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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红


雪,是纯净无暇的,美得无需任何衬托修饰,这也净化了的心灵,让人变得纯洁起来,倘若雪中再划过一抹红,映出的雪红,会带来一股暖意,激荡着一颗炽热的心,也将点燃心中一丝圣洁的爱火……

        母亲走的当天晚上,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我想弟弟可能比我的感觉更强烈,他内心是更依赖于母亲的,我搂了搂他,他也紧紧地靠近我,我俩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我忽然感到自己肩头多了一副责任,而这责任感让我觉得自己是真的长大了,我轻声地用母亲常有的口气嘱咐着他去睡觉,弟弟也听话地上床了,自从那天以后,弟弟就一直睡在上面的床了,但是今天,我明显感到弟弟在上面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而当我第二天给弟弟叠被子的时候,也才知道弟弟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原因了,因自己已经有过了经历,知道了那是什么,我并没有害羞和慌张,平静换下他的被褥,把我们平时一直舍不得铺,只有爸爸来时或过年的时候铺的和盖的新的被褥,全部给弟弟换上了,我要让他睡得舒服些,我还在他的床头放了一条毛巾和一卷卫生纸,那一刻,我发现弟弟长大了,是大人了,我要在他面前保有一些距离了……

        谷雨照也按照他答应母亲的来照顾着我们,首先,他不让我为钱发愁,母亲寄钱的日子总是拖后,我有时不得不把自己以前攒的钱一点一点地拿出来花。谷雨照知道我弟特别能吃,他每月会悄悄给我一些他们单位在我们这边家属楼食堂的饭票,他们的食堂品种很多,他提醒让我去食堂多买些肉菜,男孩子都是爱吃肉的,这样,我就能省下来一些自己的钱。他还装作买多了,会给我家在厨房的柜子里放些鸡蛋,每月还给我买些红糖,如此细心,让我感到了介于哥哥和爸爸之间的那种长辈的关怀,内心充满暖意,我带着感动对他说道:“谷叔叔,谢谢您。”谷雨照看着我发自内心的的谢意,露出一丝安慰,犹豫片刻,他轻声问道:“小言,你能原谅我吗?”

        一丝酸楚莫名地袭来,我微微颤抖着,紧咬着嘴唇,把头扭向一旁,不说话,对于谷雨照的侵害,我已没有感觉,而之后他对我的无微不至地关心,让我反而相反有时还会对他有些轻轻的好感,只是他一提到原谅,我首先想到的竟是母亲,是母亲因我已不完整而脱口表现出的蔑视所带来的羞辱,我知道会被羞辱,但是没有想到这羞辱来自母亲,那是不可名状的悲愤,比光天之下的□□更难堪,比失去童贞更锥心。

        我不住地颤栗着,侧仰着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谷雨照看着,他有点吓坏了,慌张地说道:“哦,小言,叔叔不说了,叔叔再也不问了。”他的语气充满自责和愧疚。

        在母亲走的最初几天,我和弟弟都郁郁寡欢,我俩都很沉默,我想我跟弟弟的心思是相同的,那就是家长忽然不在身边了,让我们感到失去了保护和依赖而产生的一种恐惧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发现再也没有人催促我们吃饭、写作业了,无论我们放学在外面玩儿得多晚,也不会有人唠叨和斥责了,一种从未有的自由自在,一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让我俩为此却欢天喜地了,也犹如天马行空般浮躁、散漫,随心所欲,这种生活竟也引得周围的小伙伴十分羡慕,只要有我们这片成群结伴出游玩儿的,高中的同学,准有我,初中的同学准有我弟弟。

        刘涛看我现在多晚回家也不会被我母亲埋怨了,就让我晚上跟他去卖服装去,我不愿意去,他就又叫上崔孝贞,崔孝贞的同事都指望她能从刘涛那儿买件便宜又时髦的衣服呢,所以,只要她是上白班,吃完饭,她就拉着我跟着刘涛去夜市了。刘军看见我去,他也会跟着来,引得他哥不住地数落他:“军儿,你得复习啊,还参加高考呢。”

        刘军说道:“反正我也考不上,我呀,就等着毕业考试了。”说着奉承般地对我说道:“哎,尤妙言,如果你没休学那一年,咱俩就能一起毕业了,然后,你和我一块儿到南方去做生意吧。”说着又凑近我,我立刻躲开他,斜了他一眼,说道:“谁跟你一块儿呀。”

        崔孝贞也一副护着我的样子,说道:“哎,刘军儿,你别套近乎,尤妙言也得考大学啊,谁跟你去卖衣服啊?”

        我笑了笑,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我也不见得考上,再说,我也不希望考上,考上中专就最好,跟你一样,还能有助学金,工作也不发愁了,上大学就光花钱了。”

        刘涛到底是比我们大,又上班了,他以大人的口气说道:“哎,你们呐,学习还是第一位的,军儿,你要争取一下,考上中专也行啊。”

        刘军泄气地说道:“学校都不让我们参加考试,说影响升学率,学校的升学率还等着崔大力回来提高呢。”

        我趁机问道:“哎,孝贞姐,你弟是不是不愿意来咱这儿了?”

        崔孝贞说道:“哪儿呀,他特别想来,可是他们周末都上课,就休息半天,我爸怕他累着,就不让他来回跑了,他呀,就憋着放假呢。”

        我听了心里感到很安慰,然后对刘军说道:“哎,你瞧瞧崔大力多刻苦啊,你呀,应该学着点儿,也上个补习班。”

        刘军不服气地说道:“呦,就他那书呆子,除了学习,他呀,应该什么都得向我学,不过,你要是上补习班,那我跟你一起上。”说着冲我嘻嘻笑着。

        我不屑一顾地说道:“哎,你还是和白洁、白雪一起上课吧,她俩可爱听你瞎白话了。”

        刘军则着急地解释道:“其实,是张保平对那姐俩有意思,可他又是个闷葫芦,所以总拉着我跟她们套磁。”

        我仍故意地说道:“得了吧,你不是说那姐俩眼睛非常的大,长得跟外国人似的,特别地好看。”

        刘军说道:“那都是张保平说的,我觉得谁都没有你好看。”

        那时候特别怕别人说自己好看,尤其是女孩子,好像一说好看就不是好女孩儿了,我也是一样,立刻瞪着眼睛回敬道:“谁好看啊?你能别瞎说吗?”

