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战之根本

忠、孝、仁、义、礼……

        这些都是人性中良善的一面，固然都是世人普遍的愿望，即便是恶事做绝之人，也欲要在他人的嘴中落了这般的口碑。

        但是，却没有哪个民族，会如汉家人一般，用礼法的形式，将这些记录在本族的书文中，代代相传。

        霍去病、祖狄、岳飞……

        汉家人眼中口中的英雄，不是杀人如麻的悍将勇士，不是开疆无尽的无敌统帅，而是守护了同族性命，保住了汉家文化传承的那些人物。

        平和的中庸之道，透过几千年的文字积累，已经镌刻到汉家人的骨子里。

        父亲母慈、兄弟谦恭、邻里和睦……

        一个和字，更是道尽了汉家作为农耕民族的好处。

        即便是由汉家人发起的战事，无一是为了谋取财货利益，最多也仅是为了自家的同族子民免受了侵扰和威胁。

        想想传说中那些野人一般民族的习俗，人死了，骨肉要被自家的子孙分食，这一桩就让龙承烈忍受不了，且不说别的，仅是吃人肉，想想就觉得恶心。

        那些野兽一般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当下的快乐，不念着祖宗们的好处，也不顾及恩泽后世子孙。

        日后想拜祭祖宗，谢了先人们传下的血脉和好处，自家还要跪到自家的肚腹前不成？

        还是汉家好，一代代的，享受着传承了自家骨血的后人们的供奉，更不怕被儿女子孙吃了。

        想要拜祭祖宗，也知道去处。

        据说斡图达鲁人造了文字，也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被那些斡狗子占了江山，只怕日后，自家后世子孙研习的将是另一份文字。

        在那份文字中，自家和祖宗们将没了踪影。

        在那份文字中，子孙们将只会学到做奴仆的谦卑。

        脑后，还会留有有那一根老鼠尾巴一般的发辫……

        真不知道那些斡图达鲁人是如何想的，居然剃光了脑门，留下那么一点东西，且不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教诲，便是那副样貌，看了就是个恶心。

        那些斡狗子，已经吃饱喝足，腰中揣满抢夺的金银，正擦净了嘴角的鲜血，拎着刀子奔着大赵的江山杀来。

        可惜，左右着大赵朝政的朝廷重臣们，或者因为权力、或者因为利益，一腔子心思都着落在自家好处身上，便被遮蔽了双眼，对这番变化依旧不闻不问、不为所动，依旧陷在无休止的朝争中，依旧陷在文武之别的攻讦中，依旧陷在风花雪月的繁华中。

        吃饱喝足，身心舒泰之余，再寻一处戏耍消遣，或者再弄一番权术，做了好处。

        他们心中，毫无大赵将欲崩坍的警觉，也没有自家后人血脉中掺入异族的精血，成为杂种的担忧。

        大佬官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他日是与非。

        自家却是要让子孙儿女能晚吃自己一日，便晚一日，能晚吃一辈，便晚一辈。

        就为这，也得把仗打下去。

        还得打得久些。

        最好是能打赢了。

        “确实是烈哥儿言讲的说道，雍和三年之前之后，斡图达鲁人在用兵上，确是有一番方略章程上的变化，早年间斡狗子是一击不中，即行绕走，而如今，即便是误了时日，也要拔了身后的钉子……”

        百里复垂头思谋了许久，见一众诸人还在揣摩，便立了起来，说道。

        “这一番变化，是大赵的麻烦，也是我等军将的麻烦，大佬官儿和那班重臣不愿去理会，咱们这些打生打死的却不能不理会……”

        “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咱们自家的女儿受了那些斡狗子的祸害，生了个杂种出来，那样，咱们可没脸面去见先人……”

        “更何况，那些斡狗子心里贪图的是当世今生的好处，将祖宗变作了粪尿，子孙后人更是不管不顾，没了远近亲疏，一个野种，也能继承了王位……”

        虽然百里复嘴中说得轻佻，一副玩笑口吻，但是屋中诸人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就此开启了嬉闹，而是一片的沉闷。

        生养了女儿的褚天光、冯光蔡几个，更是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仿佛下一个时辰，自家女儿便会落到斡图达鲁人手中一般。

        “这是第一宗事情，我们要为何而战，朝廷上的大人物们可以不管这江山的归属，不管子孙能不能做了杂种，我们厮杀的军将却不能不管，为了祖宗传下的汉家精血，文化根脉，也为了咱们自家后世子孙，就不能不管……”

        龙承烈说道，

        “接下来就是以何为战的事情……”

        “军纪……”

