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别离（四）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卫谦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这小生举手投足也是满满的淡定从容的姿态，神色间完全没有一丝身为奴才的卑微，却又并不会让宋玄感受到不恭敬。

　　思及此，她不禁推人及己，和春倒是好说，遇事不慌不乱，特别是面对宋良姝那丫头的时候还特有骨气，深得她心，可是香引……

　　诶，一言难尽哦。

　　“公主此行驾临可是要见我家太师？”

　　南风的声音再次传来，宋玄猛然回神，有些尴尬笑道：“正是，有劳你通报了。”

　　闻言，南风立刻恭敬的俯身，道：“公主有令，南风不敢不遵从，但眼下恐怕……”

　　宋玄看着他面上隐隐露出的难色，顿时心下一紧，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夫子他出什么事了？”

　　南风摇摇头，“请公主放心，眼下太师安好，只是……”

　　说着，他顿了一顿，朝园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才继续看向宋玄说道：“自太师回来以后，似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

　　宋玄听得一头雾水，心下越发不安，“怎么说？”

　　“南风只是隐隐有些感觉不对，若言辞不对会错了意，还请公主勿怪。”

　　“不怪你便是，快说。”

　　南风这才松了神色，再次揖礼恭敬道：

　　“太师此行离去数日，昨夜才回到之秋园，虽看着神色与往常无异，但奴才跟在太师身边多年，还是感觉到太师隐隐有些不对劲，虽说太师一贯话少，但该与奴才交代的事情一件也不会落下，按道理这次外出回来必定会叫奴才禀报公主殿里的事，可这次却跟完全没看见奴才般，到了平日里议事的书房一句话也未说，就是奴才与他禀报前些天夜里突逢暴雨，莲华池里的子午莲隐现凋零之象，太师也未显露出丝毫反应，就像没听见般……”

　　听到这，宋玄不禁出声打断：“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子午莲她是知道的，和春曾经不经意对她透露的那段往事，少年的卫谦奉父皇命令，独身来到这公主殿与她作伴，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怀里却唯独捧着朵盛开的子午莲。

　　虽说子午莲放在现代就叫睡莲，一经栽植便可培育数年，今年花败了明年还会再开，但是像卫谦这般一种就是十一年的，当真是少见。

　　要知道，宋玄上次亲眼在兮枝亭见过的，那莲花晶莹灵动，到了深秋还开得如此之好，已经不是简单的养了，那简直是真正有在花心思栽植啊。

　　反正像她这样心血来潮养盆多肉都养死了人，敬佩之情不可谓不深。

　　加之和春对她说过的，卫谦对这子午莲的爱惜程度肯定不是她能想象的。

　　可是，现在南风居然告诉她，毫无反应？？

　　那厢南风点头，神色也相当疑惑，道：“确实没有，这真的太奇怪了。”

　　宋玄心里现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子午莲他之所以一直精心照顾，和春曾说过，不仅仅因为是卫谦自己喜欢，更有她的原因在里面，年少的他们第一次初见时，不正是因为这莲花才搭上的话吗？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曾经如此重视和心爱的事物冷漠至此？

　　这般想着，她心中不禁越发紧张，问道：“那子午莲现在如何了？没出什么事吧？”

　　这次南风终于点了头，道：“还请公主放心，太师不在的时候，奴才一直谨遵命令好生照看着，虽然那日隐隐有衰颓之象，但近几日天气晴好，子午莲也随之好起来了，虽说比不得仲夏那般开得精巧，但现在毕竟是深秋，也算与往年这个时候的模样差不多了。”

　　闻言，宋玄微微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才想起他之前被自己打断的话，连忙说道：“你刚才还要说什么？继续吧，就夫子回来后……”

　　南风点头揖礼，道：“当时奴才心里奇怪，但看着太师似不想多言，于是把该禀报的都向太师陈述一边后，包括昨日两位郡主的异动，但太师依然没有反应，奴才不好多问，便退下了。”

　　“只想着这宫里局势陡升变故，所以太师才有异于平常，可就在昨天夜里，奴才醒来过一次，心下有些不放心就去瞧了眼太师，还没走进就看见书房的灯熄了，原本以为太师是睡下了，可转眼却看见书房的窗子边隐约站了个人，一动不动的……”

　　闻言，宋玄不禁瞪大眼睛道：“是夫子？”

　　南风点点头，“虽然当时正值深夜，但看着身形，确实是太师无疑。”

　　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可这些都是为什么呢？夫子以前也常常这样吗？”

　　南风摇头，“奴才不知，但从前太师也十分喜欢站在窗前，可以一个人站很久，但这次，奴才隐隐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想必公主也知道，太师有临摹先贤文章的习惯，且必定是在每晚入睡之前，一般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坐到书房里的案几上开始誊抄，这个习惯一直维持了数十载没有变过，可今早奴才照例前去书房伺候之时，却发现案几上的宣纸未动分毫，连旁边的端砚也没有被研磨过的痕迹，而那时太师还站在窗前。”

　　闻言，宋玄心中的不安渐渐被放大，道：“会不会夫子是用别的誊写了？”

　　南风摇头，“太师向来对文字书法极其讲究，十几年来凡是要用到纸笔的，只肯用上好的宣纸徽墨湖笔端砚，特别是其中的宣纸，必定是要那种纯白细密，棉韧而坚，光而不滑的上上品。”

　　“倘若没有这些，太师是不会轻易下笔的，想是先皇知道这一点，所以自太师来公主殿后就常常派人送来这些，就算到现在也一直未曾断过。”

　　宋玄的眉头深深皱起，不只是直觉了，现实已经狠狠的摔了她一脸告诉她卫谦现在肯定出了什么事。

　　“如你所言，夫子昨夜一回来就这般奇怪吗？”

　　南风俯身道：“正是如此，奴才绝无半分欺瞒。”

　　宋玄微微颔首，脑海里开始思索。

　　这么说的话，那问题一定是出在他回来之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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