        刘涛却有些哭笑不得地对他弟弟说道:“哎,我说军儿,你别往尤妙言那儿凑了,你不是她的菜,她心里有别人。”

        我被说得更有些不好意思了,恼羞成怒地说道:“哎,刘涛,我不帮你卖衣服了。”说着,就要走,刘涛连忙拦道:“哎,别介,你看,今儿你穿的这最新款式的风衣,多飒呀,瞧瞧,一晚上都卖出去三件了,而且,这个还挺贵呢,再站一会儿,估计还能卖出去两件。”

        刘涛这次进了一批风衣,他挑了一件浅卡其色让我穿上,晚风一吹,衣摆飘起来,结果引得好多人看,有不少人想买的,尤其是那些赶时髦的姑娘,但是一问价格就犹豫了,不过能看出她们肯定有心想买,所以,刘涛特别得意他这次进的衣服,心里乐滋滋。

        崔孝贞在一旁说的:“刘涛,今儿晚你可挣得够多的,我觉得你应该给妙言提成,而且,现在她爸妈都不在这边,华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的,她肯定需要钱,你别再打法她了。”

        刘涛笑了,他说道:“嘿,你可真是她的好姐妹,等下次吧,这次我还要多进点儿货呢,进点儿高档的,赚的多,这就需要不少钱去趸货呢。哦,妙言,我给你记着,哦,还有,你如果真需要钱就告诉我,我一定会马上给你的。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想攒点儿钱,将来也给我弟报个补习班什么的,我一定要让他考上大学,我们尤家至少出个大学生,这也是我妈的愿望。”

        刘涛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到时候我给找补习班,咱上个最好的。哦,你最近还可以去商场找我,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能白给你就白给你,我最近就在文体部,你们这儿都用得上。”

        我听了马上兴高采烈地说道:“哦,太好啦,我弟正好让我给他买瓶墨水和一个高级点儿的笔记本呢。”

        第二天,我真的就到商场去了。文体部就在一进门的地方,刘涛看见我会心地一笑,看看柜台前还有两个人,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就先假装看别的东西。以前一到这柜台,我买了笔和本就走,今天,我看的比较仔细,发现不仅有笔和本,还有象棋、乒乓球、篮球,忽然,我看见在最底层还摆出了一双冰鞋,我心里一动,想着崔大力曾说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拥有一双冰鞋,我就不用再花钱租了,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跟别人共穿一双鞋。”每当想起崔大力,我心里总涌过一丝甜蜜,我弯下腰,隔着玻璃使劲地看着,刘涛碰了碰我伏在柜台的胳膊,说道:“哎,看什么呐?现在没人了,你要什么呀?”

        我赶忙起身,镇定了一下,说道:“哦,来瓶墨水,蓝黑的,嗯,我再买一个好一点儿的笔记本,我弟说他想认真记笔记,还留着复习用。”

        刘涛拿着放在柜台上面的、外面的盒子已经敞开且有些破旧的墨水瓶,说道:“这个是试用的,刚开开,正好蓝黑的,你拿走吧,笔记本呢,”他四下看了一下,说道:“那个厚的笔记本等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皮儿稍微磨损的,到时候你让华子上我家拿去。”我嘴里“嗯”着,眼睛还是看着下面的冰鞋,刘涛有些奇怪地说道:“哎,你怎么心不在焉啊,你看什么呢?”

        我说道:“这儿还有卖冰鞋的呐,怎么以前没看到。”

        刘涛说道:“进了有小半年了,没人买,连问的都没有,就放最下面了。”

        我留恋不舍地看着,刘涛赶忙说道:“哎,你可别惦记着这个,这可挺贵的呢,得俩月工资,而且只有男式的。”

        我对上个冬天没能和崔大力滑成雪而颇感遗憾,所以,特别期待这个冬天的到来。这个学期,崔大力的功课特别的紧张,他一直在城里上课,周末也难得过来,我有些失落,可是,当崔小红无意中说出“哎呦,我哥呀,都快学烦了,他一直盼着放假呢,他还盼着到咱这儿足球场来滑冰呢。”时,我感到一直闷闷不乐的,仿佛起了皱纹的心忽然舒展开来,是那么的顺畅和快乐;哦,原来崔大力竟然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现在虽已是百花凋零的时节,但是,我分明感到落英缤纷的美丽,就连被风吹起的发黄枯干的树叶,我都觉得那是落叶在风中跳舞……

        一想到崔大力,我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尤其是母亲调到外地上班之后,让我觉得平时母亲在身边我所表现的独立好强的心理都是硬撑起来的,母亲一走,我一下子就感到没着没落的,总想找个倚靠的地方,所以一想到他,我就觉得自己不再是大海中那飘忽不定的一条小船,而是有了一个港湾的停泊。此刻,我居然不像书里描写的那样人们总常盼着春天的到来,而是倒希望这个冬天能早点来到,这样就可以和崔大力一起去滑冰了。

        如火的枫叶,随萧萧秋风中落下;似银的云朵,在瑟瑟寒气里飘浮,凉意阵阵,说明冬天真的来了,我拿出了冬装,提醒着弟弟穿上,因为怕冷,我自己则是先于弟弟两天换上,催促着弟弟起床、吃早饭、上学,然后,我锁好门,也往学校走去。

        当我刚进校门,还没走到我们的教室时,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惊叫一声:“呀,崔大力!你怎么来啦?”