        军纪素来就不是大赵的长处。

        作为受了文官压制换得的好处也好，还是军中素来的习气也罢，在大赵，军纪向来不被看重，虽然是每日里作奸犯科的军中屑小绵绵不绝，但是被行了军法，受了惩戒的屈指可数。

        除了只是稳稳盯准了杀人性命一宗，其他时候，即便是掌管军律的司法参军，也都是睡不醒的懈怠模样。

        现下这连年累月的败仗，不仅折损了军中人马，毁了大赵军将的名头，也败了军法的权威。

        时下的赵军，军法早就荡然无存，十七军律五十四斩中，勉强能被遵守的，除了第四律“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这一宗构军之罪外，其他早就成了挂在墙上的摆设，连那些文人大头巾信手涂鸦的字画都不如。

        而那一宗军律之所以会被坚持着，却是军将们保住自家脸子和地位的需要。

        龙承烈虽然耿耿于怀，但是众心如此，自家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只能约束着自己在军法面前守住了规矩，至于他人，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便如风六伯伙了冯光蔡，带着右锋抢了大户们的衣物，虽然缘由是因为王世德倒卖军衣所致，其用意也是为了弟兄们身上的温暖，但是毕竟是坏了军律规矩。

        眼下这仗不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打的，也不是为了乌林府行宫中那个大佬官儿打的，更不是为那些朝堂上的大官儿们打的。

        今日此后，右锋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平安喜乐在打仗，是为了护佑历代先祖流传下的血脉文明在杀敌。

        无论是要打的更久些，还是想要打赢，都需要聚拢起兵卒的士气。

        如现在这般，绿安、庆州两处大营，要军纪，没有军纪，要士气，没有士气。

        莫说是打赢了对手，此际，来一队斡图达鲁人，也不需多，只需要千余人的一支兵马，除了右锋还有一点肯战敢战的心气，只怕其他的军马立时会变作惊散的鸟兽。

        士气需要提升，但是没有军纪的士气并不是真正的士气。

        只有将军纪刻在兵们的骨子里，使其退时不敢退，攻时尽全力，那时候，再打上一两场胜仗，士气自然而然的就会回复。

        那时，即便是士气依旧低迷，但是有了军纪的约束，兵们也不会散乱如鸭群一般，自行其是，也有一战的资本。

        而且，时下，右锋、中锋、金雕锋三支军马聚在了一处，没有个行事章程，不仅不能将所有的战力凝聚到一起，遇有艰难时刻，更有可能会成了右锋的拖累和羁绊。

        “军律……这倒是个稳妥的章程……”

        百里复点了点头，

        “是个入手的好所在，定了规矩，日后一旦起了龌龊，也算是不教而诛……”

        “嗯，是个好法子，现在各处的兵马都没有一点规矩，绿安、庆州，两处说是军营，看着倒更像是土匪窝子……”

        “有点规矩的土匪窝子都比军营强许多，女人都带进去了……”

        褚天光、万传山几个也都点晃动了脑袋，随声附和着。

        “两位哥哥呢，可有什么思谋，若是没有，回头就召集了队伍，咱们就颁行下去……”

        龙承烈望向了冯光蔡和寇大海二人，问询道。

        “敢问锋将，你这军律是用的何种……”

        寇大海问道，十七军律五十四斩之外，龙承烈和百里复可是说了右锋的八条规矩，金雕锋火铳手们多是不识得文字之人。

        现下，火铳队中仍还有人背不全那十七军律，再来了八条规矩，火铳手们就只剩下了两条道路，一条是被行了军法，再者就是被打发离了右锋。

        “自然是那十七军律啊，如何还会有……”

        龙承烈一愣，然后展颜笑道，

        “寇家哥哥，你该不会以为现下要你们也尊行右锋的八条规矩吧……”

        “放心好了，目下这一月之内，是不会逼迫你们遵行的，只要循着十七军律，莫要违犯，我自然不会找寻你们的麻烦，至于日后，待与右锋有了契合，那些规矩自然就会生了效果，也未必需要强迫……”

        “他人可还有异议……”

        龙承烈转回到书案后面，立定了之后，问道。

        “没有了……”

        “分派吧……”

        屋中诸人乱纷纷的嚷着，却都站立起来，按照阶级寻到了各自的位置，卸掉了言说时的痞赖模样，整肃了面容。

        “那好，现下颁行军令……”

        龙承烈也改了旧日里的嬉笑模样，严肃了面孔，一一分派着各人的任务。

        “百里哥哥，即日起，你便是右锋的执法官，但凡有人违了军律，便由你来主持惩戒……”

        “冯光蔡冯家哥哥，即日起你便是监刑官，但凡有了百里哥哥派下了惩戒，你便需要监刑，并验看行刑结果……”

        “寇大海寇家哥哥，即日起，你便是右锋的军法官，一应人等违犯军律的纠察和行刑便由你来担负了职责……”

        “其实这些时日，我也在想，我们为什么打败仗……”

        【作者题外话】：头疼得厉害，继续一更，休息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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