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看门狗？！尤里咬紧了牙关，不正常，这些人都不正常，没有包容，满心恶意，对着这样可怜的孩子还能口出如此讥讽。她猛地抽出一根柴火迅速起身，然而木柴还未脱手，那个男人已经被小宿傩击打得倒地昏迷。

        尤里张了张口，就，还挺凶的嘛。

        看着手持饭团冷漠朝她看来的男孩，尤里摸摸鼻子，偷摸将手上的木棍又插了回去。

        “为什么不藏好，”男孩蹙起了斜插鬓角的眉毛：“你现在还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从没想过有被小鬼凶的一天，尤里讪笑了一下：“谁叫他这么过分啊，”她推开门走去他身边：“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又把他打伤了，不如和我一起逃跑吧？”

        可别真答应啊，我只是想找机会继续寻问你为什么不离开而已。

        还好这次男孩没看穿她的意图，只是移开了视线，闷声回复道：“他很快就醒了，也不敢拿我怎样的。”

        “那你父亲知道了怎么办？你身上的伤要怎么办？”尤里皱起眉头，这个时候他年纪虽小，但看样子已经有靠祓除咒灵能力，为什么不离开家，去投身那些咒术师家族呢？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受折磨……

        她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可是面前的人没有一点要正面回答的意思，反而声音明显不耐烦起来：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把饭团塞进尤里手中，催促道：“赶紧走！”

        许是他没使劲的原因，尤里握着那团粟米在原地站得很稳：“你这么着急让我走，不会是担心我吧？”男孩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她眯起眼：“就算真有什么，你也不会让它发生的，不是吗？”就像刚才他与自己对视的瞬间就出手那样，虽然他状态很差，但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保护她。

        为什么呢？按照你的记忆来看，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啊。是出于对豊姬美貌的好感？还是其他什么？

        她低头看去，小小的人只到腰间，用唯一没伤痕的小手在她白色的肌襦袢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手印。发现后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后撤了一小步，边藏起手边心虚地移开视线：“你以为你是谁，”却又是突然梗着脖子吼她：“天都要黑了，你还走不走了！？”

        噗，又要关心人又要闹别扭，这个人原来从小就这样啊。

        尤里掩口轻笑：“不走了，外面这么可怕，我又和下人走散了，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我来耍泼皮无赖。她不禁暗自窃喜起来，谁要你之前对我那样……坏，哼！

        听到她要和他挤在草席的意图，男孩有些不可置信，四只眼睛圆睁的样子滑稽极了。

        不错，尤里很满意这个表情，她将饭团送入口中，边小口咀嚼着边转身回到柴房：“我会给你一个许诺，”她开着门示意小宿傩也进来：“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就当作饭团和水的报答，”顿了顿后，狡黠地露出白牙：“当然还有收留的恩情。”

        “切，”小宿傩把头偏向一边：“谁稀罕！”虽然嘴上这样说，他去听话地拖着锁链跟了进来。

        不久后躺在街上的男人就醒了，像小宿傩说的一样，他并不敢去找麻烦，只低声咒骂了一句便钻进了主屋，随后就传来遮掩不住的暧/昧。

        坐在男孩旁边的尤里止不住地脸红，还有没有人管管了，梦境就梦境，这么真实有必要吗？

        她偷偷瞄了眼宿傩，他倒是对此习惯似的神态自若，清凉的目光注视着被尤里裙摆绢布包扎起的手心：“多余，我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幼童的声线还带着些扬起的尾调，像是在撒娇一样。

        别说，傲娇的小家伙还挺可爱，尤里的心被小小的宿傩萌得一团软绵绵，控住不住地顺了顺他短短的粉发：“那也……”要包扎三个字还没出口，尤里就后悔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了。嗯……这个微妙的手感，是得有日子没洗了哈。怎么说呢，两面宿傩你还真是个写实的体验派。

        男孩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吐槽，但她的手为什么僵住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他顿时羞恼得满脸通红，咬着下唇拍掉了她的手：“别碰我！”活像炸毛的小兽。

        “好好好，不碰你，”尤里强忍住不笑，右手托着腮侧头看向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调笑：“真不和我走吗？我家有大浴场，考虑一下？”

        “你！”男孩倏然转身，捉住了女子眼中的一丝揶揄，和懒散的笑意。

        刚刚攒起的一点气恼瞬间被掐灭，这样的表情很陌生，对此他还有茫然和不解，此般情绪最后都郁结在了眉头。他终于知道这个女人特别在哪里了：“你为什么不怕我？”

        他这一问也让尤里有些发怔。似乎确实是这样，面对他，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里，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自内心的恐惧过。按普通人的视角来看，他是杀戮的象征-----人类时杀害双亲，生食人肉，手上还有无数人命。成为诅咒后更是最强的存在，只要他想，就能摧毁一切。

        可是，尤里把脸朝男孩那边又偏了偏：“我为什么要怕你。”对现在的你来说，一切都未发生，你还只是个可怜的，瘦小的孩子罢了。

        他抿紧了唇，踟蹰一阵后，望向尤里的眼睛：“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有四只手四只眼，我力气很大，”他伸出手；“我之前偷盗受了四次黥刑，我还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还有……”

        尤里轻轻掩住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是的，”只是听着，就让人感到无比委屈：“这里没有一件事是你的不对。”

        天色完全暗沉下来，他们再也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尤里捉住男孩的小手：“身体是你生来便有的，你要如何改变？偷盗想必也不是出自你的本意，被逼迫的话，你又能怎么办呢？”

        一滴湿润的冰凉落在男孩的手背上，带出一片片涟漪。

        “至于那些东西，他们叫咒灵，我也是能看见的。所以你看，”尤里伸手抚摸上小宿傩的脑袋，心中一片怜惜：“你只是生来与众不同，又处在不幸的家庭，没什么好让人害怕的。”被讥笑，被嘲讽，被殴打，被恐惧，被视作恶鬼一样套上脚链，困在这小小的牢笼里忍饥挨饿，你所经历的所有不公，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尤里忍不住把他揽进怀中，太瘦了，像是抱着一小捆树枝，她吸了吸鼻子：“是这个时代的错，是人性中恶意的错。”

        “嗯，”将头埋在她胸口的男孩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小手抓紧了宽松的衣袖：“我要跟你走的，不过不是现在。”

        尤里松开了他，不是现在？他在等什么？

        “我的母亲还在，我要把她……”

        把她怎样？尤里努力想听清，但周围的一切像突然融入了极夜，男孩的身体声音一并被吞噬殆尽。

        “宿傩——”恐惧充斥着她，慌张想抓住他却碰触一片虚空。

        怎么回事？莫非是他突然醒了，而自己被困在了这个梦里？！

        她挣扎起身，向四周寻找出口。

        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醒来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尤里又怕又气，怎么能丢我一个人在这么黑的地方啊？转而又想到方才小宿傩委屈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算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她还在分神时，周围的黑暗开始慢慢褪下，是天空出现了星光，然而她光顾着埋怨，意识到改变的时候，已是发觉脚踩在了那条去往宿傩家的路上。

        这是？穿插进其他时间点了？这样的话，只要再去找到宿……

        不对劲。尤里心下一片冰凉，她发现自己居然掌控不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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