        崔大力看我惊讶的表情,稍显得意地说道:“哦,我来参加结业考试。”

        我被他的突如其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倒显得很镇静,看了看时间,说道:“哦,我先去考试了,咱们下课见。”说着,往毕业班的楼层跑去。

        崔大力的出现,太出乎意料了,让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都没心思上课了,一下课,就跑到他们班门口等他,其实也是我原先的班。刘军看见我,不解地问道:“哎,你怎么来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来看看老同学呀。”

        刘军冷嘲热讽道:“得了吧,尤妙言,平时我让你过来看看你原先的班,你都不来,这崔大力回来了,你立马就过来了。”

        我此时心情舒畅,也就不跟他计较,两眼带着愉快地光芒,看着崔大力走出教室,我也已透过崔大力看我时的眼神,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兴奋和我是一样的。

        他们是毕业班,崔大力是赶回来在原学校参加毕业考试,而城里的学校要晚一个星期考,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这边。

        晚上,李阿姨说崔叔叔做了好多好吃的,还让我们去他们家吃饭,我自然是欣喜万分,弟弟也十分高兴,因为我能看见崔大力,他也能跟崔小红多说几句话。

        崔叔叔做好饭,下楼把谷雨照也叫了上来一起吃饭。席间,他还不住地感谢着谷雨照:“小谷啊,我真的谢谢你,给大力找了个学习的好环境,你要知道,你们职工的倒班宿舍那是冬暖夏凉啊,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现在,城里的平房已经是屋里比外面还冷呢,我再怎么烧火,也比不上这里的暖气啊。”

        谷雨照很是客气地说道:“哦,正好职工的倒班宿舍这块也归我管,调配起来有些方便,这不,大力也要高考嘛,休息好也很重要的。”

        崔叔叔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正为没能给他个好的学习环境而犯愁呢。”

        谷雨照仍然和气地说道:“我知道,您非常爱护孩子,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把孩子们照顾好,就好。”说着,他环顾地看了看我们一眼,又带着一丝赞许说道:“哦,您把陈师傅的孩子也叫过来一起吃饭,陈师傅一定会很高兴的。”

        崔叔叔愣了一下,说道:“哦,我们和庆林,茹兰是老相识,老邻居了,孩子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只要我不倒班,不加班,时间上赶趟儿,我就尽量做些好吃的,多做些,就让妙言和春华过来一起吃。”

        我赶紧说道:“崔叔叔,我们最爱吃您做的饭了,李阿姨,谢谢您让我和我弟弟来吃饭。”吃过饭,我自然是包揽了洗碗、打扫厨房等比较脏累的活。

        李阿姨真诚地说道:“哎,妙言啊,你还总帮阿姨卖水果呢,过节,还跟我一起去批发市场,还帮助阿姨大扫除,阿姨啊,早就想谢谢你呢。”

        原来,谷雨照利用自己是单位的人员调动部门的工作,要不断调整和安排单位职工倒班加班的住宿问题,近期,经他手,腾出一间宿舍来,他就问崔叔叔是否需要,崔叔叔自然高兴,因为,这个宿舍有暖气的,他们城里的房子冬天特别的冷,他担心会影响崔大力的学习,他托谷雨照给他找间合适的房子,他想租用一段时间,没想到谷雨照给他弄了间倒班宿舍,还是免费的,就是不能做饭,因宿舍离我们福利区近,谷雨照就建议在这边吃完饭,回去学习,然后直接睡觉休息就行了,还说,陈师傅不在,可以叫上陈师傅的两个孩子一起来吃,这样陈师傅在那边上班也可以放心,孩子们在一起也热闹,崔叔叔当然领谷雨照这个人情,只要崔大力过来,他都会叫上我们去他家吃饭。

        席间,崔大力不住地看着我,我也是偷偷瞄着他,但是一屋子的人,我俩一直没有单独说上话,可我感觉我们彼此的心都因想着对方而狂跳不已……

        因为崔叔叔盯得比较紧,我和崔大力都没有太多的时间说话,但这天,我们终于有了不用回家的借口,就是他们结业考试结束了,刘军请客吃饭以示庆祝,而崔叔叔也正好要上夜班,就同意了。刘军自然是每次他们班有集体活动都会叫我一起去,平时我基本都是拒绝的,不过,这次有崔大力,我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赶紧拿着谷雨照给的饭票,去食堂给弟弟打了饭回来,然后就跟着他们去了。

        尽管还没有高考,尽管还在上高三,但是,随着他们一门一门的结业考试的结束,就已经表示他们高中毕业了,他们的心情是激动和放松的,大家痛快地吃着,畅快地喝着,以肆无忌惮、一醉方休的形式释放着学习带来的压抑。

        吃过饭,刘军似乎还是不尽兴,他特意对我提议道:“咱们蹦迪去吧?”

        我连连摇头说道:“哦,我才不去呢,那里太吵了。”

        刘军又转向崔大力说道:“崔大力,你去吧,你去,尤妙言也会去。”

        崔大力有点不情愿地说道:“哦,迪厅里的噪音太大了,我喜欢安静。”

        听着崔大力和我一样的感觉,我面露喜色,刘军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这时,白洁应声说道:“刘军,我跟你去。”张保平看见白洁去,也赶紧说道:“我也去。”

        刘军有些赌气地说道:“切,还不求着你们去了,张保平,走,咱们去。”说着我们几个走出了饭馆,并兵分两路,他们奔了迪厅方向,我和崔大力则准备着往家走去。

        可是我们仅走了几步,就不再走了,我们都没有分开的意思,崔大力是掩饰不住地愉快,他轻松地说道:“其实,我还是觉得这里的同学亲切,毕竟小学就在这里上,唉,刘军要是不提议去迪厅就好了。”

        我对崔大力能跟我一个想法而欣慰,我说道:“是的,那里乌烟瘴气的,还吵得连说话都听不清。”

        因屋里屋外强烈的温差,我们俩都冷得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还打着喷嚏,忽然,崔大力有些兴奋地说道:“哦,跟我回倒班宿舍吧,那里暖气和热乎了,离这儿也不远。”

        我也正不想这么早回家呢,更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呢,反正家里也没有人管我,我便欣然地答应了。

        哦,他的屋子真暖和啊,怪不得那些上班的城里的人都羡慕我们这里的福利区呢!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上下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圆凳,还有一个柜子,门口还有一个脸盆架。

        只要跟崔大力在一起,我的心情就一直舒畅着,再加上屋里一暖和,我脸上泛着的笑容更灿烂了,崔大力看着我也是那么地快乐。我走到桌子前,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本,赞许道:“哦,看来你还真是用功,一直都在看书呀?”

