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食夜者沙耶康奈（鸣谢章：葫芦宝石）

　　爱丽丝隐下心中的惊讶，探着身子，神色如常：“身为主人的你，应该知道她吃什么吧？”

　　她将小恶魔带到宗廷所的大半天里，那群老顽固研究了半天，就给出五个字：天然，无公害。在小白音提出自己肚子饿这一抗议时，他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人类鲜血、装有七宗罪的梦境、暗夜森林的不洁之物、寒冰魔窟阴暗生物的血肉，她都全然无感。倒是当然众人的面，喝下了一大杯圣水！一位恶魔，以圣水为红酒，这让他们的心中不禁产生一种疑惑，小白音不会是以天使为食的吧？顿感事情棘手的老顽固们，将爱丽丝和委屈巴巴的小白音轰出宗廷所。王妃的意思是，谁是她的主人，谁来管这事儿。

　　“好吧，那没事了。”陈拂樱摆摆手，吓死了，还以为这个世界的宗教对小塔城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陈拂樱一手抱着小白音，一手伸出食指去拨弄塔城的手，真的太小了，一整个巴掌才能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好！”

　　爱丽丝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由古王子抱着奶声奶气的小白音渐行渐远。心中欣慰，由古王子真的长大了。

　　陈拂樱抱着塔城白音走向自己的房间，步履匆匆。措手不及出现的事，已经耽搁他近一天到晚时间了。塔城白音是前世封存在脑海中的，按理说应该会知道一些前世的事，他历经九十九次转世，每经历一次，他的记忆就会被封存的更深。

　　“爸爸，肚子饿！”

　　啊，好吧，不哭不闹，一生下来就会说话的小孩儿的确好养活。

　　“那你想吃什么？以后，叫我哥哥吧。前世或许是你的爸爸，这一世不是。”陈拂樱制止了“爸爸”这个危险的称呼，笑着看向怀中的塔城白音。

　　“前世？不记得了。不过，听哥哥的。”白音蜷着手，奶声奶气的慢慢说着：“不记得我该吃什么了，只是对圣水和浮空岛下，南侧冒着红光的小家伙感兴趣。”

　　不记得前世了？这就有些麻烦了……

　　“圣水？以后尽量少碰。至于浮空岛那是哪里？”

　　“哥哥对于前世的事情很在意嘛？我会努力想起来的。浮空岛就是这里呀！”塔城伸出手想起触碰陈拂樱的脸，但高度太高，够不着，只好继续抱着他的手指。

　　这里？王都下侧的南方……那里不是贫民窟吗？

　　陈拂樱回到房间中，在筹备多年的小武库中，挑选了一个鸡心木魔杖和一柄银剑。

　　“我可以把你放进随身空间里吗？”

　　塔城紧紧的抱了一下他的手指后，张开粉嫩的小口：“好～”

　　“感觉怎么样？”陈拂樱只把阿紫小黑等流放进过随身空间，从那群只懂打打杀杀的社会人口中得出的反馈来看随身空间内的环境还不错，但小白音不知道……

　　“挺好的，很舒适。”

　　呼，松了一口气的陈拂樱甩了甩因长时间没动而僵麻的手臂猫着身影，消失在房间中的一处法阵中。

　　这座传送法阵是他自己在读完《魔法阵构造的七大基础定律》后，自己尝试构建的，效果还不错。

　　“由古王子……”

　　“就让他多多磨砺吧！”莫林斯塔区虽然是有些危险，但他在其中留下的力量足够让由古王子平平安安，全身而退了。

　　“好，那要不要禀告给王妃和大帝？”爱丽丝知道这位年迈身体佝偻的老管家在史诗大陆上留存了不少力量。

　　老甘修摇着头，看向樱花树下的城堡：“咱俩虽然为大帝和王妃的耳目，但这并不意味着，离开咱们，大帝和王妃就失去了眼睛和耳朵。”

　　……

　　月色微寒，星夜黯淡。

　　在一处无人阴暗的巷道，一道亮光闪过，一位手持法杖背背长剑地少年出现在原地。不远处眯着眼守在老鼠洞旁的黑猫，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吓，呜咽哀鸣着跳向不远处人家的房檐上。

　　孩子的哭闹、男人的咒骂、女人低喃的诅咒在陈拂樱耳畔响彻，仔细聆听，没有发现异常后，他就收回了附加在耳朵上的魔法。毕竟，他可不奢求在暗如地狱的莫林斯塔区听到一些让他开心的事。

