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旅馆

旅馆中，老板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在众人的言语围攻之下他神态自若，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无所顾忌的疯狂。

        “你这旅馆别想再干了！”客人中有人吼道。

        老板笑道：“晚上想吃点什么？在旅馆倒闭之前库房里的食材大家随便点，给大家做顿好的。”

        客人们被他这幅神态吓得够呛，“疯了吧你！”

        老板笑而不语。在田壮看来，他离疯了也不远了，他听信那人的话，杀了所有的凶手，用他们的身体做阵法，仍然没能找到自己女儿的尸体，大半年的筹谋化为泡影，他现在不报复社会都算是好的。

        等警察过来，发现那一屋子的尸体，他们都会被带走，旅馆没了老板和厨师，自然开不下去。田壮和老板一样，都在静等法律的制裁。

        老板给田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做饭，田壮却担心这群客人会暴起伤人，不肯离开，定定地坐在柜台后，冷漠地扫视眼前一大堆人，却不想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恶毒阴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田壮心里一颤，目光再移回去时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高泊、高泊回来了！”田壮压着颤抖的声线对老板说。

        老板眼中迸出复仇的渴望：“他在哪儿！我要抓住他！他既然阴魂不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女儿的尸体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突然的失控把客人们吓了一跳，他们往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崔明昱注意到田壮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身后，他狐疑地转头，什么也没有。

        这里越来越诡异了，崔明昱心想，也不知道陈荼那两个人去了哪里。

        山林中，陈荼里里外外将小木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安全出口的字样，小屋也就那么大点地方，她再三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之处，还让余苗过来一起找了一遍。

        “不在这儿。”两人有些泄气，山里也就这两个地方，难不成还能在山下？

        胖婶一直坐在屋外，闻言走进来问：“你们在找什么？”

        陈荼说：“在找一扇门。”

        余苗拿胳膊肘捣了她一下，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跟胖婶说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

        “什么样的门啊？旅馆里面有很多门。”胖婶嘴唇翕动，眼珠往上翻了一下。

        陈荼说：“旅馆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我们想找的。”

        “哦……那你们肯定也去过仓库了吧。”胖婶两手叠在胸前，十指无意识地乱动着。

        余苗右臂挡在陈荼身前，摆出防备的姿势，两人没有说话，这反应已经算是默认。

        “我知道你们去过了，那天……那天你们身上有草药味。”胖婶的眼珠一直在往上翻，让余苗有种她眼珠子马上就要掉下来的错觉，“那你们肯定也看到那些大学生了。”

        “我们不仅看到那群大学生，我们还看到一口棺材。”

        陈荼装也不装了直接自爆，余苗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一会儿要是打起来别怪我丢下你自己跑。”

        “看到了，都看到了。”胖婶碎碎念着，显得有些神经。

        余苗观察着如何绕过胖婶打开门跑出去，伸出半只脚做好了随时开跑的准备，然后她就听陈荼说：“我们不仅看到了那些，还看到一个女鬼，一个被火烧死的女鬼。”

        “你说什么！”

        余苗只觉得一块肉弹撞上了自己的胳膊，直接把她撞飞磕到了桌子上，她捂着腰呻吟一声，视线里胖婶正抓着陈荼的两只胳膊，眼神像是三个月没吃饭的饿狼看到了肥肉。

        “她让我们帮她找身体。”

        陈荼淡定地说完这句话，胖婶的眼泪霎时开了闸，半跪下来，悲恸地喊了一声：“那是我闺女啊——”

        事已至此，事情已经明了起来，如两人猜测过得那样，这是一出父母联手为孩子复仇的戏码，一年前胖婶和老板的女儿失踪，经过一年的调查他们把目标锁定在山舟大学登山社的那群人身上，于是盘下了这家旅馆，和他们打好关系，只为了等待时机一网打尽。

        “我女儿她才二十岁！她还有大好前程，可她忽然就失踪了，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我们连尸体都找不到，哪个做父母的能接受这种事情……那个人告诉我们，用凶手的尸体做阵法，就能把她找回来，可我们杀了人，分了尸，闺女还是没回来，我害怕，害怕是我们杀错了人，害了别人家无辜的孩子……”

        胖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余苗皱眉心里不免也跟着悲伤，一转头却看见陈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询问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那天下着大雨，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像是天神下凡。”她这两天一直认为那个天神骗了他们，直到听见陈荼所说，她才知道那人没有骗人，他是当之无愧的天神。

