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

这个时间段，太阳下了班，月亮也才刚起床，什么都是安逸的。

　　少年行走在凉爽的夏风中，一边用手拨开挡在身前得玉米叶一边注视着脚底下的路，

　　脖子上由一根红色小细线挂在颈间的黑色小剑随着抖动的身子上下跳动着，少年瞥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光秃秃的胎记，笑了笑，

　　将视线放远，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菜子洞那被垃圾堆满的洞口，往右看了看，竹林间，草丛中，隐约有一个小洞，洞口隐约有个人在朝自己挥手，杨痕夕脸上笑容更甚，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这条小路的尽头并不恰好是通往菜子洞口，而是通向菜子洞的下游一段河道，离菜子洞不是很远，宽阔的河道上，杨痕夕向上的脚步不慌不忙，这只是表象，事实上他内心也难藏激动，这一天他等了三年，

　　以前爷爷死后他就很清楚奶奶也是会永远离开自己的，可家始终还在那儿，以前觉着有爷爷奶奶在的地方就是家，现在觉着有傻妞的地方也是家。

　　河道里起了上游风，一股股恶臭扑面而来欲迫使少年加快脚步，可他依旧悠哉悠哉不慌不忙，此刻就连这股以前避而远之的垃圾恶臭味都是极其留恋。

　　这个地方，这段河道，这个菜子洞是他遇到傻妞的地方，在他心里这里其实也可以称之为天使落凡之地，在他心里傻妞就是天使，一只带着光和温暖的天使。

　　翻过巨石块，翻上高石坎，跨过小河沟，经过菜子洞洞口前那满是苍蝇蛆虫的洞口，来到山崖下，站在山路上，带着激动带着憧憬带着微笑抬头向上望。

　　女孩站在山崖之间一段人为的陡峭平台上，一身缝补麻布衣裙，背上背着一个由麻布捆绑而成的小包裹，也扬着笑容向下望。

　　上游风继续吹着，这里少了垃圾堆的恶臭却又觉得多了少女的体香，摇曳着树丛，摇动着竹林，飞舞着落叶，四目相对似岁月静好，她的眼睛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石，他的眼睛是天上最耀眼的星辰……

　　杨痕夕脸上笑容更甚了，女孩身上的衣裙正是他送给女孩的第一件衣服，很丑也很破，记得那时候没有钱也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便到处捡来麻布洗干净来照着报纸上的插图一通乱做。

　　那应该是两年前了，它居然还留着，自己还都不知道，想到这里，隔着山崖上下距离打趣的喊话道：“我说傻妞啊，这衣服你怎么还留着，以前不是死活都不穿的嘛！”

　　杨痕夕立在原地注视着女孩，说完便看见女孩原本的笑容立马就收了回去，受气包似的鼓着嘴对着自己翻了一个白眼。

　　傻妞很瘦，长期的营养不良给带来的后果注定他不能和美丽可爱这些修饰词沾边，可此刻在杨痕夕心中却犹如春风拂过，便没在说什么。

　　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时小心点，其实说起来两年前那次还挺戏剧的，那时傻妞才刚遇到自己不久，一身野性很十足，尤其很不爱干净，有时还不穿衣服，如今的傻妞能有这般人性，杨痕夕还是没少费脑子的。

　　不消时，女孩自上而下来到了杨痕夕跟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起脑袋看着他，女孩的眼睛里满是难藏的期待之色，杨痕夕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顺了顺她的头发，五指间有点湿润，便开口轻声询问道：“梳洗过了？”

　　女孩轻轻点头回答，杨痕夕又伸出左手捏着女孩骨质感十足的脸蛋：“没吃饭吧，泡面呢？”女孩挣脱杨痕夕的双手拉着他转身指着一个方向，顺目看过去，那河道上堆了一个小灶台，有口小黑锅，锅里装着水，几包泡面放在旁边，原本用来装泡面的塑料口袋里装着一只没有毛的鸡，

　　杨痕夕的手掌放在女孩的头顶，轻抚着她披散的头发微微低头询问：“那鸡你弄好了？不赖嘛！”

　　女孩闻言，双手环抱于胸前嘟着嘴闷哼了一声，见此，杨痕夕轻拍了下她的头说道：“哟，还骄傲起来了，会扯个毛就了不得啊，那鸡肚子里的鸡屎你也要吃啊。”

　　说完看向女孩，见其明显诧异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在思考，杨痕夕又轻拍了一下她说道：“很明显这是不行滴，所以说要想做好贤内助你还有很多要学。”说完拉起女孩的手朝前走：“所以说啊，这顿搬家饭还是得我来做，睁大眼睛好好学，要不然新家里有很多鸡，你都不会吃，还不气死你，哈哈……”

　　在少年爽朗的笑声和女孩埋怨又不是真生气的表情下，少年带着女孩做着这顿几个月来最丰盛，也是在这菜子洞的最后一顿饭。

　　乌山村大体所处坟包地这个小山丘之上，周边小山丘之下沿水泥马路的一些人家户也是乌山村的村民，这其中分布最远的就是在下集市那条水泥路，大拐弯处的医务所。

　　要说在乌山村最与集市接轨的地方和建筑里就只能是那乌山医务所和乌山小学旁的小卖部了。

　　天气凉爽了下来，天上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块灰布似的，风也大了许多，夏天就是这样风雨无常。

