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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破坏


他在那边,反复琐碎咒骂着苏剪瞳如何破坏了他的计划、毁灭了他的人生,说道后来,痛哭失声地骂道:我他妈的做什么了,我他妈的什么都没做!都是生活逼的!

        苏剪瞳从他的咒骂中听出了事情的原委,虽然不是很详尽,也大约七七八八了,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见过真正的邱泽志,原来当初绑架她的本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钱丽!

        而她,也根本不是邱泽志的女儿吗?为什么一切都翻转得这么快,以她根本难以预料的方式,朝另外一个极端走去呢?

        她握住电话的手,越垂越无力,越垂越无力,连电话那头的声音何时消失的,她都不清楚。

        脸上不知不觉布满了泪水,苏剪瞳寻思着要不要给郎暮言打个电话。可是……她左思右想,这个电话都打不出去。可是又翻来复起的睡不着,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一睡马上被惊醒,她出了一身的大汗,想来想去,还是将电话打了过去。

        喂?郎暮言的声音沉稳而清醒,似乎也还没有睡着。

        我……我不会打扰你吧,郎叔?苏剪瞳有点忐忑,毕竟已经是凌晨时光。

        郎暮言轻声说:不会。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剪瞳想了想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在脑海里准备好的话和寻思了很久的遣词造句,一时不知道为什么全部堵在了喉咙间,选择不了用哪一句开始。

        郎暮言耐心地等待着她,听闻着她若有似无浅浅淡淡的呼吸声。仿佛能这样等待一生,也是一件安然幸福的事情。

        苏剪瞳嗓子一哽,终于还是问出口来:郎叔,你曾经给邱泽志老师送过什么东西吗?比如玉石啊项链啊什么的?

        郎暮言哪里能想到那么深远曲折的地方去,又哪里能想到,她会通过那样的方式找到陆骞,想了想说:我和邱师兄确实一向不熟,没有这样的交往。

        一样都没有吗?苏剪瞳又想起了郎天白的玉坠,他们三人都有。她现在的这枚,和他们的何其相像。

        一样都没有,我和邱师兄并无那样的私交。郎暮言肯定地说。

        苏剪瞳咬住了唇,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心中酸痛,几乎是有一只手将她的心提了起来,她感觉得到那揪心的疼痛,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郎暮言轻声问:怎么了?又想起邱老师了吗?

        她一直以为邱泽志是自己的父亲,郎暮言便没有戳穿这个谎言和假象,连严泽礼假冒邱泽志的案件,也只是秘密的处理了。郎暮言以为她深夜打来电话,是想父亲了,心里阵阵的疼惜,见她半天不说话,隐约有压抑的哭声传过来,他真想透过这电话线,给她一个拥抱。

        他轻言细语地说:没事的,你不要想太多,又哭了是不是,你还记不记得医生说什么了,医生说一定一定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一定要爱护自己的眼睛,不然以后变丑,就真的丑到没法看了。

        苏剪瞳听着他柔声安慰,更是哭得语不成声,郎暮言接着说:本来想说,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哭过就一定好好的了。但是你现在的状况,我真不敢随便乱劝你。你现在在哪里?

        在……自己房间。苏剪瞳抽噎着说。

        是在床上吧?听我说,现在站起来,擦干眼泪,深呼吸,来,我来数一二三……

        苏剪瞳哭得难以自制,但是还是随着他说的话站起身来,深呼吸,深呼吸,要将所有的压力和肩负的重担都放开。深呼吸,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错误和苦难,这苦难,都是我们应该承担的……终究会知道,没有我们承受不了的苦难,虽然有时真的很难耐,但一切也终将化解,一切也都会成为流水,慢慢流过生命的河谷……

        随着郎暮言的话语,苏剪瞳也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郎暮言继续说道:二哥曾经告诉我,生气的时候,情绪不好的时候,我们都要学会数一二三四……我们要学着自己消化,学着将不好的东西、过分的坏情绪都转化为力量……

        他的声音传过来,沉稳有力又不失温和的。苏剪瞳那一刻,完全分不清,那是她爱的人,还是她的父亲,是长辈,还是她想依赖一生的怀抱……

        跟我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苏剪瞳跟着他数出来,……七十五、七十六……一百、一百八十一……

        为什么都数了这么多,心里还是这么难受。为什么有些东西,单靠平静也无法修复。

        不过苏剪瞳好歹渐渐平静下来,也许郎暮言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这一切的错误都该由自己来背负,这无谓的爱,这讽刺的人生……苏剪瞳擦干眼泪,郎暮言在那头听见她的哭声渐渐平缓了下来,再次问:好点了吗?