        而余苗和陈荼，就是被他们召唤来找她女儿尸体的人。

        听到这个形容余苗不自觉地尴尬了一下，呢喃道：“真够中二的，还整这一套。”

        陈荼却在怀疑胖婶所说的“天神”和他们一样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走廊的机制他们尚在探索，目前已经登记在册的人里她尚且有十几个人没有见过，更不要说那些未知的成员。

        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是回到自己的世界，但如果其中出现了搅局者，局面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陈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余苗蹲下来和胖婶平视，轻声问道：“您认识方蕊吗？”

        她需要把最后一环补齐。

        “方老师是山舟大学的辅导员，是她告诉我们登山社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凶手……她怎么了？”胖婶似乎对她的事情并不知情。

        “她死了，被高泊的鬼魂杀死了。”余苗也彻底不装了，把她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你知道田壮和她是什么关系吗？”

        “田壮是原先山上守林人的孙子，守林人和旅馆原先的老板关系很好，所以田壮一直是旅馆的厨子，他和方蕊，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胖婶耐着心思回答了她们的问题，有些绷不住了，质问道，“所以我女儿在哪儿！”

        “我们不知道……”余苗有些苦恼，方蕊和田壮竟然没有关系，那他为什么要带走方蕊的尸体？

        “你们不知道？你们怎么能不知道！”

        眼看胖婶又要进入狂躁状态，余苗拉着陈荼就要往外跑，但是没能拉动。

        陈荼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信号与系统》来，问胖婶：“这间屋子是守林人住的？”

        “是。”胖婶看她们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任。

        “你看，上面写着高泊的名字，那他和守林人什么关系？”

        “田壮，什么时候了？人都在吗？”老板倚在桌上，满目颓废。

        “才十二点半。婶子和那两个小姑娘上山了，还没回来。”田壮在厨房切着菜，厨房里虽然开着灯但仍显昏暗潮湿，他能感觉到高泊就在哪个角落里，盯着他，盯着老板。

        不要出现，不要伤人，等警察来吧，他会解决一切的。田壮在心底无声地祈祷着，菜刀看下去发现手里的白萝卜变成了一截白嫩的胳膊，上面血管清晰，甚至还有轻微的起伏。

        田壮低呼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全扔了出去，砸着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一响，把老板的目光吸引过来，问了声怎么了。

        “没事，看花眼了。”田壮去把菜刀捡起来，放在水里洗了洗。

        那半截萝卜恢复了原样，可每当田壮砍下去他就会变成人胳膊的样子，砍断后便有血水涓涓流出，里面的血肉看得一清二楚，田壮强忍着恶心砍了几刀，终是没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怎么回事？”老板走到厨房里，看着被切的乱七八糟的白萝卜，说道，“不舒服就别干了，好好休息。”

        “老、老板，方蕊的事情……”

        “怎么了？”

        老板转头的刹那，田壮似乎看到高泊站在他身侧，阴恻恻地笑着，他胸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掏空了，垂在身子外面。

        田壮的双腿灌了铅似的，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方蕊她，失踪了。”

        “失踪了就失踪了吧，她最好是自己跑了，不然我才要跟她算账。”

        “……为什么？”

        不是因为方蕊告诉他们线索他们才知道女儿是被登山社的人杀死的吗？

        “那胖子死之前告诉我了，是方蕊把保研的事情说出来，高泊才想害我女儿……她是告诉我们线索，可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学校里一直针对我女儿。”老板系上围裙，要帮他做饭，“你放心，这事和你没有关系，到时候我要是进去了，旅馆就交给你管了，要是招不到客人的话你想办法卖了也行，别一辈子待在山里。”

        田壮沉默不语，他知道高泊是因为保研名额才对老板女儿下手，却没想过方蕊才是一切的源头。

        “可惜了，那胖子和高泊嘴严得很，临死都不肯说把我女儿的尸体埋在哪里了，我真想把他们扒皮抽筋！”老板语气愤怒不已，手上利索地打开煤气灶。

        田壮心道那是因为高泊不知道尸体埋在哪儿，唯一知道的人已经死了。

        高泊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老板身后，他冲田壮冷冷一笑，贴着老板的背部，双手钳制住他的双臂，将他脑袋往煤气灶的火苗上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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