　　走出熟悉的巷道，四周事物依旧，看来老甘修处理那群人并没有出太大力气，老将不死啊。心中对这位侍奉了五位大帝的老管家肃然起敬。

　　陈拂樱将背上背着的长剑取下来，把手中的法杖放进随身空间。在术士和骑士之中只能选择

　　走一条路的世界里，右手拿法杖，左手拿长剑未免有些奇怪，虽然他有能力这样做。

　　依照塔城白音的指引，他提着银剑，如夜枭，机敏的在如迷宫般的巷道中穿梭。逼仄的空间突然开阔起来，是一处教堂。据小白音而言，她口中冒着红光的小家伙就隐藏在其中。

　　看着在银白月色下，烨烨生辉的小教堂，心中疑虑，不会又是一件圣物吧？！

　　这个世间的人们对神灵虔诚的信仰让人起敬，石制的巨大十字竖在一处小喷泉中，教堂前的广场两侧成八字形种满了红色的棪果树，

　　石雕的天使雕像如守卫整整齐齐的站在两侧，上面没有风吹雨打的痕迹，看的出来，应该是有人时常擦洗。不过，让陈拂樱好奇的是，最左侧的一处雕像似乎被人掉了包。材质用的没有被洗礼的石灰石，虽然石灰石和白云石相差不大，但石灰石难以长久的保留神性。所以历来的天使雕像大多是白云石雕刻而成的。

　　收敛身上的气息，他没有从教堂的大门进去，而是跳上二楼外的隔栏上，悄悄推开窗子，迅速摸了进去。二楼是教士和教女的房间，但这间屋子的主人不知去了何处，衾被凌乱的堆在一起，床头柜上堆满了白色的纸团。

　　嗅着熟悉的味道，心中默叹，有些东西你们不知道珍惜，用纸一包住就扔，但它的确很珍贵。

　　有惊无险的抵达地下室，在刚刚他差点被发现。刚下二楼，一位年迈的教士点着烛火，跪倒在加百利天使雕像前，低声忏悔自己年幼时所犯下的过错，并且土已经埋到脖子的他，依然坚信，他之所以单身一辈子，是因为小时候沉迷于传统手艺。

　　这让陈拂樱打消了他是房间主人的想法，也就是说还有一位教士，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来忏悔？！

　　不，不一定是忏悔，还有献祭！

　　陈拂樱在地下室废弃的仓库里，看见了熟悉的烛火，只不过烛火是红色的。

　　“我按照你的要求，已经收集了十滴处女血，你什么时候帮我治疗我的左手。”一位背影清秀的年轻教士跪倒在一处封条被撕毁的木质雕像旁，从他压低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他的愤怒。

　　“桀桀桀～还不够，还不够。”

　　“什么？！当初签订契约时，你说好的是十滴！”鲁鲁修面目狰狞的看着从雕像中漂出的黑雾，他知道恶魔向来不依照诺言，但他的断臂是他此生最大的痛楚，明明是他为了救自己未婚妻而被盗贼砍断的手臂，可自从他受伤了之后，他的未婚妻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更加远离他，直至和他断绝了关系。他恨，他恨这个世间的一切。

　　“契约？你是说这个吗？”一道金色的印痕出现在黑雾幻化的手掌中，在年轻教士的目光下，金光渐渐暗淡，印记化为灰色的沙子从黑雾中流下。

　　“你……”

　　“呵，废物！”黑雾突然向前扑，将年轻教士笼罩其中，随之银白色的光点不断在雾气中显现，教士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最终形如枯槁，肌肤晦暗的瘫软在地。

　　卧槽，直接吸死了……不过，他难道不知道，在决定和恶魔签订契约时，他就已经被迷惑了吗？鬼知道，他最后和恶魔签了个什么鬼玩意儿。

　　黑雾恶魔正头疼该如何处理教士尸体，一时忍不住，竟然将自己六十年来好不容易哄骗的人给吃掉了，现在还得麻烦的处理尸体。这时一位提着长剑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嗯？”黑雾恶魔瞬间警惕，但看清面目后大为欣喜，是一位孩子，那没事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恶魔用处女血来恢复实力吧？！”陈拂樱提着剑，倚在门口，戏谑的看着它。

　　黑雾心中一惊，在看到小孩手中的银剑时，觉得事情似乎不简单。

　　“你想要做什么？吾身为千年血伯爵塞尔，将赐予你无上的荣光……”

　　“无上荣光？送我去见死神？”陈拂樱指着身体还未冷却的教士，出言打断。

　　被打脸的尴尬，让塞尔心生恼怒，故技重施的扑向陈拂樱。

　　一道阴寒的气息直直涌入身体，不讲武德，哪有说着说着就动手的？陈拂樱挥起一剑将黑雾斩成两半，就这？还伯爵？我可去你的吧。陈拂樱欺身而上，将黑雾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六……