        崔大力可能被我夸奖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走上前合上书说道:“这两天都没怎么看,尽想着玩儿了。”

        他来合上书的时候,我们俩身体碰到了一起,他有点自责地连忙后退了一下,我也躲了一下,不过,我并没有要埋怨他的想法,还带着诚恳说道:“哎,到时候给我和我弟弟辅导辅导吧,争取让我考的分数高些,让我弟考上大学。”

        他有些若有所思地说道:“尤妙言,我觉得你要是改文科也许考的分数高一些,理科有些难,尤其是物理,你好多概念都不理解。”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唉,我爸非让我学理,而且他一定要我考上,以满足我哥未竟的心愿。”

        崔大力随口说道:“你弟可以考理科呀,他跟你哥挺像的。”

        我暗暗苦笑了一下,不免有些忧伤地说道:“我现在全部的希望就是我弟能考上大学。”也许刚过饭的缘故,或者在屋子里有了一段时间,我热得都出汗了,就不自觉地解开了一下领子的衣扣,崔大力则是进屋就习惯性地脱掉了外衣,挂到了门后的衣钩上,他似乎无心与我讨论学习的事情,但又像是有许多话要和我说,他看我发出一声叹息,也叹了一声说道:“哦,尤妙言,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那么快乐呢,没想到你也有忧伤的时候,我,我可真不愿意看到你不高兴。”

        听着他流露出的一番关心,我非常感动,带着一丝丝谢意地说道:“哦,崔大力,你不光学习好,心眼儿也好。”我觉得随着我俩彼此好感度的增加,仿佛我们的心也越贴越近了,而崔大力也真的走近我,我一时间都不知要说什么了,只觉得更加热了,脸也感到有点烧得慌,我不自然地羞涩地低下头,忽然看见他的裤子凸起,我慌乱地又抬起头,不知所措地说道:“哦,那个,崔大力,我,我走了。”

        他却挡着我,说道:“哦,再呆一会儿吧,今晚就我一人,我爸上夜班去了。”

        我其实也犹豫着,我好不容易有了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我想让这美好的感觉再延长些,我嘴里“唔唔”说着要走,可是脚步并没有动,空气有些凝结,不过也就凝结几秒钟的时间,崔大力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急促地说道:“妙言,我喜欢你,我,哦,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当然是愿意的啦,但也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的喜欢我吗?”

        崔大力特别坚定地说道:“当然,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我听了真是心花怒放,要知道全校学习最好、最优秀的男生喜欢我,彻底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让我倍感骄傲,况且,我也是喜欢他呀!我的幸福和快乐都已溢于言表了,我心怡地倚进在他的怀里,他则激动地一边在我的脸颊上吻着,一边拥着我往床边走去,我的心有些酸痛,想起之前被人的欺辱,但是面对心仪的男生,我也情不自禁地回吻着,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我感到了甜蜜和心跳的加快。

        崔大力看着我的不拒绝,便将我的衣服一脱到底了,我没有特意地拒绝,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很珍贵了,我只想让崔大力完成一个男生,哦,不,是一个男人的心愿,我想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我对他的爱。

        崔大力当然是兴奋无比的,他激动得浑身颤抖着,不断地叫着我:“尤妙言,哦,妙言,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看着我并没有像他那么激动,崔大力有些疑惑地问道:“哎,你喜欢我吗?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有些含蓄地说道:“喜欢就非得说出来呀。”

        崔大力认真地说道:“那当然,如果你喜欢我,你就叫我大力子,小时候我一让我妈高兴了,我妈就会特别疼爱地叫我大力子。”

        我故意地说道:“啊?是糖炒栗子吗?”

        崔大力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哈,尤妙言,我发现你有时候真够有趣儿的。”说着我俩又抱到了一起。

        然后崔大力带着巨大的满足感之,特别认真地、带着承诺地说道:“尤妙言,你是我女朋友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去辅导你弟,争取让他考上大学,你也不要为此有太多的担忧,哦,我希望你能改学文科,这样,你也能考高分。”

        这犹如对我讨好似的的表白,让我非常领情,我满意地说道:“只要你能辅导我弟考上就行了,哎,不过,你可得先考上大学啊,你要是考不上,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不过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哦,我得赶紧回家了,我还得督促我弟看看书呢。”

        崔大力笑着说:“呦,这都几点了?还看书呢?估计你弟早睡了。”

        我一看时间更加慌了:“呀,都这个时间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崔大力按着我说道:“哦,今儿你别走了吧。”

        我说道:“呦,要是你爸看见了,还不得说我呀?再说,我可从没在外过夜过,我弟会着急的,哦,我真得走了。”

        崔大力说道:“我爸今儿是不会来了,顶多我姐上夜班的时候溜出来看看我。”

        我一听更加快速地穿好衣服,说道:“哦,可别跟你姐说咱俩在一块儿。”

        崔大力却不解地说道:“噢,我觉得我姐对你比对我和小红还要好呢,你都快成她亲妹妹了。”

        我急切地说道:“哎呀,反正你别让你们家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就行了。”说着,仓皇地要往外走。

        崔大力也连忙穿上衣服,有些不舍地说:“哦,天太黑了,那我送你回去。”

        我说道:“哦,不用,也不远,别再让人家看见了。”

        崔大力坚持着:“那咱俩不走在一起,我远远地跟着你,看你进楼了,我再回来。”

        不过,在路上,他依然搂着我,我们生怕让人看见,专门走在灯光的阴影里,我们似乎忘记了寒冷,崔大力更是意气风发地说道:“啊,全校最漂亮的女生是我的女朋友,尤妙言,等再过些天,结上冰的时候,我要带你去城里的公园滑冰,我也要让城里的同学们知道我崔大力也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我的女朋友是多么的飒,这里谁也比不上她。”

        看着他以我为骄傲自豪的的样子,我想说我比他更骄傲呢!

        回到家里我还处于兴奋的状态,可是,忽然觉得弟弟怎么没在家,我这才冷静下来,赶忙想出门去寻找,弟弟却回来了,我有些责备地说道:“哎,你怎么这么晚回来?要是妈在家又得说你了。”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是好像也是刚到家嘛!”

