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戮

　　此地的寂静如同幽影中潜行的巨兽，暗藏无比的压力，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像猛兽的心跳，击打在沉默的岩石上，溅出震颤的低语。

　　布莱恩在一条通道里疾速前行。

　　尽管黑暗的隧道曲折而阴森，连接大大小小的洞穴，串起高高低低的岩窟，锐利的石柱又如同沉睡巨龙的尖齿般，无声地阻挡着入侵者的道路。

　　但善于利用阴影隐藏自己的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着而冷静的面孔。

　　相较于幽暗地域的魅影幢幢，以及他亲眼目睹过的那种无法逃避的末日景象，眼前的恐惧显得微不足道。

　　因为需要极度的安静，布莱恩放轻脚步，不断从石柱的一道阴影遁入另一道阴影。

　　前方，一个幽深的洞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贴着墙壁站在洞口前，布莱恩清楚地听到了豺狼人的号叫。

　　他回头望了一眼，悄无声息地闪进洞口。

　　这里至少有7个豺狼人，他们全部挤在洞窟中心，周围有许多牙齿形状的天然石柱。

　　布莱恩不敢保证石柱的阴影里是否还有其他猎物。

　　他再次放低速度，移动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石柱旁边，又匍匐爬向下一根石柱，接着翻身滚到第三根石柱后面。

　　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动作，让他宛如幽灵般寂静无声地接近到了目标附近。

　　此时的他已经发现了第九个豺狼人，一双双亮红色的小圆点在洞窟里忽隐忽现。

　　烧得滋滋作响的油脂火炬在熏黑的岩壁上，映出恐怖骇人的狰狞身影。

　　他看到这群衣不遮体、着装简陋的豺狼人围在一起，时不时地传出沉闷的咆哮。

　　从这种以咆哮为主调的豺狼人语里，布莱恩听出他们这是在讨论针对人类村庄最佳的掠夺方案。

　　这群豺狼人没有派人站岗，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靠近。

　　很快，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只脸上带着疤痕的豺狼人对另一只体型最小的豺狼人低声咆哮几句。

　　这只豺狼人唯唯诺诺地拎着木柄硬头锤，嘴里小声嘀咕着为什么又要让他独自一人去站岗。

　　他转身走动到一根石柱前面，靠着柱子坐了下来，离他的同伴差不多有5米远。

　　就在这时。

　　“噗嗤！”

　　一柄利剑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刺穿了他的心口，沾满血迹的剑尖从他的胸膛探出，刚好划落一滴鲜红的血液。

　　“唔……”

　　豺狼人瞪大恐惧的瞳孔，刚想叫出声，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已经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只能发出低不可闻地呜咽。

　　他的双腿疯狂挣扎，狂乱地蹬着地上的碎石子，不断刮擦冰冷的岩地，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还剩下八个。

　　布莱恩心想，他轻轻地将尸体拖到后面，躲在石柱旁。

　　紧接着，一个豺狼人似是察觉到了异样，他耸了耸鼻子，一边呼唤站岗的豺狼人，一边起身走了过去。

　　他似乎把躲在阴影里的猎人当做了那个死掉的豺狼人。

　　布莱恩含糊地应了一声，一只缠着绷带的爪子便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差点笑了出来。

　　豺狼人拍了他一下，又更慢地拍了一下，他这时才开始感觉到布莱恩柔软的厚斗篷传来的舒适感，以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儿。

　　困惑的神情爬上豺狼人的丑脸，他伸出爪子挠了挠头，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歪着脑袋，极力向石柱后面望去，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闪而逝的剑光满足了他的要求。

　　“噗嗤！”

　　锋利的剑刃撕裂了豺狼人的喉咙，明亮的血线喷涌而出。

　　豺狼人吃惊地摔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按着喉咙的伤口，温热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而流，让他渐渐走向死亡的黑暗之中。

　　在洞里七个活着的豺狼人反应过来之前，布莱恩意念一动，插在墙壁上的火把颤抖一下，诡异地突然熄灭，整个洞窟一下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一道道闪烁着恐惧红点的瞳孔还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慌乱的低吼随之传来。

　　布莱恩立即提起滴血的利剑，宛如蛰伏已久的猎食者，矫健的身影像只猫科动物一样，骤然间跃入豺狼人的中间。

　　锋利的剑刃划过一道道钢铁残影，眨眼间杀死了两个懵逼的豺狼人。

　　“嗷呜！”

　　剩余的五个豺狼人惊恐地咆哮着四散奔逃。

　　“砰！”

　　一只豺狼人像个没头苍蝇般在黑暗中撞上了石柱，撞破额头，仰面倒地。

　　“砰！砰！”

　　两只豺狼人彼此撞到一起，传来咆哮的咒骂。

　　“扑通！”

　　另外一只豺狼人被倒地的同伴绊倒，似是砸到了什么要害，两只豺狼人同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最后一只豺狼人径直朝布莱恩的方向跑去。

