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只企鹅呱呱叫

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了两圈，我随即后悔。

        门开启的一瞬间，我的独身公寓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我确信家里还有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存在。

        而这无疑惊动了他。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尽管钥匙还留在锁上。几步之遥外的电梯门缓缓合闭，我的神经一瞬间紧绷到极致。我想往楼梯口跑，却看见一束枪械瞄准器发出的红光在我眼前闪烁了几下，消失不见。

        它对准了我的后脑。

        我举起双手，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企鹅在□□生意上得罪了不少人，难免会遇到狗急跳墙的。我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垂下眼，“你打算做什么？不论你想杀我还是绑架都不是什么好选项。”

        心脏怦怦直跳，我只能努力让语速听起来不疾不徐。

        “我对企鹅无足轻重，如果你想重创他，建议你去抢劫他的点钞房。”

        “呃？”几秒的沉默后，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带稚嫩的男孩嗓音。

        我怀疑自己听错。

        “和那只小鸟没关系，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对方的下句话更是加重了我心中的讶异，轻快诡谲的语调让我不自觉的联想起一个人。

        一个本该关在监狱里的人。

        “杰罗姆？”

        他双眼夸张地眨了眨，神情透露出某种迷人的稚气：“我让你转过来了吗？”

        排山倒海压制着我的深沉恐惧中，我似乎听清了屋里的电视机正絮絮报道的新闻消息：阿卡姆遭到了大规模突袭，六名精神病犯被劫走。

        杰罗姆像小孩子拿玩具那样捧着一把枪，红外线瞄准器毫不客气地对着我的额头。我浑身僵硬，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他无趣地撇撇嘴，又仿佛找到了什么新鲜乐子般将枪支左右摇晃，最终将红光对准了我的眼球。

        光线刺得我忍不住眯起眼。

        此刻，杰罗姆猫一般靠在我客厅的沙发上，端着枪，颐指气使地命令我给他冲咖啡，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蜷缩进去。

        他苍白的手指在骨瓷杯的映衬下修长极了，像个装模作样的绅士那样，高雅地将杯子凑到唇边，小啜了一口后无一例外地全喷出来。

        顺带一枪打爆了我的电视机。

        我：“……”

        “再加一勺糖，安娜。”杰罗姆称得上友好的朝我一笑。

        尽管那只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拉扯出来的假象。

        我深呼吸一口气。

        我认命地接过杯子，在我不情愿地冲咖啡时，杰罗姆饶有兴趣地把枪支的保险栓拉来拉去。最开始我听到那被扣动的清脆声响还会感到恐惧，到后来就完全麻木了。

        “你听说过疯子帮吧？”

        为什么你们要取这么中二的名字。

        我及时把新冲好的咖啡递过去，杰罗姆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自顾自地托起腮，“喔，还没有，但马上我们就会被家喻户晓。”

        他捏着杯柄开始手舞足蹈，里面的液体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洒出来。

        “让整座城市陷入混乱之前，我们被赋予了权利，杀任何想杀的人。”我不露声色地将手机背在身后拨打报警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却被杰罗姆一把夺过，扔出了十五楼的窗外，“譬如，格林伍德在脱衣俱乐部物色了一堆可怜的猎物，芭芭拉要去找一位正义警官的麻烦，至于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列举了一条长长的刺杀名单，你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我绷直脊背，小幅度地朝窗边挪移。

        如果还没到濒临绝境的地步我是不打算跳窗的，除非我的逃跑速度能快过枪子。

        “噢，安娜。”他将骨瓷杯放到一边，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水渍，“这名字很low，却也很好记，不是吗？”

        是不是非要我下次取一个尼古拉斯·赵四的名字才能让你想记也记不住？

        “我得罪过你吗？”我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杰罗姆浮夸地瞪大眼睛，那是一种误入歧途的少年神色。他眼底交织的情绪矛盾古怪，稚嫩而富有活力，顽劣且天真无邪。

        “你听说过一个魔鬼在瓶子里呆了整整三百年的故事吗？”

        我点头。我听过。

        “魔鬼被封印，抛弃在海里，在阴冷的恐惧中增生力量。第一二个世纪他想做的是神灯。可是没有人搭理他，更别提放出他。他经历的孤独太久太久，这让他愤怒到极致。第三个世纪他想做一个彻底的坏胚。”

        说到这里杰罗姆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这时，一个渔夫捡到了他。”

        他站起身，拖着枪一步步朝我走近。

        杰罗姆面容冷峻，仿佛随时可以举起枪托砸爆我。我朝后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渔夫又不是故意想捡到他的。”

        杰罗姆沉默片刻，歪了歪脑袋，“可这世上从不乏无辜者丧命。”

        甚至还来不及调整一个合适的跳位，我被杰罗姆抵上了窗台。

        “这还得怪你，你不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他一只手扣住我的脖子，动作慢条斯理，语气却充斥着浓重的暴戾意味，“如果那天你不恶心吧啦地给我盖被子，或者没有在我流血的时候递来一张餐巾纸，也许就可以避免这场惨剧的发生了呢？”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呃……反正我会想念你的。”

        他把我推了下去。

        ……

        下坠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在这种独特的视角体验下，一切景物都在你眼前扩大，你可能会精神恍惚，忘记自己是被人推落还是纯粹的一脚踏空，仿佛变成了一只没有翅膀的鸟。

        这比滑落要更吓人，我的身体与铁管道相隔有一米多远的距离，除非我变成长臂猿，否则不可能利用它们逃生。

        简直异想天开。

        我还有几秒的时间祈祷底下有什么能接住我的东西，最好是一辆敞篷车，车垫软到能完全承载九十多斤坠物的那种。很快我收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重力加速度，一枚硬币也能砸死人。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想待在企鹅身边看他头戴冠冕直至老死，而不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于高空坠落。

        冷静，冷静。

        二楼曾经养珊瑚莓，最近新买了常春藤一类的草本植物。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下垂的藤蔓，重力太大，只能起到缓冲作用，最后的结果是连带着盆栽被拽起跟我一起向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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