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公共卫生间内，七海不复往日的一丝不苟，双手压着伤口靠在盥洗台上。

        很久没这么狼狈了，那个咒灵，回想他张狂的行容和透露的信息，男人轻啧出声，恐怕从诅咒出生并没有多少时间，正在贪婪地享受自己的成长。

        【无为转变】吗，他摘下眼镜，能通过改变灵魂，实现对操纵对象大小形体的改变，也可以对自己的形态进行有利战斗的变化。

        如果不尽快祓除的话，用不了多久也会成长到与五条战斗过的特级咒灵的程度吧。肌肉拉扯牵动伤口，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有些棘手，那样的咒术再加上领域展开的话，被害者的数字会成倍增长……

        他腾出一只手去掏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出一连串来自伊地知的未接电话。

        “嘟嘟——”那边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了啊……

        “喂？七海先生，您还好吗？”对面紧张地问询道。

        “恶战一场，不是致死伤，你那边怎样了？”

        “别啊虎杖君——”

        一阵杂音过后，少年略显急促的气息洒在听筒上：

        “娜娜明，我们抓住吉野顺平了，你怎么会受伤？为什么危险的任务要一个人去做？”

        七海无声地笑了，这孩子，还真是……

        “我现在急需找家入小姐治疗，详细情况之后细聊。我会发定位给你们，来接一下。”

        “……好。”

        挂了电话，悠仁把自己的身子从前座的缝隙中□□，一脸怨念地盯着双手后捆，绳子上贴着满满封印符咒的吉野顺平。

        “喂，诅咒师，快交待你同伙的信息和位置，”悠仁完全没了之前驳回尤里提出暴力审问建议的和善，大有一幅再不说就要动手的架势。

        顺平保持着被捕后一贯的麻木表情：

        “没有见到警察之前，我拒绝与你们交流。”

        “再说一遍！我们可是被警局邀请协助的！！”少年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悠仁，”尤里出声制止：“系好安全带，我们先去接七海先生，至于他，”她凉凉地瞥了一眼消极应对的顺平：“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黑色轿车加速离去，引擎声引起街道居民的阵阵惊呼。

        夜幕降临，刚才与七海激战，最终被压在石头下的青年完好无损地坐在吉野顺平家的屋顶，浅蓝的长发松散地束着发尾，在晚风的吹拂下不时拍打在背上。

        他拖着腮，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根紫黑色手指。

        顺平咒术暴露被捕调查，估计不久就会被释放。如果在期间唯一珍爱的母亲出现意外……他兴奋得眼露精光，到那时，宿傩容器会因为愧疚来找他吗？他们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他想起一头黑亮的长发，昨天街区突然出现宿傩的气息，他没敢前去查看，等气息消失居然发现那个女人安然无恙地在容器身边。真是有意思，他露出森森白牙，她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宿傩能够突然出现是否因为某种【束缚】已然达成？

        他仰头咯咯直笑，暗夜将之，真是令人期待不已啊。

        咒术高专诊疗室。

        尤里和悠仁围住了刚结束治疗的七海。

        看着二人严肃的表情，男人放弃了逃避的念头，在车上还能因伤不回答，现在的话已没有藉口。

        他双手抱臂，背靠墙壁：“给吉野顺平准备好审讯室了么？”

        “尤里就算了，我也会拖娜娜明的后腿吗？”少年无视了他的提问，视线坚定道：“下次要带我去啊。”

        你有事吗？？？无辜尤里惨遭语言暴力。

        就算她近战不强，没有咒力，子弹有限，但是……哎，好像也没什么但是。

        我好弱——尤里生无可恋地退出群聊。

        “【同伴死了，但我却不在，因为我是小孩。】这种事我才不干。”悠仁收起了往日的全部笑容，严肃的表情让他本就有棱有角的五官显得冷峻起来。

        “不行，”是果断的拒绝：“如你所知，敌人会使用改造人。”

        “无药可救的人是存在的，只要继续从事这行，你们早晚都会遇到不得不下杀手的时候。”

        “尤里的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有些事虽然必须要做，但不是现在。”

        他的眼神坚定又温柔：

        “正确的事，也需要正确的时间来做。”

        “请你们理解。”

        “……”

        七海站直身体，整理好西装外套：“走吧，让客人久等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与其说是审讯室，不如说是小一点的教室。

        顺平背着手被捆在椅子上，蔫蔫低垂着头，听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稍微抬了抬眼。

        按照他们之前安排好的，七海坐在了他对面唯一的桌子后，尤里和悠仁自分左右站在他身侧，无形的压迫感朝顺平冲击而去。

        七海展开文件夹，沉默地将里面的材料翻看了好一阵，终于在男生快沉不住气的时候选择开口：

        “吉野顺平，17岁，就读于神奈川县立里樱高中，之前从未展现出咒术才华。”

