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哭什么

晚上十点，桑言确定谈老太太已经睡得香熟，这才轻轻替谈老太太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宁婶守在门外，对于桑言在房间里陪伴且照顾了谈老太太几个小时，宁婶依旧没有好的语气，“老太太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

对于宁婶的指责，桑言由始至终一句反驳都没有，她温静地道，“宁婶，这会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奶奶，我已经让清姨给我找了一张小床，晚上我会睡在奶奶床边。”

“不用你交代，照顾好老太太本就是我的职责。”宁婶白了她一眼。

桑言没有再说什么，下了楼。

先前清姨跟她说，谈司易让她等老太太睡着，就下楼找他。

桑言见到谈司易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双腿叠架着，沉静从容地坐在客厅那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他不喜光。

偌大的客厅四周的窗帘都已经拉上，没有开灯，只亮着他身旁的那盏昏昧的落地灯，柔和的晕黄光亮衬得他整张脸清贵温和，加上他本身卓越的气质，便犹如漫画中的王子。

桑言看他修长、干净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财经杂志，那样的雅致。

七年前的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样内敛沉默的一个人，如今会是这般的清贵温雅，当然，她也见过他阴森冷骇的时候。

她缓步走到他旁边，温静地说，“奶奶已经睡着了。”

谈司易头也没抬，薄唇温淡地逸出，“这几年，奶奶的身体很不好。”

尽管已经听宁婶说了，桑言此刻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对不起。”

她的喉咙亦控制不住哽涩，“我知道奶奶是因为我跟你分开，心情抑郁导致的。”

大概没有想到桑言会突然情绪崩溃，谈司易俊眉微蹙，抬起眼皮。

落入他的视野的，是她低垂着的一张清致的面庞，眼睛闪烁着盈盈的水光，因为难过而紧紧地抿着唇瓣。

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阳光明媚的样子，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掉珍珠。

可见，她也是会难过的。

然而七年前，她跟他提出分手的时候，却是笑得那样的春风得意。

仿佛离开他，迎接她的将会是这世间最明媚的日子。

“哭什么，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谈司易道。

桑言抬手拭了一下眼睛，带走晶莹的薄雾，让视野逐渐清晰，这才澄净地看向他，“这几年，我没有听到奶奶身体不好的新闻，就以为奶奶她好好的。”

谈司易的视线自桑言额头已经结痂的伤口划过，眉头似乎蹙得更深一些，“这几年，奶奶行动不便，几乎都是住家治疗。”

由于是家庭医生看顾，消息自然就不会外传。

桑言想说她这几年有想过去看谈老太太，但碍于两家人现在的关系，她知道她踏不进谈家大门，但她这几年没有少发信息给谈家的顾医生，每次从这位家庭医生那里得到的消息都是谈老太太身体康健。

直到这次谈老太太住院，她才知道谈老太太的身体这样不好。

大概是觉得自己解释谈司易也不会信，桑言便只是询问，“奶奶她的情况，到底如何？”

谈司易没有立即回答桑言的问题，他垂眸继续落在手中的财经杂志，淡道，“原本还算过得去，前一次突发心肌梗塞，导致脑供血不足，醒来的时候已经意识不清，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发病。”

“第二次……”

桑言低声呢喃，她终于知道谈老太太怎么会突然这样病重，原来谈老太太之前就已经病发过。

“所以你们对奶奶说善意的谎？”桑言艰涩地道。

这是她猜的。

因为谈老太太说她去国外念书七年。

她记忆中的谈老太太是何其聪明的老太太，这样的谎言哪里能骗得到她。

谈司易的声音更淡了，“上一次发病醒来，她嘴里便念叨着你，这一次因为你去看她，醒来之后更加念叨，我只好谎称你一直在国外念书，刚刚才回国。”

桑言这才知道谈司易原来知道她去过医院。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奶奶的病情，我只是因为得知奶奶的病情很严重，很担心她……我没有想过会加重奶奶的病情。”

桑言的泪水在此刻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跌落，像成串的珍珠。

谈司易无意间注意到地毯上的湿濡，才知道桑言在哭，抬起视线停留在她哭得皱巴巴的脸庞上，清俊眉心蹙紧，“自责什么？又不是谴责你，我反而应该感谢你。”

桑言闻言，抬起哭得梨花带泪的一张脸，声音委屈说道，“为什么这样说？”

“你去看了她，她才能够那么快醒来。”谈司易道，“此前医生认为她老人家在二十四小时内醒来的机率很低，甚至可能一直昏迷不醒。”

桑言抹去脸上泪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沙涩道，“所以你找上我，更重要的是因为奶奶的病情。”

她猜想，谈老太太第一次发病，谈司易就从国外回来了。

由于谈老太太一直念叨她，他便考虑找她。

这个时候正好她遭逢霍临霁的背叛。

他便顺水推舟，既能让她配合缓解谈老太太的病情，又能解自己当年的恨。

一举两得。

听她说完的这一刻，谈司易的眼中变幻许多情绪，却是复杂难懂的晦暗，之后便慢慢地归于沉寂，他翻了一页杂志，没有再理会她，“睡觉去吧！”

桑言一直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绪里，她点了点头，其实很想再亲口跟谈司易说一句“对不起”，为七年前自己害他抑郁出事，但又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她再提起，只会徒增两人之间的尴尬。

“这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奶奶。”

谈司易并没有回应她，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财经杂志上，晕黄柔光模糊了俊冷的轮廓。

回到楼上，桑言给桑父打去电话，告诉桑父她最近可能会很忙，接下去有时候可能经常一整天都在“日暮集团”。

桑父并没有任何担心，反而十分高兴，“没关系，爸爸好着呢，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你就好好在司易那里学习，学不好也没关系，最重要是我女儿开心。”

桑言知道桑父这样放心是因为谈司易，其实他心里一直就把谈司易当女婿看待，从未改变。

“嗯，您也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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