        嗯。苏剪瞳轻吁了一口气。

        好,那去拿你的药,滴在眼睛里,你能做到吗?

        能。苏剪瞳收住泪水。

        郎暮言说道:我不挂电话,你去滴药,滴完告诉我,好不好?

        苏剪瞳无声地点头。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太冷静了,她滴完药,对着电话说:郎叔,我滴好了。

        现在眼睛舒服吗?会疼吗?

        不会。她应声。

        郎暮言说:现在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不要想别的事情。

        嗯。

        瞳瞳,我们一生都会遇到很多身不由己的困难,都会有很多言不由衷的苦衷,还有人生的一些非走不可的道路……但是,我们最终都会度过的,在这风雨里前行,我们最终的道路始终会是晴天。为了我们自己和我们爱的人,也同时为了爱我们的那些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郎叔。

        那乖,闭上眼睛。郎暮言沉声说。

        苏剪瞳闭着眼睛,这就是她渴望了一生的父亲的怀抱和来自父亲的力量吗?为什么最终到来的时候,像是一场噩梦,像是一个绝望到永远都不想醒来的噩梦?为什么最终到来的时候,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她到底做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呢?

        她本来是要挂掉电话的,可是……她摸着挂断的那个键,就是下不了手,也许这次通话以后,她再也不会见他,她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他是谁,她是谁,都不再重要,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两条不想交的平行线,在偶尔的错误里交叉了一下,始终又都要回到正轨,回到自己的道路上去……有些错误既然已经犯下,就必然有人要来承担错误,必须是她,只能是她--只能是最初知道这个错误的人!

        郎暮言听到她翻来翻去的声音,柔声说:还是睡不着吗?

        也许很快就睡着了。苏剪瞳说。

        我……给你唱首歌吧。郎暮言说得有点为难,但是却很坚定。

        苏剪瞳闭着眼,感受到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流进耳朵里。

        郎暮言轻声唱起来:

        柔柔软软小猫咪,

        温温暖暖小猫咪,

        缩成一团的球小咪,

        快快乐乐小猫咪,

        迷迷糊糊小喵咪,

        睡着了的乖小咪,

        喵呜喵呜喵呜……

        他声线纯朗厚重,本身是非常不适合这样懒洋洋的调子和软绵绵的歌词的,唱出来有点好笑,他却唱得很认真。他曾经唱给安然听过,苏剪瞳再次听到,那眼泪还怎么可能止得住?

        唱完,郎暮言没有再说话,只是就那样拿着电话,听着她翻来覆去,终于到电话那边,再也没有多余的声息传来,他才挂掉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凌晨六点了。窗外的天空黑得沉静,很快就会有曙光要出现了。

        苏剪瞳虽然睡着了,却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心里头装着事情,怎么可能就会那样没心没肺的睡着?她起身,觉得眼睛又酸又涩,大约是哭得太多。她用冷水稍微覆了一下没受伤的那只眼睛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亮,方想正从厨房里拿早点出来,见到她大吃一惊,瞳瞳,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昨晚睡之前喝了水,有点浮肿了。苏剪瞳遮掩着说。她外表虽然言笑无忌,可是藏得住的心事其实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吐露一点点,凭空增加别人的担心。

        怎么可能,都肿成什么样子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一点点干干涩涩的,那我先去滴一点药。苏剪瞳说完转身回屋里。

        方想跟着她,追上她的脚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没啊,可能有点累了,多休息一下就好了。苏剪瞳回过头来看着他,要是你不放心,一会儿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方想见她笑容如常,放下心来,真是害怕你出什么事情。我每天都担着心呢。