        啪地一声，男人冷着脸将文件夹合上。

        “说说吧，你为什么在影院里杀害你的同学。”

        男孩不安地将头偏开：“后面两人没和你说么，我要警察出面才愿意配合。”

        “哦？”男人将镜片上推：“我想你相依为命的母亲应该会很担心你吧，不知道长时间发现你不回家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呢。”

        “想必你也知道吧，你家附近可是出现了很多危险的改造人。”

        冷冷的语气让顺平如置冰窟。

        “我可以说，但你们要立刻送我回家。”沉默良久，男生终于抬起头，与七海的目光相撞。

        “如果你能洗清嫌疑的话。”

        之后的问讯顺利了很多，没有再费什么力气，顺平就将他与三人的关系，以及与那个名为真人的准特级咒灵相识的过程全盘托出。

        得知事情的经过，尤里和悠仁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虽然他们都多少听闻过校园暴力，但如此严重的还是第一次。

        男孩流海下是密密麻□□卷烫出的恐怖伤痕，在旁人的注视下，他眼神有躲闪，但更多透露出的是怨恨：

        “所以说，那种垃圾，让他们死去的人，”他露出狂色：“难道不是英雄吗？！”更何况，他还认可我的全部，给予了我与他人战斗的力量！

        看着少年逐渐扭曲的笑容，七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无论是自我防卫意识还是对道德观念的树立都大有问题啊……

        “吉野同学，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请你冷静地思考一下，”男人放缓语速，平视着男孩的脸。

        “首先，面对霸凌，就算是他们团伙作案，势头压人，但是，你有没有真正想过向外界寻求帮助？”

        顺平止住了身体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

        “老师，学校，亲属，或是街区警署，其中有多少知情人？”

        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男人接着说道：“不能把人想得太好，也不必看人都是冷酷的混蛋。”

        “其二，”少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七海交叠双手于面前，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先暂且不论杀人的正义性，你口中的真人，应该是随心情在影院大开杀戒的吧。”

        “那么你将之看为英雄就存在争议了。第一，他并不是为解救你而出的手，第二，你并不是把真人这个咒灵看作英雄，而是你所期待的拯救者被具象化了。”

        他停顿了片刻，发觉男孩又绷紧了神经，充满敌意地朝他怒目而视。

        哎——所以说我才不喜欢教育这个行业啊……虽然心里这样想，却是将最后的话完整说出来：

        “那么你所处的这个阶段，无论是谁，向你伸出援手，都会是正义、不可侵犯的形象吧。而你，没有给其他人给予帮助的机会，反而让恶徒有了可趁之机……”

        “才不是！真人先生才不是……”顺平忍无可忍，终于大喊出声，却中途开始怀疑起来——

        那些或被缩小，或被放大的“作品”，那些扭曲挣扎的呜咽。他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噎住，再发不出为真人辩解的声音。

        虽然自己奉行【漠不关心是人类的美德】，但是真正忽视这些残酷，这些变相的杀戮，又岂是思考之后还能轻易接受的呢？

        “吉野顺平，”尤里无法再保持缄默：“你杀过人吗？”

        “我杀了，就在昨天。”

        男生讶然地将视线转向站在左边的少女。

        “我理解你厌恶诅咒那些恶霸，但是，这和将所有生命都视为无关紧要是不同的。”

        “所以，我决不允许你将真人看作可以被崇拜的对象！”

        她的眼尾开始泛红。

        “我还要小你一岁，却因为他的恶行误杀了一个变异的人类，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拳头被攥得发白，声音忍不住颤抖。顺平被她震惊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本来是以救人为目的的行动，最终却以杀/人结束。”尤里走近捆绑他的椅子，右手拽起他的衣领：“你以为被他害的人有多少，他们难道个个都是罪大恶极吗？！”

        狰狞的表情让顺平不禁后缩，尤里感觉整个人都在充血，她将他的衣服向上拽得更紧：“你会担心你的母亲，那他们呢？他们就没有母亲，没有孩子，没有想回去的归属吗？！”

        女孩不许他后撤，近乎疯狂的悲怒让他避无可避。

        “尽说一些狗屁不通的大话！你以为你是谁？！”嘶吼到嗓音都开始沙哑。

        “够了尤里，”一只手大力拉住女孩的胳膊，顺带解放了吉野的衣领，他将激动的女孩拥入怀中轻声安抚：“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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