        我接着问道:“你去哪儿了?”

        弟弟说:“我还能去哪儿?我去刘军家看电视了。”

        我随口问道:“哦,刘军他们几点回来的呀?”

        弟弟说:“哦,刘军还没回来呢,电视演完了,我就回来了。”

        我稍微楞了一下,因为我觉得刘军他们应该是比我先回家的,不过,我也不多细想了,对弟弟说道:“哦,三儿,你要么看书,要么洗洗睡了,以后可不能这么晚回家了。”

        弟弟不屑地说道:“哼,你先别说我,你以后也要早点回家啊,天黑了,不安全,要不是今儿我知道你是和谁出去的,我就得满大街找你去。”

        我因还沉浸在幸福中,已无意与他争辩,但也无心看书了,便铺了铺床说道:“好啦,今儿早点睡,明儿咱俩再好好看书吧。”

        当我们刚要关灯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问道:“谁呀?”

        只听是刘涛的声音:“哦,尤妙言,你回来了,我,刘涛,我找你有事。”

        我看了看弟弟,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赶紧穿好衣服地开了门。刘涛急急冲冲地说道:“尤妙言,快,跟我出去一趟。”

        我弟立刻从上面的床下来,刘涛赶忙对他说道:“哦,华子,没事儿的,到时候我给你姐送回来,我有事求你姐,你先睡吧。”看着刘涛认真严肃的样子,我弟似乎松了口气,他放心地又爬上床了,我则又多穿了件外衣跟着他走了。

        一边走,我一边问道:‘我们去哪儿?’

        刘涛说道:“哦,去商场?”

        我问道:“啊?都这么晚了,商场不是都关门了吗?”

        刘涛:“唉,先不说这个了,妙言啊,我求你一件事,一会儿看见我弟军儿,你一定要抱住他,一定要装作很亲密的样子,就是那种男女朋友那样的亲密,你要对那些人说我弟是你男朋友。”

        我有点惊愕和不解:“啊?为什么呀?我才不呢!”

        刘涛恳求道:“妙言啊,就算当哥的求你了,你这也是算救我弟呢,哦,这么着,只要我弟没事儿了,这商场里的东西你随便挑,白给,一个大件儿都行。”

        我知道刘涛特别的抠,这次这么大方,一定是比较重要的事,我问道:“刘军怎么了?他出什么事儿啦?”

        刘涛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小子,上谁家的姑娘不好,非上白家的姑娘,白家人一定饶不了他,不宰了他就算便宜他。”他觉得自己说了粗话,停顿了一下,说道:“妙言,你这次一定要把军儿给我救下来,我刘家一定感激不尽,我想你知道要怎样做的。”

        我仍然一头雾水地说道:“他怎么了呀?他们不是蹦迪去了吗?”

        刘涛说道:“谁知道啊,这几个孩子怎么跑到商场的仓库里去了?那里刚装修好成职工的休息室,我上次带军儿去过那里看书,估计外面太冷了,军儿就带他们去了,结果,他吗的就干出了幺蛾子,咱得快点走,赶在白家人之前到,我还得嘱咐军儿几句。”

        我们飞快地来到商场后面的一个青石砖的房子里,屋里非常暖和,门口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方凳子,凳子后面是成排的商品,但是绕过商品,在后面有一大块的空地,布置得跟客厅一样,有沙发,写字台,组合柜子,还有电视机,还有一张床。我惊讶地发现,刘军,张保平,还有白洁,白雪,他们歪七扭八地横在沙发上和躺在床上,一屋子的酒味。

        刘涛拉起躺在白洁身边的刘军,拍打着他,刘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似乎没认出他哥,他拨开他哥的手,口齿不清地说道:“哎,你是谁呀,干嘛打我?”

        刘涛又狠命地打了他一下,说道:“军儿,你给我听着,你要一口咬定,你根本没碰白洁,尤妙言是你的女朋友,其它你什么话也不要说。”

        刘军估计被打疼了,眼睛睁开了些,似是而非地“嗯嗯”了两声。

        刘涛又对我说道:“妙言,我弟可就交给你了。”

        刘军看见我,又清醒了些,但是他马上赌气地想扭过头,刘涛向我使了一下眼色,我上前拉住了他,刘军感到特别意外。这时,从另一门急急走过来一个人,对刘涛说道:“刘哥,他们快进来了,老王快顶不住了。”

        刘涛感激地说道:“哦,知道了,小孟,谢谢你给我报信儿,这月一定给你和老王加奖金。”说着,他们往前门口走去。

        刘军负气地白着我,说道:“哼,你不是不跟我们玩儿吗?”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洁和蜷缩在沙发里的白雪,还有趴在沙发扶手上的张保平,看着他们衣衫不整,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响了,只消一会儿工夫,门帘被掀了起来,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壮汉,他是白洁的父亲,我们还曾暗地里笑话说,长得跟黑张飞似的,可是却姓白。

        他看见白洁和白雪的样子,白雪虽然睡得迷迷瞪瞪,但是衣服是系好完整的,白洁则明显地衣服裤子都散开着,她父亲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样子,急切地问道:“小洁,告诉爹,他们欺负你了吗?”白洁赶紧系好自己衣服,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白洁的父亲脸上立刻露出一股杀气,他问道:“是谁?”说着,他拿眼睛扫着刘军和张保平,等着他闺女回答。白洁看见了我,楞了一下,问道:“咦,尤妙言,你也在这儿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涛使劲地向我眨着眼睛,紧张地不住地皱着眉头和抿着嘴,我明白他的意思,看着白洁迷糊不清的样子,我小心地说道:“哦,白洁,你真不该喝那么多的酒。”她看见我和刘军依偎在一起,气愤地说道:“刘军,你,你还是喜欢她!是不是?”

        刘军自然地点点头,白洁的父亲急不可待地冲到刘军跟前,恶狠狠地说道:“王八羔子,老子今儿非宰了你们不可。”

        刘涛比他更快一步地挡在刘军跟前,说道:“哎哎,白叔,您慢着,您看,这刘军是跟尤妙言在一起,您得问问清楚。”

        白洁的父亲问着白洁道:“小洁,告诉爹,是谁欺负的你?”

