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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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寨子,为了躲避追捕,赵雪青决定不走大路,往密林里去。
两人在密林里走了好一阵,发现没有人追上来,才停下来喘气。
“我们跑出来了,小姐。”翎儿简直不敢相信。
“是呀。”
两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在密林中走了一夜,等到天色亮了起来,两人才发现昨晚的庆幸是没有意义的。不知是跑错了反向,还是山贼就盘踞在深山里,眼见之处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没有人烟痕迹。两人所处地势较高,但站在高处,根本看不到哪里有路,有村落。
她们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睡过觉。一夜的穿梭,身上腿上被荆棘树枝划出无数大的小的伤口,精疲力竭,走不动了。
又勉强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树上有些鲜红的小果子,俩人顾不上有没有毒,多少吃了些。然后找到一颗大树,想歇一歇再走,居然互相靠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雪青突然被远处的人声吵醒,忙叫醒翎儿,说:“他们找过来了。”
翎儿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一听果然有不小的动静,说:“是不是王爷来救我们了?”
赵雪青也希望如此,但静静地听了一会,摇摇头,说:“不是他,他会唤我们的名字。”
翎儿失望至极。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如果他们真的找来,两人跑不掉了。
“小姐,我不想落在他们手里,你杀了我吧。”翎儿放弃了,“我自己不敢。”
只剩这一条路了,赵雪青说:“好。”但拿起刀又下不去手,犹犹豫豫好几次,眼见声音越来越近,却还是下不了手。
“小姐,到树上去。”翎儿突然说,“我们的衣服是深色的,他们看不出来。”
赵雪青觉得可行,马上扔下刀,往树上爬,然后拉翎儿上去。
“小姐,我怕高,会连累你的。”翎儿颤颤巍巍地抓着赵雪青的手。
“没事,我拉着你。”
又爬了一段,翎儿看到那把刀居然在地上,突然挣脱赵雪青的手,说:“我不行,小姐,我去别的地方躲。”
“不要下去。”赵雪青说。
翎儿说完,马上沿着树干滑了下去,拿起地上的刀,跑外跑:“小姐,他们要来了,你不要下来,你若是下来,翎儿死都不会瞑目的。”
赵雪青没有下去,找到一个树杈坐稳,想听一听翎儿去了哪里,有没有被抓住。但耳朵嗡嗡作响,一会听到翎儿在笑,一会又听到翎儿在求救。她不知道自己在树上待了多久,刚开始还抱着树干,然后渐渐失去所有力气。身体往后倒去的时候,她清醒了一瞬,下意识以为自己会摔到地上,但最后发现只是世界倒转过来了,然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息龙山位于三省交界处,崇山峻岭,地势险恶,大都第一大帮龙胜帮便盘踞在此。天然地形加持,落脚的据点多,他们有恃无恐。剿匪的人来了,从一个据点搬到另一个去,若是官府发狠,就进山躲几天。最主要的是,官府的行动,他们知道的比出动的官兵还早。
几天前,龙胜帮分寨寨长姜戎得到线报,一位富商姬妾骗取他大量钱财,要去周子山藏匿,富商由爱生恨,让他们去杀人抢钱。事成之后,还会付给他们辛苦费。
周子山虽靠近息龙山附近,但仍是溪南的地盘。龙胜帮在溪南活动很少,因为那是旭王府的封地,那里的官员和他们联系少,不便于行动。但这次的任务简单,地点隐蔽,回报巨大,姜戎决定冒险干这一票。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损失了二三十几个兄弟,也没有找到隐匿的财产让他恼火。好在得了个三个女人,还有暂时没到手的五万两,不算太亏。
周子山一带荒无人烟,离息龙山不远,回寨的路途非常顺利。来回奔波一日,滴水未进,回寨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喝酒,第二件事自然是去享受一番。酒足饭饱,让人把美人带来时,却被告知三个跑了两个,于是让人沿大路去追。就像没想到她们会逃跑一样,他也没料到找了一夜居然没找到,这才意识到她们跑到密林里去了。
这一切没有让他放过留下的那个丫头,只是整个过程中她都在念叨王爷,王府的话,姜戎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晚上从周子山拿到五万两银子回到山寨时,他才突然发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不过到死他也没有想通,旭王府的女眷到那荒郊野岭去干什么。
第二日,姜戎带了一队人马准时到周子山,昨天走掉的阿祥已带着人马和整整一车的银子等在山下。
“银子带来了。”阿祥说,“我们夫人呢。”
姜戎想到昨天他们只有不到十来人,杀了他二十几个兄弟,自己却无人伤亡,这次人数更多,不敢硬来,说:“人我没有带来,还在寨子里。”
“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银子来了,你们却不带人来。”阿祥气急败坏,“那银子也不能给你。”
“我们这行做久了,总要留个心眼。”姜戎说,“你们回去筹谋一夜,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附近埋伏人马,好等我们一交人,就出来把我们一网打尽。”
“那现在你要如何?”
