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乞丐尚有求仙心

　　小雪将至，时是立冬。

　　正晌午头，有一清瘦少年，身上裹着件破旧的大人棉袄，蓬头垢面，小脸被冻得通红发紫，此刻正独自一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手里拿着根竹棍，边走边东挥西指，嘴里时常发出嘿哈的声音。想来也如其他孩子一样，幻想着自己是位武艺超群的大侠。

　　沙沙作响的摩擦声从他身后传来，是一大捆的木柴连着根长麻绳，而麻绳另一端系在了他腰间，木柴则在地上拖拉着。

　　少年姓王名录，是前些年从外地逃荒到黄岗村来的小叫花子，但村里小孩许多还是叫他的外号，王皮子。

　　至于这外号，自从王录流浪至黄岗村，那段时日村里面总是会隔三差五丢上那么几只鸡，可唯独抓不到凶手。直到某天正准备偷鸡的王录被早已埋伏好的村民连人带鸡当场抓获，这才真相大白。

　　而村里人见他年幼，给出的惩罚也仅仅是让王录去看守黄岗山，至于王皮子这个称呼便渐渐在孩子们口中流传，对于这些，王录却满不在乎。

　　村里人心善，不忍心看王录整日露宿荒野，便自发的为他建了个小土屋，虽然地方不大，可起码是个安身落脚之所。此外，每当农忙时节亦或是遇村里大事小事，都会叫上他去做些零散碎活，以便换些吃食用品，这一来二往，王录也就和村里人熟悉了起来。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王录来到黄岗村已是好些年了。

　　“李奶奶，我拾了些柴火，先给您放这了。”篱笆小院内，王录解开长绳，将柴火分批抱起，靠在早已堆满木柴的柴棚下。

　　茅草屋内，闻声走出位驼背老妇，当看见是王录来了，脸上显露慈祥：“是小录来了啊，今天又辛苦你了，快进屋喝点热水暖和暖和身子！”

　　“瞧您说的，这些年您这么照顾我，给您拾点柴那也是应该的。”王录将长绳缠回腰间，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笑着对李奶奶说。

　　紧接着他挠挠头，显得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李奶奶，水我就不喝了，我想问一下，阿果她从学堂回来了没？”

　　“害，阿果那丫头啊，她.....”

　　“锵锵，小皮子，瞧瞧我是谁！”

　　李奶奶话还未说完，就见她身后突然探出颗脑袋。是位十四五的小姑娘，长得玲珑小巧，声音稚嫩，头上还扎着双马尾辫，她双手搂在李奶奶腰间，正探出半个身子活泼的看着王录。

　　王录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先是一惊随后一愣，然后有些激动道：“阿…阿果！你回来了啊。”

　　“咳咳，是啊。主要是听说某人想我了然后我就回来看看，是谁在想我之者乎。”阿果清咳一声，然后双手背后装出了副老夫子模样，慢步到王录身旁，踮起脚尖拍了拍王录的脑壳，露出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我才没有想你。”王录小脸当时就红润了，扭过头去，矢口否认。

　　“切，嘴硬，还不承认。”阿果一撇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这丫头，之者乎可不是你这样用的，快去把饭菜盛出来。”老妇人笑着纠正，同时对阿果吩咐了句，然后招呼着王录让他进屋里来，“这天越来越冷了，小录你快进屋去，奶奶这刚好给你做了套新衣裳，你先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还有啊，今天是立冬，俗话说，立冬补冬，补上嘴空。原本我还想着过会儿让阿果去叫你呢，正好你来了，今天就在奶奶这吃完饭再回去吧，听见没有。”

　　“哎，好嘞。”王录倒也是爽快，直接答应。

　　———

　　回家路上，王录接连打了几个饱嗝，手上不停抚摸着身上的新衣裳，是件红色的大花袄，鲜红的颜色格外喜庆，又看着阿果在上面秀的王皮子三个字，王录脸上洋溢着笑容，喜欢极了。

　　路上还碰巧遇见了村里刚打猎回来的张猎户，王录便跑上前去热情的打上招呼。临走时还不忘转上那么几圈显摆着自己的新衣裳，引得张猎户咧嘴大笑，骂他小子臭得瑟，之后便割了些许兽肉给他拿去。

　　秋冬季节天黑的早，趁着还能见清楚路，王录便往家赶去，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做。

　　由于他平日里闲暇时间过多，所以采摘了不少的山货和草药挑选晾晒，而明日镇上正逢立冬后最后一场大集市，要早早回去准备。

　　清晨时分，天刚见亮。

　　王录向来起的很早，公鸡打鸣之际便已经从床上爬起。简单洗漱后他就拿着根竹条在屋后的岩石上练起自己瞎编的剑法。

　　挥、挑、刺、劈、撩等，一招一式轻快、敏捷、灵活多变，看起来倒挺像那么儿回事。

　　记得在以前流浪乞讨到一处城邑时，他曾有幸见过那御剑而行的“仙人”从天空掠过。

　　在当时他听说书先生说，那些人是属于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让凡人仰望一生的世界。