        白洁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确定地看看刘军又看看张保平,显然她喝多了,根本记不得那么多了,于是她父亲又问白雪道:“小雪,告诉爹,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谁欺负你姐了?”

        白雪慢慢回忆道:“我们本来是要蹦迪的,可是路上太冷了,我姐又吐了,我也头疼,正好走到商场,刘军说这里暖和,我们就进来了,我一坐到沙发上,就睡着了。”她指着身边自己刚才躺着的沙发接着说道:“一直睡到您刚进来。”

        她父亲着急地打断她,问道:“你姐呢?”

        白雪看了看张保平,想了想说:“我姐在外面走路都打晃儿,是张保平背着她进来的,然后,就给她放到床上了,我一直坐在沙发那儿。”

        刘涛连忙不失时机地说道:“您瞧,咱这片儿谁不知道张保平最喜欢您家的两个女儿了。”

        白洁的父亲疑惑地看着张保平:“怎么?你小子对我闺女干了什么?”

        张保平急切地说道:“白洁不舒服了,刘军说这里暖和,还有床,能休息,我就让白洁在床上歇会儿。”然后,他又迷迷瞪瞪讨好地叫着:“白洁,洁,你还难受吗?”

        白洁一副嫌弃他的样子:“你管得着吗?”

        白洁的父亲指着她凌乱的样子,按着怒火问道:“小洁,爸就问你,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白洁连忙紧了紧衣服,却一副茫然不知的状态,白洁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地从怀里抽出一根有螺纹的铁棍儿来,敲打了一下,冲着张保平和刘军说道:“说,你俩到底是谁欺负了我家闺女?”

        张保平诚惶诚恐地说道:“我没欺负白洁,我也不会欺负她。”

        刘军也吓得跟着说道:“我也没欺负她。”

        白洁的父亲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哇,都不承认,是吧?那一个也别想跑。”说着起身,拎着铁棍向他们俩走来,刘涛赶忙拦着说道:“哎,白叔,您这可是铁家伙儿,要出人命的。”

        白洁的父亲推开他,恼羞成怒地说道:“谁欺负我家闺女,我就开谁的瓢儿。\"

        刘涛还在劝着:“白叔,您先消消气儿,他们可是同学啊,都是愿意的,没有谁欺负谁,您得问问清楚喽。”

        白洁的父亲一挥手,不耐烦地说:“我不管那么多,欺负我们家人就不行。”说着,逼近他们。刘涛悄悄地用脚踢着我的脚后跟,仍然对白洁的父亲说道:“白叔叔,他们都在谈恋爱,真的不存在谁欺负谁,他们学校没有几个不谈的,这个咱们都知道的。”然后,他回身问着白雪:“白雪,你知道谁跟你姐谈恋爱吧?”

        白洁的父亲也看着白雪,等着她回答。白雪自然地瞟了一眼张保平,白洁的父亲立刻奔到张保平跟前,张保平带着冤枉地说道:“白叔叔,我没有欺负白洁。”白洁的父亲也有点不确认地说道:“我也觉得你小子没有这个胆儿啊。”他又转向了刘军,刘军支吾着,这时刘涛更用力地踢了我一下,我拉了拉刘军,说道:“白叔叔,刘军是我的男朋友。”

        白洁的父亲斜了我一眼,有些鄙夷地说道:“你也在这儿啊?怪不得这里这么乱呢。”

        我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负气地说了句:“白洁也有男朋友,早就有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呢。”

        白洁有些羞愧对她父亲说道:“爸,我们走吧。”

        白洁的父亲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不行,今儿的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你先告诉我,今天是谁欺负的你。”

        白洁可能确实想不起来了,一脸的懵怔。

        刘涛似乎在求情道:“白叔,既然他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就当年轻人闹着玩儿吧。”

        白洁的父亲怒气难消地说:“闹着玩儿?我闺女吃这么大的亏,我不宰了他,也得把他腿打折了。”他抓起张保平的衣领,举起铁棍,刘涛喊道:“白叔,别,别,要是出了人命,您也得进局子,您可也不能让我们商场见了血啊。”

        白洁的父亲想了想,扔下了铁棍,同时也把张保平推倒在了地上,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要让你记住,欺负我闺女就要付出代价。”说着抬起一只脚朝张保平的裆部踢去,一脚、两脚、三脚,张保平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刘军也吓得有点站不稳了,不由自主地靠近我,张保平每挨一脚,他就浑身激灵一下,而且,他的手也冰冷无比。

        刘涛用力地往后拉着白洁的父亲,胆战心惊地说道:“白叔,行了,行了,您这几脚够他记一辈子的了,再踢,这孩子就完了,您带着您闺女先回家,瞧她们晕晕乎乎的样儿,这是也没少喝酒,得回去好好歇歇。您呢,赶明儿到商场的副食部,我让他们给您留块酱牛肉,让您下酒。”

        白洁的父亲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气愤了,他说道:“好吧,今儿先饶了这小子。”然后又气又恨地对白洁和白雪说道:“走,你们俩赶紧跟我回家。”

        看着他们走出了大门,刘涛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在地上不住地打着滚的张保平,他严厉地对刘军说道:“你给我听着,今后不许再碰白家的姑娘,不然,今儿在地上打滚儿的就是你。”

        刘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鸡啄米般地点点头,那个小孟问着刘涛:“刘哥,这小子怎么办?他们家住哪儿,得给送回去。”刘涛又对小孟说道:“他住我们楼一单元一层,老王知道,等他缓缓,你们就给他送回去,实话实话,就说跟白家的姐俩胡来,让白家他爸揍的,他们不敢惹白家。”他又环顾地看了看,说道:“哦,老王,小孟,今儿这事能不说就不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到时候给你俩多报几个加班。哦,这儿你们再收拾一下,我先带着我弟走了。”说着扶着站不稳的刘军,连拎带推地往外走去,我也走在刘军旁边一起跟着走了。

