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孟听月在病房外见到顾探阳时有些意外，“探阳哥怎么过来了？”

        “家里出了事也不知道找人去顾府报信？”顾探阳见她神色还好便放下心来，但对她不找顾家帮忙还有些不满。

        “医生说陈叔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那你呢，吓到了吗？”

        孟听月刚想说没有，但看到顾探阳的脸色后改了口，说了实话。“有一点，不过现在好了。”

        “吃过饭了？”

        孟听月摇头。

        “那我们一起？”

        孟听月又摇了摇头，“江临说他过会儿带饭菜来。”

        顾探阳皱眉，“你和他关系挺好？”

        “我们不都是从小就认识了吗？”孟听月不明白顾探阳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是吗，在你心里我和他一样？”

        “不一样。”

        顾探阳闻言心里好受点了。

        “你比他大三岁。”

        顾探阳一时无语，随后进了病房。“我去看看陈叔。”

        和陈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出了病房，顾探阳拉起孟听月的手就往外走。

        “探阳哥。”孟听月来不及说出的话被顾探阳打断在喉咙口。

        “我已经和陈妈说了江临会来医院送饭，陈妈在他自然扑不了空，你和我出去吃。”

        会心饭店。

        顾探阳将鲫鱼汤往孟听月的方向推了下，示意她多吃点。孟听月点头然后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却没有其他动作。孟听月常喝鱼汤但不爱喝，而孟繁星钟爱各种鱼做成的汤菜。

        孟府的饭菜常年是四菜一汤的配置，鱼汤最是常见。顾探阳以往在孟家吃饭的时候见桌上总有鱼汤，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家的人都爱吃鱼。

        “探阳哥，我不爱吃鱼，小时候闻到鱼腥味还会想吐，不过后来忍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孟听月看着白玉瓷碗的鱼汤，声音还是轻轻柔柔得落入人耳中。

        顾探阳变了变脸色，有惊讶之色闪过。惊讶于她亲口承认自己不爱吃鱼，更震惊于一个忍字中的深沉意味。

        “既然从小就不喜欢，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

        孟听月用了久违的顾哥哥称呼顾探阳：“顾哥哥应该从没存过要刻意讨好别人的念头吧，身为顾家人哪里需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可我从小就知道长辈会喜欢端庄有礼、温婉柔淑的姑娘，所以呀我努力成为孟家大小姐该有的样子，又怎么会做出在饭桌上挑食这种使小性子的事来。”

        孟听月对上顾探阳的双眸，那双眸子依然如一幽深潭般深沉有静谧，而她此刻坦坦荡荡的望了进去。

        “你没回答我，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顾探阳的语气中带了些紧张的意味，他慌了。从孟听月在顾府告诉他婚约作罢距今十六天，顾探阳原本只当这姑娘听说了他和韵儿的闲话故意使性子，可现在他真的感受到了，她当真的。

        “反正我也不会嫁进顾家了，何必还要勉强自己在探阳哥面前喝了这碗不爱喝的鱼汤。”

        “我不同意解除婚约。”

        “好啊，孟家有两女，顾家和孟家的姻亲并未指明哪一女，只要繁星愿意，我和父亲会风光地送她出嫁。”

        “孟家送小丫头去女校上学，又让她去报社兼了份闲职，而孟家大小姐在家念的私塾，还学着记账管理生意，谁会嫁进顾家，外人都瞧得出来吧。”

        原来他一直都懂啊，他也知道她是顾孟两家都选中的人，有朝一日会嫁进顾家的人。

        可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妻子。

        不仅仅是顾家唯一的少奶奶，更是一辈子都可以名正言顺陪在他身边的妻子。

        孟听月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不愿嫁去顾家。”

        “孟叔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放心，进了顾家，你永远是唯一的顾少奶奶。”

        “你以为我要的就是这个少奶奶的名头？”孟听月扯唇苦笑了下，随即两行清泪落下来，映得面容愈发苍白。

        “顾哥哥，我也是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真正的你，你也不曾用心认识过我。你去军校这几年，我经常在夜里惊醒，在那些义士起义的消息传来时，我每天都会想你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处在危险动乱之中，你万一受了伤该怎么办，回不来怎么办。”雾气和泪水氤氲了视线，孟听月伸手拂去了面上的泪珠，很快又积起了小小的一颗。

        “去年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但你连面都不让我见一次，这也没什么只要你回来就好。可你这次带韵儿回来，和她举止亲密却和我说不会迎她进门，此举非君子所为令人不齿，顾少爷难道要让整个顾家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顾探阳一时无法反驳，去年他受了重伤，一直在昏迷，余司令故意放出消息说他回了茳城，可那时他一直都在偃城养伤。