　　看到模糊的黑影，他的嘴里还不停地发出一些杂乱无章的咆哮，而他的手在黑暗中上下挥舞，仿佛是在做出一种表示友谊的手势。

　　直到他距离布莱恩很近的时候，他终于发现眼前这位被一袭黑斗篷笼罩的身影并非是自己的同伴，于是尖叫一声，又准备向后逃窜。

　　“噗嗤！”

　　未等他转身，布莱恩手中利剑斜斩而出，鲜血如匹练般从豺狼人胸膛上的一道深长伤口喷涌而出。

　　他哀号出声，身子踉踉跄跄的向前摔倒在地上，手刨脚蹬，死死地抓着一块石子，仿佛在抓流逝生命。

　　就在豺狼人倒地的瞬间，两只撞在一起的豺狼人终于从突然降临的黑暗恐惧恢复理智，并摸索着从地上拿起武器，向布莱恩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在头顶挥舞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剑，但还没等他靠近布莱恩，那柄铁剑就已经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噗嗤！噗嗤！”

　　磕飞铁剑的同一柄利刃闪烁了两下，在这只惊骇的豺狼人身上留下两道致命的交叉伤口，然后软倒在地，至死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布莱恩收回利剑，快速转身，轻松地挡住另一个豺狼人狂乱的攻击。

　　“锵锵锵！”

　　他手中利剑忽前忽后，一剑紧接一剑地格挡住猛攻的长矛。

　　随着长矛被利剑削断，豺狼人绝望地望着布莱恩，向他掷出自己的武器，拼尽全力向最近的一根石柱的阴影里跑去。

　　布莱恩没有理会逃跑的豺狼人，而是脚步突然向另外一个方向前冲。

　　“砰！”

　　顿时将一只刚刚撞上石柱，又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豺狼人撞得身体失去平衡，然后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

　　“噗嗤！”

　　布莱恩趁机提起长剑，寒光迅速切断豺狼人的咽喉。

　　他敏捷的身影即使在黑暗中也不需要减慢速度，就可以继续前进。

　　一眨眼的时间，他成功接近了最后一只豺狼人。

　　他挥舞利剑，转向并旋转，再一次用剑刃荡开了豺狼人出于本能的反击，当他完成回旋的时候，手中长剑精准而有力地刺进豺狼人的心口。

　　布莱恩踏着豺狼人的尸体走了过去，不慌不忙地望向漏网的豺狼人。

　　这只豺狼人正快速地绕过洞窟里的石柱，打算从最远端的一条走廊逃跑。

　　尽管布莱恩的速度更快，也更敏捷，但他并没有追赶，而是凝神等待。

　　“咔嚓！”

　　就当豺狼人即将逃出升天时，走廊的黑暗中传来骨裂的声音，逃跑的豺狼人哀号着倒在走廊的石制台阶上，脑袋像个摔碎的西瓜。

　　拍打着暗红色蝠翼的小魔鬼拎着自己的小锤子，从走廊里探出脑袋，眨了眨狡诈的眼睛，朝布莱恩耸了耸肩，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地上已经停止抽搐的豺狼人尸体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

　　就在这时，洞窟毫无征兆地被魔法光芒所照亮。

　　布莱恩暗自向后退了两步，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极力调整视觉光谱。

　　“嗷呜！嗷呜！嗷呜！”

　　这道闪光宛如一种征兆，豺狼人的嚎叫声，从洞窟的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接连不断响起。

　　刹那间，一道道狰狞骇人的豺狼人身影从周围的各个洞窟里鱼贯而出，将布莱恩包围得严严实实。

　　布莱恩冷静地扫过这些豺狼人。

　　他发现这群新出现的豺狼人，比他刚刚杀死的那些更加魁梧健壮，甚至还有几只豺狼人红棕色的鬃毛里，混杂了黑漆漆的颜色。

　　这让他意识到，这群豺狼人很有可能是豺狼人祭祀通过祈求自己的恶魔领主，向其献祭实力强大的冒险者，然后通过一种可怕的恶魔仪式，由鬣狗转化而成的豺狼人。

　　豺狼人喜欢主持恶魔仪式来庆祝胜利，并为恶魔领主豺狼人之王耶诺古献祭鲜血。

　　恶魔领主有时也会奖励这些崇拜者，让其中一名被恶魔的精魄附身。

　　这名被标记为耶诺古宠儿的豺狼人，将幸运的被选为耶诺古毒牙。

　　耶诺古毒牙所杀死的敌人喂食给普通鬣狗时，被喂食者便会如同耶诺古所制造的第一批豺狼人一样，在经历一场可怕转变之后，彻底成长为一名成年豺狼人。

　　而且，被耶诺古毒牙杀死的敌人越强，喂食给鬣狗后，转化而成的豺狼人也将变得更加凶猛、残忍。

　　从这些新出现的豺狼人所展现的实力，就可以让布莱恩判断出，这很有可能全部都是由实力不错的冒险者转化的。

　　一个拥有耶诺古毒牙的豺狼人部落，会根据鬣狗的多寡和食物的多少，使其豺狼人同胞的数量急剧增长。而设法找到并杀死这些毒牙是控制豺狼人人口的唯一方法。

　　显然，随着魔网恢复，诸神可以联系到自己的信徒之后，这些邪恶的恶魔领主们，同样也开始回应着信徒的祈求。

　　“愚蠢而勇敢的冒险者。”