        刘涛为了先送我回家,特意绕了一下道儿,他推着刘军说道:“还不谢谢妙言,要不是她,你今儿就得折。”刘军忿忿地说道:“哼,要不是她,我才不会理白洁呢。”刘涛看我要进单元门了,非常诚恳地说道:“妙言,我,哦,我们刘家都谢谢你,噢,我说话算数,你抽空可以在商场随便挑一件东西,白给。”

        不知怎么,我的心情也十分不好,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上楼回家了。想着地上打滚的张保平,我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是再一想到他是张志军的侄子,我就又有点解气,不过,白洁父亲鄙夷的目光,让我愤愤不平。

        结业考试结束了,崔大力也回到城里上课,他最早也要等放寒假才能回到这边了,虽然离放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我感觉好像是那么地遥遥无期……

        因全身心地思念一个人却又不见人,心似乎是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都是飘忽不定的。那几天,我上课神思恍惚,学习成绩自然是断崖式地下降,下课无所事事,都放学很长时间了,我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学校。

        天依然阴冷,我低着头,也不想做饭了,便往食堂方向走去。刚一拐弯儿,忽然听到后面又一个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妙言,尤妙言。”噢,那是崔大力的声音,我心中一阵惊喜,转过身,当真的看清是他时,啊,所有的阴霾都消散了,我兴奋地回应道:“哦,崔大力,你,你今儿来这儿啦?什么时候来的?”

        崔大力看见我那么地兴奋,得意地问道:“意外吗?”

        我毫不掩饰地说道:“当然了,太意外了。”

        崔大力调侃着:“那你要是真的在乎我、爱我,就叫我大力子。”

        我仍故意地说道:“哼,不就是糖炒栗子嘛。”

        崔大力有些无奈地说道:“得,随你怎么叫吧,哎,你怎么那么磨蹭,才出来,我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我也带着惋惜的语气说道:“哦,我要知道你来了,我就早出来了。”然后,我期盼地问道:“哦,那是不是今天又到你家吃饭?”

        崔大力连忙做了个“嘘”的动作,说道:“哦,我们城里买的煤太湿了,生不了火了,我爸让我这几天住这边了,不过,他说他没有时间给咱们做饭,也不想让我太耽误学习,所以让我不要说我过来了,连我妈都不让说,我爸说他下班给我买点饭。”

        我无所谓地说道:“其实,去不去你家吃饭都没关系,只要能看见你就行。”

        崔大力带着一副殷切的样子问了句:“你真的也那么想我吗?”

        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有多想他,便显出一副随便的样子,崔大力则还在动情地说道:“哦,尤妙言,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真的一刻都不想离开你。”说着情不自禁地拥抱着我,忘情地吻我,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比较早,所以我便也回吻着他,那种青春的热性,让我们有些忘情,但毕竟还是有些顾忌的,我们怕被别人看见又很快分开了,崔大力依依不舍地说道:“妙言,今天我爸上白班,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得先走了,等他哪天上夜班,最好是中班的时候,我会找你的。”我也有些难舍难分的样子,但是毕竟是又看见了他,心里已有些满足,便矜持地说道:“嗯,好的。”

        人兴奋的时候,脑细胞特别地活跃,我晚上做作业的时候居然一气呵成,全部会做,还有富裕时间预习了!

        弟弟惊讶地说道:“呦,姐,你今儿写得够快的呀,也够专心的呀,连小说都不看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哎,合着你都没写作业,尽盯着我干什么了?”

        弟弟说:“没有,我也在写作业,只是觉得今天你特别的高兴,其实,我也愿意看见你高兴。”

        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三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疯?这儿也有人这么说我吧?”

        弟弟连连说道:“才不是呢,那些说你的人都二五眼。”不知怎的,弟弟话让我想起了我那不幸的哥哥,心中涌起一丝酸楚,尤其是对比着我此时的快乐心情,我发现伤感不是来自悲伤,而是来自怡然欢悦之后……

        这天下午两节课之后,我走出了教室,来到操场上,伸展了一下胳膊,估摸着该打上课铃了,就准备往教室走去,忽然,从学校门口的方向传来了让我一听就浑身兴奋的声音:“尤妙言,哎,尤妙言。”

        我顺着声音,果然看见崔大力站在那儿,急切地向我这边张望着,我赶忙跑过去,有点惊讶地问着:“哎,崔大力,你怎么这时候来?你们学校放假了吗?”

        崔大力有些犹豫地说道:“哦,我,我下午没上课,我来告诉你,今天我爸上中班,你,晚上过来找我吧。”

        我马上说道:“那我吃过晚饭找你去。”

        崔大力连连点着头,不过,他很快又说道:“哎,要不,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我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道:“那怎么行?我还得上课呢。”

        崔大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你放学就找我吧,我就在学校门口等你。”

        我想了想说:“哦,我弟这两天闹肚子,我不能再给他买食堂的饭了,晚上得给他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那个,我吃完饭找你去,你在路口等我。”

        崔大力说过,他最希望他爸爸上中班,他放学回家他爸不在,等他睡了,他爸才下班,这样他就听不到他爸爸的叨唠了。这几天就赶上他爸上中班,所以,我做好晚饭就找他去了,他更是早早地跑到路口等我。

        虽然我们近期见面的次数很频繁,但是每次都如阔别很久的样子,紧紧地拥吻在一起,尤其是崔大力总有一种唯恐见不着我似的,见面就把我拉入他的怀里,而我也是因着爱而愿意与他亲近。

        不过,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有些担忧地问道:“哦,崔大力,最近你都没有好好复习,这次考试可别砸锅啊!”

        崔大力说道:“应该不会,不知怎么,我现在特别爱学习,而且我好像还如同开窍了似的,竟然有时觉得还挺简单的。我现在干什么都饶有兴趣,还乐此不疲呢,你要是叫我大力子,也许我能考第一名呢。”我好像找到共鸣般地喜出望外地说道:“哎呀,糖炒栗子,我最近也有这种感觉,就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也不觉得学习枯燥了,还兴味盎然。”

        我们毕竟还是顾忌着考试,想着期末考试前不能再约会了,便约着下次相聚的时间,崔大力期盼地说道:“妙言,等一考完,你要跟着我去滑冰。”我其实也盼望着呢,当即答应下来,忽然,我想起什么,问道:“哎,你冰鞋一般都穿多大号的呀?”

