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大兀小卒,对远处正在料理奄奄一息的阿齐纳和叶斯多克的闵笙同程延喊道。

        “得嘞!”闵笙喘着粗气,一条胳膊擦了擦脑门上淋漓张弛的汗珠。他好久没和人这般痛快地打上一场了。

        闵笙同程延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高马大的阿齐纳和叶斯多克连拖带滚地抬到广旭脚下。广旭三人都不免粗重地换着气,抹着脸颊上的汗水。金鸣天帅果然名不虚传,广旭三人对付两个,都费了好半天劲。

        “不好!”广旭眼光蓦地一沉,瞬间坠入万丈洪湖。

        “不是…我,我说…怎么了?”程延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眼神瞥向神色仓皇的广旭。

        费闵笙极少见稳练洒脱的李广旭这般风貌,顿时也奇了一番。

        “照理来说,应该有三个金鸣天帅在此,怎么独不见了丹漠?若是丹漠去攻樊城城门了,那还好说,若是那阴毒冷面的小子压根就没走出营寨,言照就危险了……”广旭越说下去气便越沉,闵笙同程延的脸色骤然惨白。

        “那还不快走!”

        就在林慕和碧湘确认前方的栈道已经彻底炸毁,不再会有幸存的大兀兵士会通过栈道原路返回大兀兵自家的营帐之时,丹漠正率领一对兵马刚从自家营帐中出来不久。

        论心机,丹漠委实是三个金鸣天帅中最沉稳老练的。他估量着阿齐纳和叶斯多克的奇袭计虽诡谲,然而若三个金鸣天帅倾巢出动,恐于后方不利,于是心下里多少带着几分游移和不安,便交代阿齐纳和叶斯多克先行而去,自己作为后方军缓步而来,以减弱全军覆没的风险。

        林慕和碧湘炸断栈道时,丹漠一队人刚刚走出营帐不到十里。凭丹漠的眼见胆识,顷刻间便悟到了敌方的意图,立刻便下令回营。众将士便夺路飞桥似的赶了回去。

        虽说丹漠的反应已算是机敏迅捷,可再迅捷也快不过已在大兀兵营帐三里开外的大兀军屯粮处潜伏了一夜的言照。

        刚刚听到炸断栈道的声响,言照便打昏了三两个看守粮仓的大兀兵卒,电光火石般点起来火苗。

        只可惜无处取油,不然真该气壮山河地烧上一场。言照讪讪地想道。

        于是便立在不远处等着火势渐起,才肯离去。

        言照方欲转身离去,只听背后一声浑厚低沉的“贼人休走!”,像是从背后传来一声开弓的弦响,令人战栗。

        丹漠从言照身后不远处叫住了他。只见丹漠端坐在他那匹额前几笔白点的棕马上,身形异常魁伟。

        四野火海升腾,映得黑夜血光遍地。

        言照自那火光中转身,从容仿佛神祇,火海宛若佛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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