        我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啊?我平平凡凡的一个人,和大家一样的学习和工作,天天都好得很呢。苏剪瞳说着滴完药,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方想笑道:好是好多了,不过说好的一会儿还得去看看医生。

        吃过早饭,方想陪着苏剪瞳去医院,医生检查完后责备了几句:说了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不能掉眼泪的,都有点发炎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再开一瓶药,回去一定要注意了啊。眼睛不比其他部位,反复一下就不像其他地方一样那么容易好了。

        方想偏过头去看苏剪瞳,苏剪瞳被他看得心虚,低垂着头说:不小心有沙迷了眼……

        医生说:那不如配一副平光眼镜,你这眼睛,也要少受强光的直接照射为好。

        好。方想抢先答道。

        真的去配了平光眼镜出来,苏剪瞳戴了一下--谁也没有想到她的苦恼是这样的,睫毛太长,戴眼镜会被直接抵到非常不舒服。这简直就是让其他配眼镜的所有女孩子羡慕嫉妒恨到爆,苏剪瞳赶紧摘了下来,算了,我看就留着吧,偶尔戴一下。

        方想看着她的侧面,两排浓密的睫毛羽扇一样的扑扇着,他笑着说:秋水剪瞳,剪瞳秋水,你的名字和你的人还真是匹配得天衣无缝。

        想起郎暮言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还问过她的父母是谁,苏剪瞳一下捏紧了拳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方想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出去,摩挲着她的手指,好凉。会冷吗?

        不会。她淡然应了一声,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方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苏剪瞳的肩头,苏剪瞳回望着他平和耐看的眉眼,笑了笑。

        傻瓜,我们该去买礼物了参加晚宴了。

        什么晚宴啊?苏剪瞳问。

        方想笑道:你还真忘了啊,景杨和南荣熙领了证了,今晚请朋友们一起吃饭,你说我们该不该准备一份有意义一点的礼物?

        苏剪瞳情绪略好,将昨晚的事情抛开到一边,说道:该打,该打,我真的是忘记了。

        两人一起来到选礼物,苏剪瞳左右都选不中合适的。在她心里,景杨一直都是学习的榜样,景杨面对生活淡然的态度,不卑不亢又坚韧的性格,对爱情和家庭的坚持,在她看来都是一个勇敢的女人该有的品质。这些,景杨从来没有挂在口上,但是对苏剪瞳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直是巨大的。

        她想选一份好看有意义又简洁的礼物,方想一直陪着她耐心地看着。正在选着,芙蓉温柔的声音带着依赖地问:暮言,你说这个好看吗?

        苏剪瞳抬头起来,正看到芙蓉搀着郎暮言的胳膊,站在自己旁边的柜台上。她心里纷乱复杂,正想和方想一起走开,芙蓉已经看到他们了,拖着郎暮言的手走过来说:呀,苏小姐和方先生也在啊?

        苏剪瞳只得和方想一起顿住脚步,方想礼貌地招呼道:郎叔,傅小姐,真巧。

        是啊,我也说好巧呢。你们也是来给景杨和南荣熙买礼物的吧?我们也是呢。怎么样,选中什么合适的了吗?

        正在看。方想说。

        芙蓉浅笑道:我们倒是已经买好了。不过,因为我和暮言的婚期提前,所以还要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我刚好看上一颗钻石,想要买来镶嵌项链。方先生和瞳瞳的好事也近了,不如也一起买一些裸钻来用吧?

        方想点头:这个建议不错,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苏剪瞳头低得非常低,只顾着看自己的脚尖。心里思绪翻涌,不知道如何是好。见郎暮言鞋尖铮亮,芙蓉小巧的高跟鞋和他并排站着,她的心痛得揪起来,她在心里默默地数:一、二、三、四……

        他们说的话,便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听说瞳瞳的眼睛又有点肿,今天去看过医生了?芙蓉知道郎暮言想问什么,抢先替他问了出来。

        方想道:是啊。劳傅小姐过问,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正想着瞳瞳的眼睛好了,等两天登门道谢呢。一是要谢谢郎老师帮忙介绍了医生,二是要谢谢郎叔帮忙介绍了捐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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