        崔大力脱口而出道:“我都是租42号的,比平时穿的稍大些,哎,你问这个干嘛?”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他。

        不管我俩怎样的欣喜若狂,我还是要每晚地回家,崔大力也时刻害怕着他爸的下班,所以,每次我们看好时间,一阵亲热之后,都是崔大力把我送回家,当然是悄悄的啦。

        可是,这天,当我们一开门准备走的时候,只见崔叔叔站在门口,我俩吓得大惊失色,不知说什么好。

        崔叔叔强压怒气,恶狠狠地说道:“好啊,你小子居然旷课,看我怎么收拾你。”

        崔大力辩解道:“我没旷课,就是没上晚自习。”

        崔叔叔呵斥道:“啊?你还跟我顶嘴?”

        崔大力不敢再说话,我礼貌地叫了声:“崔叔叔。”崔叔叔没有理我,我又看了一眼崔大力,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力,我走了。”

        崔大力跟上我,语气特别坚决地说道:“我送你。”崔叔叔看着自己儿子特别坚定的表情,没有说话,但明显是一副秋后算账的的神态。

        我倒不在乎崔叔叔看我时的态度,但很担心崔大力的处境。还没走出路口我就不断催促道:“大力,你赶紧回去吧,你爸该生气了。”

        崔大力固执地说道:“不,至少送你过路口。”

        我不安地问道:“大力,你爸会不会打你啊?”

        崔大力尽量镇定地说:“不知道,但我也不管那么多了。”

        我提醒道:“大力,只要你这次考试好,你爸就不会把你怎样,他们都看重你的学习。”

        崔大力点点头说:“嗯,我知道的。”

        我仍然担心着,崔大力却安慰着说:“妙言,你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毕竟是我爸,他也不会把我怎样,那个,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我还要带你去滑冰的。”

        看着崔大力如此地在乎我,我的内心充满了幸福,我想如果他此时提出私奔,我说不定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我特别干脆答道:“好,我一定跟你滑冰去。”

        其实,我知道崔叔叔非常地重男轻女,他不会将崔大力怎样的,想到这些,我便松了一口气。

        在考完试的一个下午没有课的时间,我去商场找到了刘涛。

        我说道:“哎,刘涛,你说过让我在商场里随便挑一件东西,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刘涛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算数,而且你也算救了我弟一命呢,哦,你看上什么了?我一定想办法给你。”

        我们来到文体部的柜台,我指着那双冰鞋,说道:“我想要这个。”

        刘涛说:“这可是男式的,你要多大号的?”

        我说:“42号。”

        刘涛诡异地一笑,说:“你弟的脚没那么大,你这是要给谁呀?”

        我因羞涩而烦躁地说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呀,能不能给我?”

        刘涛四下看了看,说道:“我说话是算话的,下班吧,你要着急就在后面库房等我。”

        看着他马上就下班,我便到库房门口等着。天已经很黑了,刘涛似乎比别人晚出来一会儿,他拎着个那时常见的买菜的布兜子,看见我便将布兜子递给我,说道:“哦,给,没有鞋盒儿,我拿牛皮纸抱着,你别划着手。”

        我接过来,问道:“你就这么拿给我,你们商店不说吗?”

        刘涛瞥了我一眼,说道:“能不说吗?我拿内部职工购物券换的,跟买的差不多,但那也是钱呐。”

        我有点过意不去地说道:“那,我也给你钱得了。”

        刘涛摆了一下手,说:“呦,你哪来的钱啊?你妈两个月给你寄一回,你弟还那么能吃,我知道你很省的,你就别过意不去了,我既然说了,就得做到,再说我弟还躲过了一顿挨打。”

        我也因太喜欢那双鞋了,或者说那双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就接了过来,以尊敬的口吻说道:“那谢谢你了,刘涛哥。”

        刘涛意味深长地说道:“呦,对我用尊称了,看来那鞋对你很重要啊!”

        我连忙岔开,改用平时熟识的语气说道:“哦,白洁的爸爸没跟你要酱牛肉吗?”

        刘涛有点鄙夷地说道:“能没要吗?好嘛,第二天就去了,小二斤呢,这个熟食部还不能用购物券,直接点钱,唉,我这月啊算是白干了。”

        我真诚地说道:“那,哪天我再跟你去夜市卖衣服吧。”

        刘涛立刻一脸严肃说:“哦,最近就先算了,怎么也得先让军儿把试考完了,以后你也得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吧。”

        我言不由衷地点着头,但是我的心早已飞到崔大力那里,我的思绪早已飘到了纯白银色的冰雪世界上了。

        在放假的头一天,崔大力又是没上自习课,他跑过来告诉我第二天滑冰的时间和地点,我赶紧把那双冰鞋给他,让他拿回家先试试是否合脚,他问我哪儿来的,我如实说是刘涛给的,他是作为我帮他卖衣服的酬劳给的,因为没有女式的,我就给他挑了一双,我让他不要跟任何说是我给的,崔大力心领神会地说道:“哦,我知道,我就说是同学的。”

        第二天因是放假的前一天,早早地放学了,我拿给弟弟一摞饭票,让他去食堂买,自己则坐着公共汽车进了城。在滑冰场的入口处,远远地就看见崔大力自豪地将冰鞋挂在脖子上,他是有意让他城里的同学们看到,那崭新的冰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也将崔大力引以为豪的笑容衬托得更加灿烂。

        他为我租了一双女式冰鞋,然后,我们俩拉着手,轻松惬意地划入冰场。

        那是一块自由的冰场,不需要门票,只要你有一双冰鞋就行,周围干褐色的柳条因冬季的萧瑟而黯然低垂着,但一进入冰场中央,那愉快的欢笑声便充斥着耳畔,我的眼里只有崔大力,只见他时而若惊飞的鸿雁,翩然而起,时而如雄鹰击空,飞驰向前,尤其他脚下那双红色的冰鞋划过冰面时,映出了一抹雪红,犹如一团火,而我觉得那是爱之火,我也张开双臂,我真想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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