        此事隐秘，除了顾家的人知情，没有人知道内幕。但他的确不知孟听月曾去顾府见他。

        如果那时他没能醒过来，那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他又怎么能保证每次都能活着回来见她。

        顾探阳对上孟听月的眼，解释道：“我和韵儿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孟听月尽力稳住情绪，“没有男女之情你会带她回来，陪她逛街陪她吃饭甚至在饭店留宿？探阳哥我不怪你，我们把兄妹之谊延续到底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说得可都是真心话？”

        “是。”

        “婚约作罢，如你所愿。”

        顾探阳转身出了阁间，皮鞋的厚重声远去，高跟鞋声接踵而至。

        “何必呢，难道是我在你家说得还不清楚？我和顾探阳之间绝无私情，再清白不过了。初见你那日，是我不好，故意和顾探阳装作亲密，只不过是想逗逗你，他不得已护我周全，才顺着我的话，你不如就当看了一场戏。”

        “韵儿小姐有听别人谈话的习惯？”孟听月的态度算不上客气。

        韵儿一脸无辜:“这可不能怪我，门口的小厮一见到顾少爷就去我房间敲门了，出于好奇我也不能辜负他的好心呀，这阁间挡不住你们的声音，但我在门外站着自然就没有其他人靠近了，所以你放心只有我不得不听了几句。”

        想起江临送来的信，孟听月望向韵儿的视线里带了些恳切意味。“既然韵儿小姐都听到了，我也没什么话需要重复一遍。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过问，偃城往事已逝，只希望韵儿小姐嫁进顾府之后照顾好他和长辈们。”

        孟听月也想着，韵儿既然愿意跟着顾探阳来茳城，便也是想留下的。而且韵儿只卖艺不卖身，茳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过去，只要顾探阳一句话那些并不妨碍她嫁进顾家。

        与其娶自己这个家道中落的旧式小姐，不如娶个以后能帮他站稳仕途的女子，更何况那女子能和余家搭上线。孟听月不介意成全他们，她心甘情愿看韵儿成为顾家少奶奶，可她不能忍受和别的女人拥有同一个丈夫，不管那个人有没有名分，会不会威胁她的地位。

        即使顾探阳不会对她明说，但孟听月知道他不会甘心就这样留在顾家了，他还是要走的，外面的世界太大了。

        如果明知留不住，不如让别人陪他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孟听月有时还真佩服自己，在做重要的决定时认死理，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取消婚约对她来说没有对错，她有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的准备。

        韵儿笑得随意，她不意外孟听月会知道关于自己的那些流言，但凡派个有眼力见的人去偃城打听，不用费太多心思就能收集到那些消息。只是不知道她打听到了多少。“原来孟大小姐也喜欢打听那些不入流的八卦传言，那我这里的消息准保比你听到的精彩，问旁人怕是问错了人。”

        “我知道韵儿姑娘背景不凡，多余的话我也不会听，更不会外传，只盼日后姑娘能尽心帮扶他，必要之时保他性命。”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谁能有本事伤了余总司令门下的大红人呢。我如今都是要靠他护着的人，往后还能变到哪去，难不成你真以为那些人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一分？别傻了大小姐，哪有这等好事。”

        “可你是余家人啊。”

        “我不是。”韵儿一口否认，干脆利落。能和余家攀上关系是天大的荣幸啊，可她一点不想和余家扯上关系。“再认识下吧，偃城满香楼的头牌，韵儿。”

        孟听月抿了抿唇没出声，听韵儿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她反倒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接话。

        江临告诉孟听月关于韵儿的真实身份时，她有过震惊甚至看低过韵儿，尽管那个心思被她压了下去，可她没法去忽略韵儿明面上就是个名声不好的人。

        可真当韵儿坦荡的亲口说出自己的头牌身份，孟听月又不想计量这个了。即便她在偃城的满香楼生活过又怎样，这里是茳城，她只是韵儿。

        “我不需要认识满香楼的头牌，我们已经认识了，韵儿。”

        “我果然没看错人。”韵儿暗自松了口气。

        孟听月举起身前的茶杯碰上韵儿的，两人相视一笑，明媚了对方的眼眸。

        韵儿唤人来换了一副新的碗筷，其实顾探阳原本的餐具干净的很，看得出他应该没有碰过，按韵儿的性子大可以直接拿过来用那副碗筷，但她不想让孟听月介意此事。

        “鱼汤味道不错，没有腥味。”

        “我已经闻不出究竟有没有腥味了，记得了鱼汤的鲜味，却忘了原本的味道。”

        “这有什么重要，不爱喝不喝就是了。”

        孟听月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意识到孟听月不愿继续谈论此事，韵儿适时地转了话题。

        “好奇顾少爷在偃城的事吗？”好像她们之间也只有顾探阳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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