　　小卖部里，不大的货物摆放贩卖空间处有几个货架立着，上面放着所贩卖的零食和其他，少年和少女在货架行间挑选着欲要购买的物品。

　　在收银台处，有一美妇人正用双手撑着头看着手机里正在播放的电影，偶尔抬头看看正在购物的两人，女孩衣着粉红色短袖长裙，扎着个长马尾，跟在男孩身后显得有点拘谨，怯生生的开口说话道：“赵士兵你买这么多东西你吃的完吗？就快要吃完饭了。”

　　少年闻言，转身看了看女孩手中捏着的一包零食，与自己手中用塑料袋装的满满的一口袋形成了鲜明的对此，赵士兵张了张口欲要开口说话，眼睛却没有盯着女孩看，眼神飘忽不定：“谁说我是买来自己吃的，这不还有你吗？吃得下！”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小，转身继续从货架上拿起零食往装的满满的塑料袋里装。

　　女孩诧异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但并没有一般女孩遇到这种被人请客时的激动，反而脸上略显得不安，急忙道：“啊？你要请我吃东西？不行的不行的，要是我爷爷知道了……”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爷爷上哪儿知道去，”

　　女孩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士兵开口打断，顿了顿心中突有一想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作为一班之长请同学吃点零食怎么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再说了，我也不是只请你吃，很多同学我都请过了，别在意。”

　　赵士兵边说，见手中塑料袋已经装不下了，便转身夺过还一脸茫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女孩手上的那包零食上前朝收银台走去。

　　等女孩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继续拒绝他时，已见少年已经从兜里掏出钱正在和老板娘结算了，想了想刚才少年说的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就这一次吧，奶奶也不知道，以后等自己有钱了一定给请回来。”

　　低头再次叹了一口气，回过思考，眼见赵士兵已经结完账，就准备和他一同出去了，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嬉闹声，声音很熟悉，不仅是她听到了，赵士兵显然也注意到了，都转头看向门外。

　　这小卖部所处在乌山小学下方，也由一小段水泥下坡路连通，正门所对的是一座大山，山脚是一条流向菜子洞的河，河流之上的水泥大路是拱桥的一条支路。

　　一群少年少女正嬉闹着从拱桥岔路口初往小卖部行来，赵士兵只是看了看就提起了收银台上装着零食的塑料口袋，向后招呼王小红准备出去了，来的一行人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全部认识了，都是他的同班同学。

　　他并不想与其产生交集，至少现在不行，他想带着王小红赶快离去，可很显然，在他和王小红看到对面来的陆易佳一行人时也，对方也看到了他们两个。

　　“班长……”赵士兵耳边传来对面陆易佳得声音，见其还隔着一段距离朝打起了招呼，随之那一行人的脚步也都加快了许多。

　　见此，赵士兵脸上闪过一刹那的苦涩之笑，知道今天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她今天或者说接下来是准备和王小红表白的。

　　“是陆易佳她们！余弘羊余家辉他俩也在，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家的吗？还有陈聪也是，嗯？…熊晓也在，她家可是在庆林山，那么远的……”

　　王小红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阴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要宣泄一番似的，在收银台后坐着看手机的美妇人声音传来：“啊娃啊，“你同学找你玩？还是要注意些时间，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还是要早些回去免得你爷爷担心。””

　　赵士兵闻声，视线转移到身后，在王小红面前被人提及小名让他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烫，稍稍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见其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这边，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刘婶。”赵士兵回了一声，随即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先前结账的时候光想着等下要如何去和王小红表白去了，还没注意，这种香味好像很熟悉，好像就是在外公家闻到的那种。

　　收银台之后被称为刘婶的美妇人见着了少年脸上突然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赵士兵摆了摆手，

　　“嘿！班长？哦，王小红你也在啊。”身后陆易佳悦耳的声音传来。

　　：“呀，班长，买这么多东西你吃得下吗？”顿了顿：“正好咋们准备去小学班上最后再聚一聚，既然这都遇到了就一起去吧。”

　　陆易佳一边说着，她身后其他一行人绕过她，在和赵士兵和王小红打过招呼后纷纷进入小卖部进行购买。

　　“这……”听见陆易佳这么说，赵士兵也没想到陆易佳她们这一行人的目的是如此，思索了片刻后就要开口拒绝，这要是一大群人在一堆谈天说地，他上哪儿找机会表白去。

　　而且这其中最重要的，他知道陈聪对王小红也有意思，于是便开口说道：“那个……”赵士兵开口就欲言推脱之词时，身后陈聪的声音却突然传来：“王小红，等下我们要去小学聚一聚，你去吗？”

　　“啊？我……我就不去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而且看样子要下大雨，你们也早些回家吧。”

　　王小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陈聪，她说的是真的，真该回去了，要不然她父亲会发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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