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经此一事，倒是没人过来询问她是谁了，清净了不少。但赵雪青却愈加烦乱，坐立难安，听了一会戏文，趁乱溜出院子，找了个人少的小路，来回渡步。

        “雪青小姐，你在寻找什么？”路旁的亭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发问。

        是李逾明，他站在凉亭的柱子旁，赵雪青来来回回经过凉亭好几次，居然没有注意到他。

        赵雪青福了一下，经过之前的事，不想和他多说，转身离开：“没找什么，随便走走。”

        “翟睿华在流觞亭，我带你过去。”李逾明看穿她的心思。

        “不用了，谢谢逾公子好意。”

        “我在前面，你远远跟着，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说着，他已经走在前面带路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想比那些人的冷言冷语，赵雪青确实更为这件事坐立难安，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李逾明挑了条人少偏僻的近道，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久，出现一片规模不小的人工湖泊，湖里种着荷花，这个时节，湖里的荷叶依然碧绿，只是荷花少了，莲子代替了荷花探出水面，别有一番趣味。湖心岛上有一座亭子，匾额上写着“流觞亭”，天色将暗，亭子里已经亮了烛火，在一片碧叶中闪烁。亭子里的人三五成群的聚集着，或说或笑，或画或饮。

        李逾明指了一下小岛，说：“在那里。”然后转身走了，留下赵雪青一个人。

        这幅场景如此美好，赵雪青突然有些害怕。

        他很相信翟睿华，但是那传闻实在太厉害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她想去亲眼见一见，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子。若是有，就接受事实，没有就不再猜忌，总比这样一无所知的好。站了一会，下定了决心，慢慢踏上了通往流觞亭的小桥。

        岛上的人分别聚在几张分散的桌前，赵雪青一眼看到了翟睿华，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非常出众。同时注意到的他身边有个红色衣裙的女子，身材微丰，玲珑有致，五官明艳动人。翟睿华提笔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女子一脸赞赏崇拜的望着他。

        赵雪青拿不定此人是不是林雨桐，陆晚晴说她丑陋，但很明显，她并不丑陋。

        翟睿华写完，放下手里的笔，女子马上拍掌叫好。赵雪青看了一会，心中五味杂陈，准备转身离开。正转过身，听到“哎呀”一声，回头看到旁边的女子扑在了翟睿华怀里。

        身边的人哄笑一堂，翟睿华红了脸，慌乱地放开林雨彤，说：“林小姐，请小心一点。”

        林雨彤一脸羞涩，解释：“我刚刚绊到了，没站稳。”

        “诶，这不是雪青小姐吗？”有人突然出言说道。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朝门口看。

        说话的是德林公主，赵雪青刚才只注意到红衣女子，却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翟睿华紧张起来，马上远离林雨桐，急急忙忙地朝赵雪青走过来。

        “赵雪青，你咋来了，我刚刚还跟别人说起你呢。”门口的宴熙先一步抓住赵雪青，“他们不信有女子画技高超，你给他们露一手。”

        赵雪青没有理他。

        翟睿华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青儿，你也来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林雨彤跟随翟睿华来到了赵雪青面前，肆无忌惮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早已做好要和她对峙的准备，也听说过她有才，却没人说过她长得如此漂亮。出身优越带来了底气，瞬间消失了一半。

        看好戏的人围了过来，凝神静气的看着三人。这个场景着实尴尬，师出同门的宴熙看不下去，怕赵雪青当场崩溃，拉她一把，把她拉倒桌子前：“赵雪青，不要管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给大家看看你的本事，证明我没吹牛。”

        “雕虫小技就不在各位大家面前献丑了，我要回去了。”赵雪青被这一拉，回过神来，觉得这种场合对峙毫无用处，只会给人徒添笑料，还是离开比较好。

        “你就是赵雪青？”还没抬步，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发问。

        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慢悠悠的走过来。和见过的旭王爷李沧有几分相似，又一副主人派头，赵雪青猜到她可能是安王爷，于是福了一下说：“见过安王爷，小女是赵雪青。”

        “我几年前就听杜霖先生提过你，这一次写请帖的时候，泽明说起你，我又记起了。”安王爷说，“你不要自谦推辞了，像宴熙说的那样，写一副字来看看，杜霖先生的出师弟子怎么会只有雕虫小技。”

        “是。”

        推辞不过，既然要写，那就好好写，赵雪青认真挑选了宣纸和笔，在另外一张纸上试笔之后，在铺好的宣纸上用草书写下：“万寿无疆，寿比南山。”

        还未停笔，周围响起不可置信的赞叹声。

        “流畅自然，一气呵成，收放自如，有形有神，好字。”安王爷慢慢说道。

        “王爷谬赞。”赵雪青放下笔。

        “在杜霖先生前，你师从谁人？”安王爷听杜霖说过赵雪青只跟着他学了三年而已。

        “在西北时，父亲为我请过好几位老师，不过他们名气不大，王爷可能没有听说过。”赵雪青如实回答。

        “赵将军在培养子女上，可谓用心良苦。”安王爷由衷佩服赵启言，又叹一口气说，“可惜你是女儿身。”