　　传说那个世界的人，持一片柳叶便可断江河千里，甩树枝半截就可毁无尽山川。他们站可看人间盛世的繁华，又能坐叹战乱后的荒凉死寂。听闻，曾有过一位大能者踏步上苍天，扬了声无敌者谁，问了句这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说到最后说书先生身躯开始摇摇欲坠，眼神中透露着惊恐，当别人催促继续下文时，他闭口直摇头，不敢再言一字。

　　尽管说了个大概，可说书先生的一系列话讲得很高深，让王录听的云里雾里，不懂啥意思，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景象，他就只觉得那些人无所不能，厉害极了。

　　而那“仙人”御剑飞行的景象，便已然在他年幼的心中埋下了种子。

　　他向往有朝一日成为那样的人，用一身好本领惩奸除恶，劫富济贫。一生逍遥洒脱，再也不被人欺负和看不起。

　　可梦想是美好，现实却真实残酷。他一个小乞丐身份，又怎会能有那种机缘？

　　然而说书先生的另一段话他却牢记在心。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虽然王录对未来充满茫然，可依旧认为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是未定，万事自然皆有可能。

　　望着初升的旭日，王录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刚踏出家门，王录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黄岗山弯腰一拜，然后背着箩筐前往村口与阿果汇合。

　　阿果那丫头，昨儿在李奶奶家吃饭时，在得知王录明早要去镇上售货后，死活非要和王录一起去，更是用上了一哭二闹的绝活。王录和李奶奶颇感无奈，最终只好点头答应带上她。

　　二人相伴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没多久就走到了镇上。

　　今日镇上格外热闹，毕竟是今年最后一场大集市了，所以人们都想好好热闹一番，二人没到镇口便已能听见小贩们的叫卖声传来。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嘞！”

　　“包子，刚出笼的大包子！”

　　“吹糖人画糖画嘞，三文一个喽。”

　　......

　　整个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喂喂，小皮子你快看，快看呐，有好多人哎！哈哈，真是好热闹啊。”阿果激动之余，不停拍打着王录的胳膊，欢快的手舞足蹈起来。

　　王录感到胳膊吃痛，慌忙和阿果拉开小段距离，心想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手劲怎么这么大。同样的他内心也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这人越多，代表一会能卖出去的也越多，兴许能被一扫而空呢。

　　二人临近找了块空地，将带来的山货草药摆出，阿果在一旁叫卖，王录负责收钱出货。

　　由于王录的山货大多干净完整所以卖相很不错，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购买，一个时辰不到，二人的收入就已经很可观了。

　　“阿果，等卖完这些东西咱们去好好逛逛，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王录低头数着一枚枚钱币，笑呵呵地对阿果许诺道。

　　“哼，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我要吃两串，不三串，算了还是四串好了。”阿果单手叉腰昂首甩出副傲娇，另一只手在王录眼前变换了几次手指，好不嚣张。

　　“好好好，听你的，买四串。”

　　王录笑不拢嘴，一口答应下来，丝毫不担心阿果能不能吃完，毕竟谁让某人在村里还有个外号叫小吃货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

　　王录所带来的草药和山货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些零散的反正也没人要，索性就不卖了。

　　二人逛了几圈，给阿果买了糖葫芦，又买了必需品二人便准备回村了。

　　街道上，阿果一手拿两串糖葫芦，左一口右一口，酸酸甜甜，好吃极了，每吃一口脸上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看的王录都有些馋了，想悄悄地摘下一颗，结果被阿果发现狠狠踩了一脚，只好委屈作罢。

　　“喂，小皮子。你知道修仙者吗？”

　　没多久阿果就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她歪着头满脸认真的看着王录，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修仙者？那是什么？”王录正了正身上的箩筐，不解地问道。

　　阿果挠挠头想了一下，给王录用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去帮助他理解：“ennnnn，就是你平时念叨的那些仙人，他们其实就是修仙者。”

　　王录疑惑的看着阿果，纳闷道：“他们不是仙人吗？怎么又是修仙者了？”

　　“就那些人，也配叫仙人？哎，也就你这样的大傻子会相信这么多年。”阿果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王录，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听奶奶说如今的世上已经没有真正的仙人了，他们都去了传说中的仙界，而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想修炼成仙的，人，罢了。”阿果摊摊手，解释道。

　　“听你说这意思是说，我们凡人也能成为那修仙者。”王录突然举一反三，惊的下巴快掉下来了，觉得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对啊，要不然哪来的求仙问道这一说，平日里所见的那些道长佛陀其实就是修仙的一种。不过修仙呢，也是要看根骨和自身天赋滴，否则就算修上一万年也无济于事。”阿果首次赞同王录的话，又要继续科普，又感觉哪里说的不对，自信的补充道：“不对，他们好像活不到一万年！”

　　“可是阿果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王录停下脚步，望着阿果迫切的追问。

　　“啊这......”

　　阿果本想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自己那半大点知识就不在小皮子这显摆了，当即拉着王录的手就直奔黄岗村。

　　“走，回家，领你看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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