　　“停，我认可了你的实力，你可以做我的代言人了，少年你需要什么……”

　　塞尔的话再一次被打断，“对不起，你认可了我，但我却不认可你。”

　　“你不要太过分，我可是伯爵！”

　　陈拂樱没有管黑雾的叫嚣，而是将意识沉浸在随身空间里，询问塔城白音如何炼化黑雾供她吞食。

　　“实力有些弱，不过他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些东西……”

　　依照小白音的指引，掏出法杖，在地上刻画着法阵。

　　？？？

　　塞尔一头雾水的看着放下银剑掏出法杖的小孩，你是创世神派来的吧？！随着法阵渐渐成型，一道危险的气息萦绕在塞尔心头，不安恐惧比浑身浸入圣水中还要人难受痛苦。他从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心中思量着要不要用积攒下的力量破开木雕的封印……

　　随着陈拂樱将法阵的最后一笔勾画好，一道闪着红光的邪恶法阵，在地上飞速旋转。

　　“快，法阵只有三分钟时限。将木雕放进法阵中。”

　　陈拂樱依照小白音的催促，也不顾擦拭额头的汗水，他一大半的魔力都用来刻画炼魔阵了，不过，对于这般弱的黑雾，剩下的足够了。

　　双目凝涩的塞尔看着高速旋转的炼魔阵，脑中一阵嗡嗡作响。

　　“等等，我真的是伯爵，只要我实力恢复，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活了千年，我知道很多隐秘，知道很多大帝财富的埋藏点，知道很多秘宝的传闻……”

　　陈拂樱充耳不闻，抱起雕像往法阵中移动。感受到死亡气息的塞尔，再也不顾上位侯爵给他下达静待红月的指令，解封就解封吧，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苟住就行了。

　　“我说我是伯爵，你怎么就不信呢？凡人！”

　　怀中的雕像瞬间化为木灰，在陈拂樱错愕之时，一把黑色的骨刺直直刺入他的腹中，撕裂般疼痛让他的神经随即紧紧绷住，从骨刺中透析的诡异气息像一条条小蛇肆意钻进他的身体，咬蚀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肤，每一处组织。随着骨刺拔出，一道血蛇嗞了出来，溅射一地，将旁边燃烧的蜡烛扑灭，仓库瞬间陷入黑暗，陈拂樱瘫软的趴在地上。

　　陈拂樱尽力封锁住随身空间，被吓住的塔城白音想跑出来，但他知道，小白音太弱了，帮不上什么忙。

　　熄灭的蜡烛发出滋滋的声音，黑不见指的空间像深海的暗潮死死压迫着陈拂樱的全身，他挣扎着用手尽力盖住胸腹如拳头般大小的伤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充斥他的鼻腔，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沾满他的手，浸湿他的衣服，如潮水般迅速肚子漫到他的下巴。呼吸间，就能感觉到血液的温热。

　　睁开的眼睛看不到一丝光亮，双耳嗡嗡作响。这就要死了吗？

　　“嘶……好甘醇啊！”塞尔兴奋的舔舐着骨刺上的血液，随后如疯狗般趴在陈拂樱的背上，伸出舌头舔舐着被洞穿的伤口，大肆渴饮着汩汩流出的血液。

　　陈拂樱感觉自己像破洞的沙漏，生命在一点点消失，身体被黑雾压住，一道冰凉的气息涌入他的伤口，大肆吞食他的血液，心中后悔不该独自出来，正要使用仅三次的召唤机会时，一道亮光出现在门口，随之是慌乱的脚步声。

　　“由古皇子！”一声惊呼，将深深沉醉在饮啜血液的塞尔唤醒，狰狞血红的獠牙看向出现在门口的提灯女孩。

　　好熟悉的面孔，陈拂樱张开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快走！”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将阿紫召唤出来就好了，趁着还有意识。但女孩却不顾陈拂樱的警示，提起长剑直扑塞尔。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要用我的行动表明我是你的敌人！”沙耶康奈捏碎甘修给她的指令符咒，提剑直扑黑雾恶魔。

　　“食夜者编号1927，沙耶康奈今日尽忠于主。”女孩被黑雾紧紧捏住脖子，斑斑点点大大生命光点，从她的口鼻耳飞出钻进黑雾里。沙耶呼吸凝涩，于朦胧中似乎看见了弟弟在朝他招手。她知道她不足以和让灵魂为之颤栗的恶魔为敌，但她可以拖延时间，等甘修来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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