        “我说的没错吧。”最得意的是宴熙。

        周围有人心悦诚服，有人则不屑一顾。

        “好，你这副字我收下了，谢谢你，赵小姐！”安王爷吩咐身边小厮把这副字收起来，又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不要让我拘谨了你们。”

        赵雪青对着打量她的人群福了一下，转身往亭外走。

        刚下小桥，翟睿华追上来，说：“青儿，你不要误会。”

        “睿哥，我相信你。”赵雪青回头，“这里人多，你明日到赵府找我。”

        “好的。”翟睿华松了一口气。

        出了流觞亭，天已经黑了，赵雪青凭着记忆寻找着来时的路。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正一筹莫展时，有人在背后说：“不是那边。”

        现在，赵雪青可以通过声音听出是李逾明。不知为啥，听到他的声音，想到他这段时间总是在她身边神出鬼没，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转过身，大声说：“你是故意把我带过来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逾明没想到她会把火气发在自己身上，但是，细想一下，自己的行为确实有理由让人起疑，便没有分辩。

        赵雪青发泄之后，沉默地站了一会，意识到自己无理取闹，又道歉：“对不起，我有点……”

        “我不知道林雨彤在哪里。”李逾明认真解释，“我是和太子殿下从宫里过来的，刚来不久，还没时间去打探。”

        “对不起。”赵雪青再次道歉，“你不用跟我解释，就算你故意带我过来，事情也和你没有关系。”

        “我要是知道她也在流觞亭，是不会带你来的。”

        “所以你也知道林雨彤的事情？”

        李逾明沉默了一会才说：“……要想不知道挺难的。”

        事情为什么会传的如此厉害，赵雪青想不通。

        两人不再说话，在黑暗中站了一会，李逾明说：“跟我来吧。”

        俩人默默的穿过回廊，走向宴会花园。宴会厅里，乐器声歌舞声不绝于耳，宾客们边看表演，边喝酒聊天，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赵雪青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发现两人一前一后走的比较近，雅乐云看到了，对着过来敬酒的翟睿华母亲蒙氏说：“那不是赵家大小姐吗？她从哪里来，怎么和我们府里的大公子在一起？”

        蒙氏望过去，幽暗的回廊里，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和一位高挑清瘦的小姐一齐地走过来，两人不是碰巧同路，因为男子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旁的女子，显然时时留意她的感受。到了地方，他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女子站在原地对着花园观望了一会，找到自己的家人，才下了回廊，来到光亮处，那不是赵雪青又是谁。

        蒙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送走赵雪青，李逾明回流觞亭找到德林，把她叫到无人处，厉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呵呵，你看到啦？！”德林有些心虚，嘻嘻笑着，不敢看他。

        “你任性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李逾明生气道。

        德林收敛脸上的笑容，说：“你说我任性也好，别的什么也好。这是我走之前，送给你的礼物。”

        “人在你这里都成为礼物了吗？”李逾明觉得她不可理喻。

        “人不是礼物，形势是。你之前说拆散他们，赵雪青会恨你。”德林回答，“现在拆散他们的不是你，是林雨彤。等到赵雪青被退了亲，你再去娶她，她不但不恨你，还会感谢你。”

        “我不需要这样的礼物，你赶快停止这些无聊的举动。”

        “停不下来了，逾明哥，开弓没有回头箭。”德林说，“经过刚刚的事，大家都知道林雨桐喜欢翟睿华。如果翟睿华最终没有娶林雨彤，丢的不但是林雨彤脸面，更是林边杰的脸面。我猜林边杰丢不起这脸。”

        “这一套玩弄人的把戏，你在宫里用一用就算了。”李逾明说，“我不许你把宫外这些无辜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德林语气伤感，脸上蒙上一层凄凉之色。

        李逾明意识到自己话语太过，语气放缓：“在宫里你身不由己，但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不需要如此。”

        “怎么和我无关？”德林激动起来，“我不想看你爱而不得、苦苦忍耐。”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李逾明回答，“你管好你自己的事。”

        “我的一生就那样了。”德林声音悲凉起来，“逾明哥，你不用奔走了，事情已成定局，无力回天了。”

        李逾明知道德林是对的，和亲之事已没有办法改变，转身看着亭外的满池荷叶，说：“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迁怒于人，去玩弄别人。”

        “我没有迁怒于谁。”德林也走过来，站在他身旁，“我要走了，我希望你能快乐。”

        过了一会，李逾明才问：“你从哪里知道的她？”

        “既然我问出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总能找出来的。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听她这么说，李逾明突然有些心惊，既然德林猜出来是谁，是不是其他人也会猜出来？

        “逾明哥，今天事情发生了，就是几个家族的斗争。你给自己一个机会，静静看好戏，看看他们怎么处理。”德林说，“你猜一下翟家最后会怎么选择？”

        李逾明不说话。

        “我猜他们会选林雨彤，你说呢？”

        李逾明不打算参与这种无聊的讨论，说：“我还有事，你也赶快回宫，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好的。”德林叫住离开的李逾明，“逾明哥。”

        “什么事？”

        “我这么说你不要不开心。几场交道下来，我觉得赵雪青城府极深。下午苏立立让她当众难堪，她面不改色；后来在流觞亭三人对峙，她也没有任何失态。我自问没有这样的定力，你不要被她骗了。”

        “你想多了。”李逾明想也没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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