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时钺一边听，一边望着她，向来被冰冷包裹着的心脏，又被治愈几分，像一点点捂热一般。

自己的记忆里，童年这个词很模糊，他有意识回避，是因为每每想起，都痛彻心扉。

不愿意承认，他有一个令人恶心的家庭，那个男人有病，从他记事起就经常殴打他和自己的母亲。

他在外面总是以一个成功人士的面貌出现，西装革履，叱咤风云。

而回到家里，就像个魔鬼一样，辱骂，殴打。可有时，又好得像换了个人，仿佛深爱她到了骨子里，近乎变态的心理。

那人囚禁着时钺的母亲，对她好，却又总是打她，像看着一朵蔷薇花盛放，又将其花瓣一点点揉碎，毁灭。

“时钺，看到没，你要好好长大，长成我这样。”

在母亲身上施加的摧残，大概就是他内心阴暗面的体现，而这样变态的人，在外面却能风度翩翩，受人敬仰。

她一直忍受着，总是笑着摸着他的头说：“阿钺，你和他不一样，他是魔鬼。”

记忆又如同潮水钻进脑海里，每一帧都像锋利的刀，穿破他的身体。

耳边又开始发出这种尖锐的声音，大脑就快要裂开。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等到将来，胡萝卜长成了，我们就能一起分享。”

艾梓双手捧着故事书，一字一句轻轻地念，声音温和柔软，像细腻的绸缎，轻缓却又带着力量。

他努力压制住脑中的喧嚣，将注意力放到女孩的声音上来。

她说话时，总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很舒服，很干净。

心绪再次平复，而女生的语速好像变慢了，他闭上眼，静静聆听。

“睡着了吗？”艾梓轻轻问了句。

“还没有。”他的声音听着很精神。

艾梓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继续念。

“哈……红小兔……”

她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倚靠在旁边的书桌上，撑着下巴翻了一页书。

眼前的文字变得模糊，大脑沉沉的。

“我休息会儿再给你讲，你先，你先酝酿一下。”

终于，她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直接睡觉。

“阳阳？”时钺起身，有些茫然。

而艾梓还在困倦中，她挣扎着挥了挥手：“去酝酿。”声音越来越小，拖着细细的尾音。

时钺眉心微蹙，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她，很快，就听到女生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睡着了？

她趴在桌子上，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外套，整个人小小的，露出的半张脸柔和恬淡。

时钺慢慢站起身，将她轻轻抱起来，又怕她磕着碰着，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

把她放到床上以后，替她把被子盖好。

晚安吧，阳阳。

时钺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投向之处，是她安稳的睡颜。

……

不知道睡了多久，艾梓突然惊醒。

她在哪，她不是还在给时钺讲故事吗，怎么睡着了？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第一时间怀疑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回家的。

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房间里的陈列逐渐露出清晰的轮廓，她的大脑也一点点变得清醒。

她在时钺家睡着了……

艾梓揉了揉太阳穴，准备起身，发现旁边的书桌上趴了一个人。

身形轮廓都清晰，是时钺。

他趴在桌上，右手臂被压在脸下面，而左手还伸过来轻轻放在她身上。

时钺的睡眠本来就很浅，哪怕她动作再轻，于睡梦中，他也敏锐捕捉到，于是睁开了眼。

“快去床上睡。”艾梓起身，拍了拍他的背。

刚醒来的时钺没什么攻击力，也不太清醒，她得乘胜追击，不能重蹈覆辙。

时钺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半眯着惺忪的眼：“你要走了吗？”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快睡。”

她催促着他，等时钺再次躺进被窝时，她心里长舒一口气。

时钺很快再次进入梦乡，窗外的月色从窗帘缝隙中倾泻而入，铺陈在房间里。

他的脸隐匿在半明半暗处，轮廓被月光勾勒得柔和清冷，像是被月亮亲吻了一般。

等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艾梓才动了动自己有些酸的脖子，悄悄起身，离开了这里。

希望你一夜好梦。

她回到家里时，艾奶奶早就关上门去睡觉了，她睡得早，也不知道自己出去过。

假装无事发生，艾梓悄咪咪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零点，准备埋头睡觉时，发现怎么也不能睡着了。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种种经历，她都感觉不可思议，这些事情并不稀疏平常，是自己循规蹈矩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新奇。

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粒石子一般，激起水花，又漾起涟漪，而自己的整个年少时光，都被惊艳了。

月光陪同她的心事入眠，莹辉洒落在她的身边，干净皎洁，好像什么都知道。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艾梓一觉睡到自然醒，冲出房间外，发现时钺并没有下来。

等了一会儿，他才来敲门，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对自己说了一声：“早上好。”

看着精神饱满，连带着目光里都溢着星星点点的光色。

“早上好！”艾梓邀请他进来，迫不及待问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她的心提了起来，视线紧追随着男生的表情。

直到他清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他沉声道：“挺好的。”

满足和欣慰同时涌上心头，艾梓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睡得好就行，继续坚持，一定可以恢复正常的作息。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窗外涌来清新的香气，整个冬天都变得耀眼起来。

……

傍晚的时候，白雨曦约她和吕斯佳出去逛街，她们三在奶茶店见面。

“你迟到了，陷入爱河的少女。”白雨曦喝了一口奶茶，促狭地调侃着她。

艾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叫了一杯西柚红茶，然后给她俩道歉：“我刚刚去帮奶奶送了东西。”

白雨曦啧了一声，仿佛很失望：“我还以为是和时钺一起待着忘了时间呢。”

她的明示接二连三，让艾梓应接不暇，只能红了脸。

见她如此害羞，白雨曦也不再调侃，而是偏头看了看正在一边看漫画的吕斯佳  。

扯着她那娇柔的嗓子纤细地来了一句：“阿驴，你能不能把你那丑了吧唧的眼镜框换了。”

吕斯佳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框：“很丑吗？我觉得还行啊。”

闻言，白雨曦差点翻了个白眼，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了看她俩。

“跟着姑奶奶混，你们的审美能不能有点提升？”

“我们俩不选美。”艾梓嘿嘿地望着她，吸了一口红茶。

她们三人初中就认识，上了高中以后，白雨曦热衷于打扮和在年级上社交，在她们三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就不能想到，原来她们关系这么好。

“待会儿请你们吃饭。”吕斯佳画画的稿费到了，迫不及待想挥霍一把。

这时，艾梓掏出了手机，一五一十来了句：”那我先给时钺说一声，我不回去吃饭。“

这番话直接让对面两人无语望天。

不吃了，已经饱了，吃狗粮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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