　　随着一群强壮的豺狼人将他团团包围，黑暗的走廊内，一个全身挂满各种骇人物品的豺狼人最后一个出现在布莱恩的视线内。

　　他手持刻着连枷的骸骨法器，穿着一件黑褐色的兽毛长袍，上面沾满了令人作呕的黄色污秽。

　　“伟大的豺狼人之王反对律法与文明的约束，渴望看到瘟疫般的死亡事件，因此祂最虔诚的信徒必须不断挑起冲突，引发流血事件。”

　　面目狰狞而狂热的豺狼人头领兼耶诺古毒牙，环顾地面上所有被杀死的豺狼人尸体，又望向布莱恩，露出残忍的笑容。

　　“一名实力强大的冒险，多美味的血肉啊，希望这场杀戮的盛宴，能够取悦吾主。杀了他！”

　　话音刚落，豺狼人头领猛地一挥手。

　　“嗷呜！嗷呜！嗷呜！”

　　此起彼伏的咆哮充斥在整个洞窟里，这群按奈不住的豺狼人们，瞪着一双双渴望杀戮的猩红瞳孔，全部锁定在布莱恩的身上。

　　布莱恩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望着站在走廊旁的耶诺古毒牙。

　　事实上，这只耶诺古毒牙非常狡猾，一直躲在陷阱密布的洞窟深处不肯出来。

　　然后再派遣小股豺狼人，去骚扰地精荒原的人类村寨，吸引那些愚蠢而勇敢的冒险者来此。

　　就像眼前这样，他利用提前埋伏好的豺狼人，杀死闯入的冒险者，再将其转化为实力强大的豺狼人，在这个矮人种族曾经留下的洞窟遗迹里，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

　　若是敌人展现出的力量过于强大，让他感觉到自己无法应对时，便会躲在洞窟深处，利用复杂的隧道和陷阱对付闯入者。

　　简直将猥琐发育利用到了极致。

　　而布莱恩来此的目的，就是将这只躲在洞窟深处的豺狼人头领兼耶诺古毒牙引出来，并将其杀死。

　　毕竟洞窟深处的陷阱实在太多，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可以来去自如。

　　所以只能刻意压制自己的实力，让豺狼人首领既感到棘手不得不自己亲自出手，又觉得以自己实力，完全可以应对。

　　伴随着一声声令人血液发凉的嚎叫在洞窟频频回荡，豺狼人全部朝布莱恩扑了上去。

　　一股股浓郁的腥臭之风扑鼻而至，布莱恩立即将「奥术预备」中提前准备好的法术释放而出。

　　——“二环法术：爆炎术！”

　　就当这一群身强体壮的豺狼人即将临近布莱恩之时，一阵灼热之风吹拂而过，耀目的火光瞬间从他的身体喷涌而出，无穷的能量喷射着烈焰，暴怒地席卷着范围内的所有豺狼人。

　　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洞窟里，火焰在豺狼人的鬃毛和衣物上噼噼啪啪地跳跃着，满地打滚的豺狼人们也紧跟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你……你……你竟然是巫师？”

　　豺狼人头领瞪大的瞳孔里跳跃着一道道翻滚的人型烈焰，不可置信地望着一身冒险者打扮的布莱恩。

　　毫无疑问，对于法爷们的恐惧，早就已经在千万年来渗入了他们的血脉。

　　无数惨痛的教训都在告诉这些邪恶的类人生物，永远不要轻易招惹那些可以施展法术的存在。

　　豺狼人头领拼尽全力，转身跑向走廊深处。

　　——“一环法术：惊恐术！”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拍着蝠翼的暗红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并仰头深吸一口气，张开大嘴，发出直冲灵魂的刺耳尖啸。

　　猝不及防的豺狼人头领听到声音的刹那，脑海中传出宛如炸裂的疼痛，手中骸骨法器也不由自主的掉在了地上。

　　他就像见到最恐惧的事物一样，双手捂头，面容因恐惧而扭曲成一团，冷汗唰的一下浸湿了他身上茂密的鬃毛。

　　——“一环法术：次级火焰球！”

　　看到小魔鬼的控制法术施展成功，布莱恩不敢耽搁时间，低吟几句咒语，一颗火球迅速在他掌心凝聚成型，被他毫不犹豫地甩了过去。

　　顷刻间，火球拖着细长的尾焰呼啸而去。

　　豺狼人头领全身骤然间被无数爆裂的火花点燃，在疯狂的尖嚎中，他身上的衣服与血肉一片片在火焰中焦化、消失。

　　不一会儿功夫。

　　伴随着炙热的烟雾散去，洞窟里的一具具不成型的焦黑尸体僵直地倒在地上，冒着缕缕青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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