“你们的人在我寨子,你们派一人带银子跟我回寨,然后再带回你们的人。”
“若是你们拿了银子不放人呢。”阿祥不信,“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只能相信我。”姜戎志在必得,“要不现在一拍两散,各回各家,你自己看着办。”
阿祥犹豫了一下。
“我的耐心有限。”姜戎说,“我只保证你的‘夫人’到今夜没事,过了今晚可就说不准了。”
“好。我答应你。”阿祥没办法,咬咬牙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阿祥选了一个人,交待了几句,让他驾着马车跟随姜戎队伍离去。
“不要跟着。”姜戎说,“我们半路有人马暗线,若是看到你们有人上来,那这人和你‘夫人’就都回不来了。”
越靠近寨子,姜戎越觉得奇怪,一路上,他埋伏的人都没有现身,所以疑心是后面有人跟随,但又没有收到他们明确的暗号。到了寨子附近,放哨人看到他们回来,按理会让人来迎接他们。但是没人出来。
寨前也没人守门,姜戎快走几步,跑到寨前。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掉半条命,整个山寨,目之所及处,都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尸首,血已染红了地面,血腥味冲的他头脑发胀。他想要转身逃跑,却不知从哪里出来一队身穿铠甲的人包围了他们,二话不说开始杀人。
姜戎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他一个,他们可以轻松杀了他,却只是擒住了他。这时候,从寨子里匆匆出来另一队人,他还没看清,为首的人已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欺压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声嘶力竭地问:“她在哪里?”
姜戎喘不过气来,又被来人骇人嗜血的眼神吓到,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挣扎着问:“你说谁?”
“当然是我们夫人。”旁边一人立马说。
姜戎注意到是本应在山下的阿祥,又看一眼这人铁青的面容,发红的眼睛,吓得浑身僵硬。
李逾明手上继续用力,姜戎满脸通红,肺部巨疼,好久憋出一个字:“她……”见他说不出话来,李逾明力道微收。
“她自己……跑了,昨天晚上就跑了。”姜戎艰难地说道,“我没有动她,一个手指都没有动过。”
“你没有叫人去找吗?”李逾明问。
“找了,找了一夜,只找到一个丫头。”姜戎望一眼李逾明,不敢再说。
“那丫头人呢?”阿祥厉声问。
“人……已经死了。”姜戎忙说,“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李逾明眼前发白,心脏痛到不能呼吸,仿佛被掐住的人是他。
“说实话。”李逾明眼里喷出的火像要把人点燃。
“实话,都是实话。”
“在哪里找到的?”
“在寨子西面五六里的密林里。”
“王爷,我们找到了梅儿姑娘。”远处有人来报,“她还活着。”
这话让李逾明从绝望的情绪中找回一些理智,松开手,问道:“哪里找到的?”
“在一间柴房里。”
“砍了他的手脚,继续审。”李逾明对阿祥说。
梅儿已遍体鳞伤,残破不堪,见到李逾明,如看到菩萨降世,喜极而泣:“王爷,你终于来了。”
“夫人呢?”
“夫人带着翎儿走了。”
“往哪里走了?”
“我不知道。”梅儿说,“我只看到他们往这间屋子后面走了。”
她真的逃了,而姜戎没有找到她,李逾明突然有了一丝希望,对外面喊:“来人,派人搜山。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不管是谁,只要找到王妃,奖赏白银五万两。”
经过一天一夜焦灼的寻找,李逾明的希望一点点消失。就算她真的没有被抓到,没有受伤,在这深山密林里,三四天不吃东西,他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尚且支撑不了,别说是她身体一直不好。这里又有虎狼出没,若是受伤或是晕倒,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有丰厚的赏银,将士们刚开始都卯足了劲,但随着时间流逝,大家对结局心知肚明,只是王爷不下命令,他们不敢停止搜选。
李逾明没有离开过姜戎的山寨,一直在西边的密林中寻找赵雪青。第二日下午,官府派人来报,已按照他的布置,三省守备带大量官兵突袭了龙胜帮的所有山寨,这次无人通风报信,绝大部分山贼头目都已抓到。只是他们的大当家不在山寨,没有擒获。如他所料,在山寨里发现了很多官府和他们勾结的证据,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处理。
“把证据封存好,不要过那些不改过的人之手。”李逾明疲惫的吩咐,“下山后我要一一看过,其他的等我看过证据再安排。”
眼见天又要黑了,阿祥忍不住过来劝导,说:“王爷,您好几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李逾明摇摇头,说:“你让这一批将士回去休息,换一批扩大范围继续搜。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说出口,李逾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身体猛烈晃了一下,眼圈就红了。
阿祥连忙上前扶他,跟着李逾明二十来年,除了他母亲去世那一次,从未见他红过眼睛,一时也心痛难忍。
李逾明推开他,说:“快去办事。”
阿祥猛地跪下来,说道:“王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夫人,你杀了我吧。”
“起来,和你无关,快去找人,不要磨叽。”李逾明强自振作,“等找到夫人,那些该收拾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阿祥这才起身。
望着阿祥远去的背影和逐渐模糊的山林,李逾明突然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只好站在原处。不知站了多久,被远处的呼喊拉了回来。
“王爷,王爷,找到夫人了。”阿祥突然欣喜地往这边跑,“他们说找到夫人了。”
“真的?”李逾明欣喜若狂,拔腿就往密林里走,“在哪里找到的。”
“树上,夫人爬到树上去了,难怪找不到。”
接下来那句话,李逾明不敢问,怕得到他接受不了的回答,所以久久没有说话。阿祥觉得有些奇怪,兀自说道:“那密林我们搜了十几遍,也一直呼唤夫人的名字,夫人怎么都没听到呢?”
李逾明没有说话,只加紧步伐,飞奔进了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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